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轻走到齐鸣山身边，低声叫他：“前辈。”
千风的话，带着一种无法抵抗的威慑力，所有人都听到了。
齐鸣山叹息：“是我教她教的太晚了。”
罗轻不说话。
“她把我当成她师父，我却什么都没能为她做。”
罗轻道：“您别这样说。”
先前罗轻问齐鸣山他们和千风的事，齐鸣山反问她为什么不直接问千风，罗轻摇头，她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别人问起我的过去，我不想说，那千风的过去我也不会直接问她。那是在伤害她。”
罗轻说：“您也看到了她刚才的模样，她刺激太大，这话非她本意。”
“没所谓了。”齐鸣山淡泊了。
他跟罗轻说了千风的事情之后，颇为感慨，也顺便回顾了一下他的过去。
他跟随着傅光钟，保护傅光钟上京赶考，阴差阳错地又流落街头，阴差阳错地，他又捡回千风；千风把对师父的依恋移情到他身上，她热烈而单薄，他便迁就她；千风杀不了人逃跑之时，是他替她杀了人取了血，才保住蝎老五的性命；随后杀人团成立，他凭着年龄优势当了大哥，当家的却是石达开。
回顾他这一生，简直把“随波逐流”四字演绎到极致，好不容易开了窍，想为千风做点什么，却还是搞砸了。
齐鸣山重重叹息一声。
他冲罗轻苦涩一笑：“你该完成她的嘱托了。”
罗轻轻声叫他：“前辈……”
齐鸣山轻快地笑：“死在轻山大师手上，我也不枉这一生了。”
“齐大哥！”蝎老五喊他。
齐鸣山看他一眼，又对罗轻说：“你看，杀人团不止我一个。杀我一个，影响不了杀人团，也帮千风发泄了一场，也让你完成了任务，一举三得的事情，不是吗？想不到临死了我这条命才有点价值。”
“齐大哥……”蝎老五走到他跟前，他抹了抹眼睛，说道：“如果齐大哥要死，那我老五一定陪着，不然人家怎么看我。”
齐鸣山笑出来：“你跟我这个老头子较什么劲。”
蝎老五看向罗轻：“我的病，以前一直是千风帮我取血。如果千风今天死了，那我就活不了。”
罗轻看着他。
“哪怕她之前离开了，造成了我现在的模样，可我依旧活下来了。我的命，是千风给的，她最有权利决定我的生死。她要我死，我就死。”
齐鸣山斥责他：“胡闹！千风走了之后是我在给你治病，你怎么不说你的命是我给你的？我让你活你怎么不活！”
蝎老五轻笑：“我早都说了，齐大哥要死，我老五一定陪着。”
“齐大哥，你不知道，我们从墓里出来的时候，我一心是想求死的，可那家伙不肯我死，她给我杀人为我取血，我的命早都为她而活了。说实话，从她走的那天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不敢为我杀人了吧？你们每个人都在想我怎么还不死啊？……我的命靠着你们才能拖到今天，到今天，她回来了，也就足够了。”
齐鸣山别过脸，蝎老五苦笑了一声，仰头看天：“千风啊，她七岁就在给我取血治病了，我到底没谢过她一句……那臭小鬼从不肯叫我哥，今天突然一叫，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哥哥实现妹妹的愿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看向罗轻。罗轻扭过脸。
谢老五催促她：“怎么？轻山大师还是个这么感性的人？你快点结束，快点下山找她去。那家伙，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
齐鸣山也说：“轻山大师，我希望她能放下过去，我教她从杀人团开始，那么，随她采用什么方式，都没所谓了。”
“罗轻。千风，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罗轻正视着他们，先行过礼，随后拔出长剑，为那求死的两人，送上最后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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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去的瞬间，千风是清醒的。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可以杀了所有的人。
