两人越战越勇，千风经验丰富，带着罗轻靠近鱼群，罗轻也在自个儿摸索，几次下来，她已经能抓到鱼，可鱼身上太滑又溜走了。

罗轻望着水面有些出神，千风出水，疑惑道：“怎么了？”

罗轻还看着那边，回道：“有蛇。”

千风背好罗轻，带她往岸边游去，她说道：“没事，水蛇基本没有毒。我们回去了。”

罗轻还痴痴望着那边。她知道，那条蛇也在看她。

“你怕蛇吗？”千风和她说着话，两人很快上了岸。

罗轻晃了晃脑袋，有些疲乏地坐在地上，回道：“不知道……应该不怕的……”

千风默了默，抬手掌着罗轻的脸，两根拇指掰开她的上下眼皮。罗轻一瞬间应激，拍开了她的手，警惕道：“你做什么？！”

千风也被她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摔倒在地上。

罗轻回过神来，满心的愧疚，尴尬，“你……没事吧？”

“我没事。”千风坐下来，“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你在水里，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没、没有。”罗轻想往她跟前靠近，又踌躇不前，“千风，我……”

千风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不由分说含住她的唇，亲她，亲了一段时间，她又咬了她。

咬出了血。

罗轻闷哼一声，千风也放开了她，从她唇上揩走了那一点血迹，安抚地又亲了亲，“等我一下。”

她举着那一滴血迹，走到水潭边，整个人气势冷厉，酝酿许久，她才蹲下来，将手浸入了水里。

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走回自己跟前，罗轻拉住她的衣袖问道：“你在做什么法事吗？”

千风坐下来，抬手揉了揉她唇上的伤，轻声道：“你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蛇，也没有鱼，什么都没有。”

罗轻捉住她的手，反问道：“你用了煞气？”

千风不作隐瞒，点了点头。

罗轻说：“我刚才真的只是看见了一条蛇，没什么妖魔鬼怪，只是我的眼睛……”

没等她说完，千风吻住了她。

仿佛是弥补刚才那一咬，千风吻得极尽温柔，她将罗轻放倒下去，不叫她出一点力气。

她看着她，轻声道：“你相信这世上有妖鬼吗？我信，所以我不会叫你冒一点风险。”

罗轻点点头：“我信。但是刚才真的不是妖鬼作祟，我和你抓鱼，我和你见到了水蛇，你还问过我怕不怕蛇，这些都是真的。”

“好，我也信你。”千风吻了吻罗轻额头，扶她坐起来，“回去换衣服了，天都要黑了。”

罗轻跟着她站起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水潭，嘀咕道：“到底没有抓到鱼。”

千风忍不住笑：“那么想要鱼？”

“感觉有点可惜。”

千风看看她，说道：“那我再去抓一条，今天给你煲鱼汤，下次你亲自抓一条鱼回来，我给你做别的吃法。”

不等罗轻同意与否，千风急匆匆跑去水潭下游的河道，水潭里的鱼，受到煞气的刺激，现在都拼命往出逃，千风很快就捞上来一条，再折了几根水草将鱼缠起来吊着。

“走吧。”千风朝罗轻伸出手。

罗轻心思还有些起伏，像在水里随着波浪来去一般，她抿着唇，扭捏道：“还想你背我。”

千风笑起来，罗轻补道：“本来就是你说教我抓鱼，还没教会，你应当继续背。”

“好，背你。”千风把鱼交给她，转过身蹲下，让她上来。

罗轻伏在她背上，说不出的安稳感觉，还有许多语言不足以形容的满足、欣喜、信赖……还有一丝遗憾，就是她不得不抬着一只手去提鱼，不能双手抱着她。

她举起鱼看，有一些生气，又有一些蜜意，她蹭了蹭千风的头发，轻声道：“不知道那两片叶子还在不在。”

“还想要？”千风道。

“嗯……”罗轻声音有些小。

千风笑笑，回道：“那就回去取来。如果没了，就上山再给你摘。”

“那我也要上山。”罗轻又兴奋起来。

“好，带你去。”

千风带她先去轮流换了衣服，那两片帽子叶子被风吹落进了水里，幸而卡在了岸边，千风洗了洗给带了回来。

她须得上山摘些野菜回来，罗轻跟着她去，在山上一路识别，很开心。千风倒是不认，从来都是乱摘一气带回去焯水，这次罗轻在帮了大忙，她不停地夸她问她。

路上又撞上了回巢的山鸡，千风自然没放过，她又去摘了几片那种大叶子，准备做一次叫花鸡。

千风先燃起了火，坐着一壶水等着烧开，她在河边处理好了鸡和鱼，那只山鸡被叶片和泥巴裹起来，丢进了火堆里烤着，那条鱼则和野菜一起下了锅炖汤。

行李中还有月饼，从抒怀轩出发的时候就被塞了不少，千风怕放坏了，紧赶慢赶给吃完了，之后再去镇上买干粮，居然还都是月饼。万幸这些月饼就跟方言一样，“隔山不重音，十里两重天”，山脉两端的月饼口味也不一样，吃来还有几分新鲜感。

却说千风的行李，刘塘荷知道她在南岭有住所，就把她带回去的东西原封不动还给了她，那些从林州城带去抒怀轩的锅碗瓢盆，又要被带去南岭，四处奔波。除去这些本来的东西和月饼，抒怀轩的姑娘们又送给她许多东西，千风不得不再买来一匹马驮行李。

