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

罗轻思索半晌,问道:“说来,你跟北海师兄都是被捡回去的,为何他姓祖你姓慕?”

千风摇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慕姓是师母的姓,其余的东西我离开的早了,也没了解过。不过,祖家应该是五国混战时期的祖家人跑来山上避世隐居,慕氏或许是投奔来寻求庇护的吧。祖家也由此传下了很多条家训,比如说禁止轻易外出、禁止参政议政、禁止抛头露面等等。但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祖南芳就忽略了这些家训,加入了五联盟。”

又是五国混战时期,罗轻捏了捏眉心,问道:“你说,祖家和祖氏器人有关系吗?”

千风道:“不清楚,如今这世上有太多祖家,谁也分不清谁是本家。不过祖氏器人牵涉朝政秘辛,没有人会承认与之有关联的。”

罗轻凑到她耳边:“你也是为此,才不清楚的吗?”

千风不动声色地望着罗轻,良久,她轻笑一声:“果然你见她一面就改变许多。”

“至于器人跟祖家么,我六岁就离开了,许多事情是真的不清楚呢。”

罗轻沉默着,她将千风揽进怀里,幽幽说道:“或许你不清楚这些,但你早就清楚我让祖南芳去查李阮成与何顺了。”

“那晚她来帮你治疗后,你听得到我说话,后来我与她交待这些事,你必然也听见了。所以你今天在医馆里愿意说更多李阮成的事情,还有双生珠,你制作的过程中,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到她在。”

“还是说,你更早就知道她在,才会制作双生珠,与她展示无相的其他用途的?”

千风沉默着,罗轻继续往前推:“甚至更早的时候,在抒怀轩,在裴西霞家里,煞气发作的时候,或者煞气稳定的时候,许多事情,你是否都听见了?”

千风倚在她身上,虽然还蒙着眼带,但她能感觉到两个人在对视。

此刻真想别感觉到。

那怕是一辈子都再感觉不到了。

千风讪笑两声,打哈哈道:“怎么,那天在抒怀轩我跟你说的话你不信?那好,正巧明天就离开南岭,你要想听,那我现在就喊你了——”

“我真喊了——”

她深吸一口气,罗轻不为所动,千风含的这口气,只得默默吐了去。

罗轻摘下她的眼带,替她揉刮着眼睛,轻声说道:“你怕我知道?”

“我又不是她,你不必再怕了。

“反倒是我,我更怕你什么都不与我说,总是一个人去承担,与我之间,隔着一层壁。”

千风哼哼了两声,很是失落。

罗轻掐了掐她的脸,说:“现在,你得回答我,是否这些事你都知道?”

千风说:“抒怀轩的时候是有听到,这次治疗后的事情也能听到,但是之前煞气失控的时候,是完全没感觉的。”

“嗯。”罗轻应了一声,给千风眼睛刮得差不多了,她便起身,要去准备药浴,“你今晚再泡一次药浴,之后就没这么方便了。”

“好。”千风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想试着睁开,能看到一些影子了,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好完全。

她抓住罗轻的胳膊,低声扭捏道:“你亲我。”

“好。”罗轻蹲下来亲她。

这是两个自由的人的解放。

也是不自由的相互的桎梏。

千风拥着罗轻,低声说道:“你别只跟我说这些话,你自己也得照做……我会替你心疼我自己,你也得带上我那一份的,照顾好你自己。”

“知道。”罗轻笑,“斤斤计较。”

翌日清晨,外头还雾蒙蒙的,千风跟罗轻便要离开。千风坐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南岭,它的模样已经刻进她的脑海,永世不会遗忘,只是会蒙上一层雾,再不掀开。

“走吧。”罗轻上了锁,想了想,她将钥匙收进衣服里,带走。

“嗯。”千风应了一声,收回视线。罗轻牵过马匹,往前走去。

她的模样,南岭也不会遗忘。

来时的行李,泰半已经被安放在那座小屋里,走时便轻快许多,千风和罗轻又将那第三匹马在镇上给卖了,她们歇脚一日,听说了祖南芳雇佣江湖人把昆仑使团的尸体运回昆仑,她也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如此两人便放心,等千风的眼睛消了肿她们便启程,之后一路谨慎,临近煌铭,千风又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逐渐轻快放松。

煌铭是与泷雩接壤的贸易城市,连名字都起得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尤其是那煌恩酒楼,皇恩皇恩,皇帝亲赐的招牌,专门压制泷雩。

而煌铭在水火山背后,常年阴湿,更别说现在的深秋时节,来时就淅沥沥下了一场雨。千风与罗轻找了家客栈落脚,休整片刻等到雨霁,准备去城市正中也是城市最高的煌恩酒楼吃一顿好的,远眺两国交接的水火山,这是外地人来到煌铭必做的事。

罗轻担忧煞气的后遗,给千风裹得厚实,几近冬装,千风打趣她冬天怕是要裹着被子出门了。两个人牵着手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街上,看那水火山白雾茫茫,白雾被下的青山,较之其它地方的山也更为茂密苍翠,真真是一幅墨山水。

千风说:“你别现在看着水火山不高,上边有一大半都藏在雾里,实际非常高非常险峻,泷雩那边神神叨叨的说是还在山上设置了什么结界禁制,不准外人进入,所以几乎不会有人从山上偷偷跑出去。”

罗轻怔了片刻,转过头来看着千风,她喃喃说道:“倘若我要过去呢?”

