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是千风承诺给罗轻补偿的五天的第一天。

卯时，罗轻依照昆仑的作息准时醒来，并且她乐于把千风从睡梦中叫醒，千风抱着被子犯迷糊，瞥见罗轻去取衣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想穿你的衣服。”

还非要她那身青衫的。

穿了别人的衣服，她就高兴了，赖在罗轻身上，亲她，又说：“我们晨练去。”

晨练是罗轻的习惯，千风从没有过。罗轻看着她穿的像“轻山大师”，作风也转了过去。

可她走路爱跳。罗轻侧目看她，千风一手擒着罗轻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点着林间的种种生物。

明明衣服她穿着也合身，但罗轻看着青衫翻飞，总觉得她还只是个小孩，在穿大人的衣服。想把她装进衣服里，打包带走。

罗轻要先练剑，随后打坐冥想。千风不练，她走得累了，困意也涌上头，就在石头上睡去了。

清晨林间还有些凉，千风把自己裹成一团，整个人都蜷缩进那一方青色衣摆，只留下头跟脚漏在外面。

罗轻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轻叹一声，又脱了身上衣衫给她盖严实，去另一边打坐去了。

罗轻在轻山养成的习惯，爱在山林间修习，修习过后她不想回去管事，就在山上散步。等千风睡醒了，她便带着她散步。早晨外出觅食的动物也多，千风身手矫健抓了一只野兔，准备带回去做饭。

回家路上，千风买了一套食谱和各种大料佐料，以及一些青菜，一回到家，就钻进了厨房。

她在野外闲的时候就吃野味，兔子倒是会处理，但除了架在火上直接烤，她完全不知道其它做法，书上又没有兔子的做法，她就照搬鸡的做法。

但是家里第一次开灶，各种材料不全，千风原以为家里材料都够了，谁知跟一步缺一步，去腥缺酒，炒制缺酱。兔肉下锅焯水的时候，她跑出去买了酒，但是炒的时候缺豆瓣酱，千风一时不知该去哪里买，灵机一动不如就在锅里一并熬了，于是她就往锅里加了辣椒、酱油、盐巴还有豆豉。

结果味道就很咸，她再加水去味儿，到最后味儿没去成，肉也老了，炒菜变成了炖菜。

所幸还买了青菜，千风老老实实跟着烧青菜，没出差错。

千风不高兴，罗轻就哄她。她深切地喜欢着千风比她矮的这几厘，她能把她兜在怀里，零距离的拥抱，感受着彼此温度的交融，体会着彼此肌肤在摩擦，罗轻能感觉到自己真的在拥有她。

千风也喜欢被她抱着，高兴的时候就抱着罗轻摇晃，不高兴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无骨一样挂到她身上。

她现在就无骨。

再加上罗轻的抚摸，千风很快又犯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罗轻不禁笑道：“怎么又困了？”

千风瞥她一眼：“你以为赖谁？”

罗轻抿嘴，亲了亲她：“明天不叫你了。”

“现在就想睡。”千风哼唧着。也到了午休的时间，罗轻便拥她去卧室，坐在床沿，罗轻道：“再亲一下。”

千风挨过去，罗轻却抱着她难舍难分。

察觉到她的意图，千风按住罗轻的手，分开来，说道：“不要了。”

“那我抱你睡。”罗轻贪恋着千风，穿着她的衣服的，她的千风。

千风点了点头。

她能感觉到罗轻对她的占有欲而非性｜欲，这几天的每一次她都不爱往那里去，但是千风身体的反应是不受控制的，而罗轻的战线总是拉得够长，放任千风自个儿潮涨潮落，搞得最后千风昏昏欲睡，被她抱住，一直到天亮再被叫醒……

但这一次拒绝，却不是因为她这样的方式。

千风抱着罗轻已经睡下，她想了想，爬起来说道：“我说今天不要了，大概之后几天也不会再做。这跟你无关，我的问题。”

“什么意思？”罗轻也坐起来。

千风见她认真，不好意思起来，手指蹭了蹭鼻子，最后掩盖在嘴上，她说：“就……之前和你说过，我去青楼自甘堕落，留的时间太长，被燕子骂了，之后就有意克制……”

罗轻想起她喝酒那晚也克制自己，不禁问道：“你喝酒也会克制吗？”

千风道：“喝酒还好吧，以前一个人喝了酒就闷头睡了，就……还是那时候，有时候喝了酒情绪上来了，再那什么……就不太好……”

罗轻看着她，脸烧的通红，目光想看她的反应，又怕被看到……被看到了，她就垂下手，低着头不说话。

罗轻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知道，那段时间是千风受挫最严重的时间，她不管去做什么，都不是她这个后来人可以冠冕堂皇地进行道德批判的。