她只要朱凝。
千风双手往峭壁一撑，加快了下落的速度。
爆炸震塌了死牢，那一圈的囚犯都被带走重新关押，只剩下两个兵架着朱凝等候蝎老五发令，结果就发生了爆炸。
虽说只有三个人坠了下来，但是岩壁的崩塌很严重，碎石流沙会压死他们，这三个人几乎是必死的结果。
千风调整呼吸，周身再度萦绕起有质的气膜，她在岩壁和碎石之间跳跃，如履平地，很快就看到了朱凝。
“朱凝！”千风抱住了她。
“千风……”朱凝睁开眼看见她，顿时忘记了呼吸，时间都冻结。
千风说：“别怕，我来救你了。”
千风取出背后的剑，运气渡到剑上，她丢下剑，盯准时机用脚踢出去，把剑往下斜着插进峭壁。
在踢剑的一刹那，千风又改变了自身的内力运行，和剑上附着的内力运行相斥，她也借此跳了起来，她调整好身体状态，贴近峭壁，落在了剑上。
千风轻呼一口气，看看上头，又看看脚下。爬是爬不上去了，只能想法子安稳地落地。
千风扶起朱凝，让她靠着墙，自己再背靠着她，她用腰带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千风背着朱凝，攀着岩壁开始往下爬。
天黑，看不清楚岩壁的情况，千风只能一点一点的试，稍有不慎就会踩空。
朱凝双脚脚筋被挑，无法攀岩，只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她轻声叫她：“千风。”
“我在，别怕，我们会没事。”千风应她，等爬过了剑，千风拔出剑让朱凝拿着。
朱凝往下插剑，等千风爬过了她就拔出剑再往下插。
千风一寸一寸地往下爬，已不知爬了多久，往脚下看，是黑峻峻的森林。这边是后山，没有路，也没有开凿的小道，只得直直下到山脚。
千风呼出一口气，她的手已经被山岩刮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淋漓，还要顾忌自己的“反噬”情况，她却更担心朱凝的精神状态。
她问：“朱凝？怕黑吗？”
“不怕。”
“怕高吗？”
“不怕。”
千风停下来，轻笑：“那我怕怎么办？”
朱凝说：“我陪着你。”
“好。那你陪我说着话。”千风应了一声，又开始往下爬。
朱凝无话可说，只能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千风一一都应下。
忽然，朱凝问她：“千风。怕蛇吗？”
千风疑惑：“嗯？不怕。”
朱凝示意千风往上看，千风一抬头，就见一条融入夜色的黑蛇瞪着两只幽绿的眼睛。
罗轻？
千风见到蛇的第一眼，不知为何想起了罗轻……
千风一松懈，那黑蛇便朝她袭来，千风往后一倒，便失了附着。
两个人，再度坠下。
“剑鞘！”
千风不甘心，她让朱凝给她剑鞘，她把剑鞘奋力插进石壁，双手死死地抓着，仍是往下滑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住。
千风双手被震得发麻，她大口呼吸着，瞄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千风。”朱凝攀上她的肩膀，手却摸上将两个人系在一起的腰带。
“千风，放开我吧，我感觉得到，你已经到极限了。放开我，你一个人能活，我只是一个拖累，不值得你再冒险了。”
“说什么傻话！”千风两脚蹬着石壁，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朱凝的手，“你信我，我们都不会死。”
朱凝抓住了千风的手，十指相扣，她说：“千风，你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也相信你，但是，就算我活过这一劫，我身上还有毒，我的脚再不能走，我还能让你一直背我、让你再次杀人取血吗？”
“千风，能认识你我很幸运，能陪你一程我也足够幸福。”
朱凝放开了千风的手，开始解腰带，千风抓住她的手，央求道：“再陪我一程，求你，我们能活下去。”
“千风，忘了我，忘记过去的一切，去开始新的生活。”
朱凝手握着腰带的结，只差最后一扯。
“千风，我喜欢你。”
朱凝扯开腰带，松开了双手，掉下去，千风没能捞住她的手……
……
千风再次跟着朱凝跳了下去，她抱住朱凝，最后一脚，把两个人踢离开了峭壁。
她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