从她来到煌铭,见到街头巷尾摊贩卖的蛇酒蛇肉,甚至是木艺蛇,她就时常失神,梦呓。

千风牵住她的两只手,凑近一步,轻声道:“你要去,我自当奉陪。”

多了一些人的体温,罗轻恍然梦醒,她害怕,想逃。

千风攥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

对视良久,罗轻放松了一些,千风才笑:“你想去便去,不想去,我们明天见过祖禀顺就走。”

罗轻低低地嗯了一声。

千风又往前一步,双手滑进披风里,抱了一下罗轻。双手又光明正大从披风滑出来,替罗轻整了整领子,她义正言辞道:“衣服穿好。”

“……”罗轻觑着她,又垂下眼睑,弱弱地应了一声,“嗯。”

像一簇幼小的火苗。

守护着一个幼小的生命。

千风又踮起脚凑过来,问:“你说什么?”

她亲了她一下。

“我没听清。”

“……”

“没说什么。”罗轻闷闷的,扭头往前走去,千风笑嘻嘻地跟过去,挽住她的胳膊。

煌恩酒楼共有七层,四楼有避讳夯实了,顶楼则做成了镂空的高阁,供文人墨客登楼赏景,吟诗作对,千风选了五楼的雅座,是清静的好地方。

两人坐在软榻上,跑堂带来了茶壶及小火炉,他会亲自在现场烹茶,并讲解煌恩与泷雩的历史故事,千风塞了些碎银打发走了他,自己来烹茶。

罗轻坐在窗边,看了许久,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收回了蛇瞳,回过头看去,这才发现那聒噪的跑堂已经走了,是千风亲自在烹茶。

她有些不好意思,回来坐在茶几另一边,千风笑笑,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罗轻愣了一下,才轻声回答:“山上并没有禁制。”

千风往水火山那边看了一眼,想了想,洗着茶说道:“我什么也看不见,就默认山上什么也没有,而你这么说,我反而会相信,山上反而是有禁制的,也许是没有运作吧。”

这番话倒弄得罗轻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叹息道:“你还是少说这些吧,我感觉不太对。”

千风望她一眼,放下茶具招她过来,搂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泷雩,在五国混战以前,它的领地是包括着煌铭这块儿地的,甚至在五国混战时期,泷雩跟煌铭,都因为地处偏远自封为国而没有参与。煌铭之所以成了煌铭,是因为长隆的开国皇帝李秀枝,他忍辱负重,在东海养兵蓄锐,开船上岸经过泷雩,他要求泷雩协助,最终才夺回了帝位。而泷雩,它又如何与新兴王朝争霸?只得割让出了煌铭,搞了这样一个煌恩酒楼,泷雩本族人退守山林,再不出山。”

“所以,它有无禁制,都无关紧要,那是泷雩和长隆的争锋,与你我无关。”

罗轻点了点头,她靠在千风身上,望着烟云缭绕的水火山,感叹道:“或许就是因为煌铭泷雩本来一体,所以山上的禁制才没有运作吧。”

千风继续说:“其实是长隆的后续发展出了问题。一场五国混战,没有人能掌控全局通晓人心,李秀枝活了很久,但他的子嗣都短命,原因不一而足,现在的国君,已是他的孙辈,惶惶不可终日,只得四处打压,以稳固君权,保护己身安全。”

千风压低了声音:“就比如这煌铭,原先是李秀枝纪念泷雩相助之恩才赐名的,没有那火字的偏旁,寓意着皇家会铭记泷雩的恩情。可现任国君上位后呢,装模作样地,来煌铭走一趟,给这煌恩酒楼题字的时候,偏生给加了那个‘火’,下边人再一琢磨,就成了如今的‘煌铭’。从此两国水火不容,他们更是极力抹黑泷雩信仰的蛇神,就像楼上那群哼哼哈哈、嘲讽泷雩歌颂长隆的虚伪的醉鬼。”

罗轻瞧着她。

她想看水火山,想看山那边的泷雩,千风自然会为她准备最好的,就是没想到被上头那群人抢了先,就被千风记恨上了。

下雨天,还出来喝什么酒。

千风继续往下说:“其实,这也无非是巩固统治的一种手段罢了,只是皇帝怕了,就提早行动了。像五联盟之一,北固军团的李永勤,他身为皇子,驻守边关是一码事,监视江湖发展也是他的事,往后,还不知李家要如何收拾江湖,一统山河呢。”

罗轻默不作声地盯着她,千风只得明说:“你要去泷雩,这牵扯两国外交,我必须先想好后路。”

罗轻转过身面对着她:“后路就是把我送去北固军团,而你会去面见皇帝,连带着林州那一次的事情,一个人去解决所有吗。”

千风哭笑不得。她倒会自己找窝儿了。

她说:“放心,不会叫你去北固的,那儿身在江湖又牵扯政治的,不是什么安稳地方。而且他们接收的全是亡命之徒,去了还要给驯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可舍不得送你进狼窝。”

“至于林州那事儿,那必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罗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千风蹭过去抱她,继续说:“再者,我刚说了那么多,你就不懂我厌恶皇家的吗。”

罗轻扭了扭身子,同她拌嘴道:“不懂。我就是个哼哼哈哈、虚伪的醉鬼。”

千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几乎不能自已。

罗轻瞅着她这副夸张的模样,后知后觉好像自己名副其实的是个哼哼哈哈的醉鬼,她顿时烧红了脸,嘴硬道:“我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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