看着那三匹马聚在一起，时不时地哼个响鼻，撅撅蹄子，千风总感觉它们之间一定也在交流，谩骂着行李太重今晚睡得不好云云。千风忍不住笑起来，感慨道：“也就那只懒猫不在了，不然它们得吵死。”

“嗯？”罗轻不明所以，抬起头看她。她一直在盯着那鱼汤逐渐熬成白色的过程，看得津津有味，火光将她的脸烧得有些红，光影也在她脸上跳跃着。

千风看向罗轻，两人对视着，千风噗嗤一声笑出来，继续自顾自说道：“要是它在，估计也得我驮着。”

罗轻至少听得出她是在说她了，就过来挨到她身边，抬手捏着她的脸，轻声嗔道：“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就自言自语，找个乐呵。”千风牵过罗轻的手，身子歪到她怀里。

罗轻道：“你是不是不想背我？”

“背都背了，还说什么想不想。”千风随口回答，随手拿起身旁的食谱翻起来。

“下次你得背我，还回来。”察觉到罗轻情绪的微妙变化，千风捏了捏她的脸，轻声补充。

罗轻应了一声好，拿下了盖在她脸上的食谱，她翻了两页，轻声道：“下次再换我来做饭。”

千风笑起来：“要是让清知道，她不得杀了我。”

罗轻掐她的腰，千风一骨碌坐起来，坐正了身子靠在罗轻身上，罗轻双臂将她环住，当真翻起食谱来，千风捏着书脊拿走：“回去再看，这里太黑，对眼睛不好。”

“……嗯。”罗轻抱紧了千风，下巴磕到她耳畔，忍不住吻起来。

“痒。”千风笑着扭起来，她反手拦下罗轻的头，同她亲吻。

罗轻眼睛很亮，侧着头将她望着，仿佛意犹未尽，千风揉了揉她的头发，俯身又亲了她两下，说道：“乖，汤好了，先喝点。”

罗轻便跟着她起身，回到篝火旁。千风先前点了一炷香来计时，现在香正好因为她两人走动带来的风，落下了最后一截灰。

香是靠两块石头夹着的，现在千风把两块石头分开一点，吹掉香灰，用钩爪取下汤锅架在石头上，她吹散了雾气，先盛出来一碗，托着碗底递给罗轻，交代“小心烫。”

罗轻接过来，又吹了吹，她看向不再盛汤的千风，问道：“你不喝吗？”

千风道：“你先喝，我得学着看你表情，来推断你爱喝不爱喝。”

“……”

“嗯？连喝都不想喝一口？就那么不喜欢我抓来的鱼，我煲的汤？”

“……”罗轻只得喝下一口，她故意板着脸，自认没有任何表情。

千风瞧着她笑：“看来是好喝到无法形容了。”

“……”罗轻玩不过她。

千风笑笑，这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品尝，她十分惊喜，几乎两眼放光：“这么好喝？！”

罗轻淡淡勾起了嘴角。

千风吹凉后一口吞下，说道：“我以前也烧过鱼汤，可那汤就跟鱼在河里漂着没什么两样，之后再去店里喝，总觉得鱼汤实在是劳心劳力难做的菜，今天跟着书做，原来就差烤那一下吗？”

罗轻笑笑，看了一眼那边的食谱，实在深藏功与名。千风已经盛第二碗了，她问罗轻：“这么不喜欢喝鱼汤吗？”

罗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一直忘了问你喜欢吃些什么忌讳些什么。”

“我比你还不挑，没什么忌讳的。”千风盛了汤，实在有些烫手，她搁下碗，雀跃着跳起来，蹲到篝火旁边去，“我再看看叫花鸡怎么样。”

她拿钩爪从火堆里刨出叫花鸡，外边的泥巴已经被烤干，还呼呼冒着热汽，千风先把篝火控好，再来处理这外壳。

烤干的泥土壳子很好开，一敲就碎了，里边一层的树叶也已经成了深色，再看里边的鸡肉，表面看起来有些焦黄，翻开一看，里头还是生嫩的白肉，再仔细嗅嗅，鸡肚子里塞的那些辅料都没出味道。

千风拿刀子割下来一片表皮尝尝味道，是有一点盐的咸味，还有一些树叶的清淡的味道。除此之外，她没敢多吃，默不作声地削尖了两根树枝，插进鸡肉，架在火上继续烤。

罗轻道：“慢慢来，下次就会好了。”

千风端起晾凉的鱼汤囫囵吞下，才道：“还好今天有月饼，没指望它。”

罗轻笑笑，拿了汤勺舀起一勺鱼汤示意她：“来。”

千风转过身，又往汤锅跟前挪近了些，守着它。

罗轻有食不言的习惯，千风等两人将汤喝得差不多，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汤底，问道：“你喝过蛇羹吗？”

罗轻一愣，搁下碗筷，回答：“没有。”

千风看向她，火光映在她眼中，仿佛真的有火在烧。她说：“我去过一个地方，那里人们的生活与蛇息息相关。”

“那地方叫煌铭，是长隆的一个边境城镇，与泷雩开放贸易，泷雩是个边陲小国，以蛇为图腾，他们的习惯影响了煌铭人的生活。”

“我之所以会去，是因为那里有一个人，他叫祖禀顺，是祖禀义的同胎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煌铭的祖家，或许历史上有过一些渊源，与南岭祖家修习的无相是相同的。如果之后有事，你往那里去找祖禀顺，他住在水火山山腰，以打猎为生。你从煌铭的煌恩酒楼出发，朝——”

“千风！”罗轻急急吼出一声，顾不得礼节打断了她。

这样仿佛托孤……仿佛交代后事……仿佛这般的事，她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