所幸有燕子在，能够挽救她。

所幸，她能迷途知返，让她遇见二十六岁的她。

罗轻沉默半晌，轻声问：“那在那之后呢？你有再去吗？”

千风好似也想通了什么，沉静下来，回答说：“我去的地方，就只在抒怀轩那附近的花街。十六岁之后，我差不多只在每年春节回一次南岭，回不去，就过去留几天，到后来，就成了例行公事，一年过一次流程。至于其他时候或者其他地方，很少去。”

千风回过头看着罗轻，说道：“上次你说你不在意，但是我一直在意这件事，今天你问我后续，我就明白你其实也很在意。”

“现在我明白了，以前的事发生过了，我改变不了。十六岁那次之后，我回抒怀轩吃了药，在之后十年没发过什么病，以后，我承诺我再也不去。这是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出口、唯一能做的事。”

千风看着罗轻，眼神剔透明亮，甚至让罗轻难以直视。她没有立场在意千风十六岁的事情，而千风给了她这个立场和对未来的承诺，反倒让罗轻不自在。

罗轻沉默半晌，才道：“睡吧。”

“好。”千风坦荡。不管罗轻对她作何反应，她都接受。

刚一躺下，罗轻就扑过来亲她。

说不上的感觉。

很压抑。再衍生出埋怨。

罗轻不适应那个“立场”，也不接受千风给她安放在那个“立场”。

她认识的，是二十六岁的千风，就只是二十六岁的千风，以前的她和她无关，她要她的现在，和未来。

罗轻几近疯狂，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惩戒，又或是占有，还是给予？

她留着一线理智，不去碰她，去克制自己……

“睡吧。”罗轻抱着千风，低哑着说。

“好。”千风贴在她身上，能听得到她振聋发聩的心跳声，直到最后，偃旗息鼓……

一觉醒来，千风见罗轻靠在一旁守着自己，她想起睡前的事，不免尴尬，往被子里缩。

罗轻按住她，两人对视。

罗轻：“下午做什么？”

千风：“下午做什么？”

罗轻：“……”

千风：“……”

两个人相视而笑，她们心照不宣地，忘记中午过去的事，继续下午未来的生活。

趁着罗轻脸上笑意犹存，千风一骨碌爬起来，贴到罗轻身上，亲了亲她，抢先问道：“下午想做什么？”

罗轻抱住她，反问：“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跟着你，做什么都行。”千风盯着罗轻，不再接受她把问题抛回来。见她为难，千风又问：“你以前下午都做什么？”

罗轻觑她一眼，轻声道：“修习心法……”

“……”千风也沉默了，轻山心法在她俩之间的尴尬地位，至今难以消解。她道：“我是不是不该问。”

罗轻看她，说道：“你再睡一觉，忘了这件事。”

“可我刚醒。”千风驳道。

“所以让你再睡。”罗轻理所当然。

千风盯着她，怪道：“那你怎么不再亲我一下，忘了这件事？”

罗轻也盯着她：“那我再亲你一下。”话音落，她就把千风压下来。

“……”千风要脸起来，脸上发烧，立即翻身下床跑了，“起床！”

起了床亲了她，罗轻才抱着千风给她介绍起轻山心法：“轻山心法最初的时候，最佳的使用时机是清晨，那时候人的意识最模糊，最容易成功；练到后来，轻山心法任何时候都能用，但是轻山上只有清一个人，轻山心法得不到突破。后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怎么练习了，和燕子小十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下午我才又开始继续修习，这时候外边人多，正适合修习，最好能有突破。”

“哦。”千风被她亲得不乐意，闷闷应了一声。

罗轻咬她的脸，千风才回过头看她，罗轻继续说：“往后我修习心法，你总不能一直回避。而且，你很强，心法于你无效，你在，我才有了方向，更容易突破。”

“哦。”千风被说的不好意思，又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从罗轻身上下来。她想起罗轻前两次心血回冲的现象，便问道：“你之前使用心法的时候，早在轻山的时候，有过心血回冲的现象吗？”

“没有。”罗轻回忆片刻，轻声说，“我记得是在走狼关的大夫说过一次，很严重吗？和心法有关？”

千风道：“我也只是推测。上次大夫诊断过后，我给你输送了一些我的内力，之后你说你不再练习，我也不好下结论。”

罗轻一怔：“你什么时候输送过内力？”

千风看她一眼，伸出手牵她的手，罗轻感觉到烫，就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心中却郁闷，她问：“所以你是无相吗？”

“是，也不是。”千风褪去手上功力，见罗轻不解，继续解释：“我离开南岭离开得早，没学完，虽说有再跟着阿顺哥学，但到底不是正宗的无相。”

她借此掩饰了煞气的存在。

罗轻问：“那又是谁？”

千风答：“祖禀顺，祖禀义的同胎哥哥，我去给他送阿义哥的死讯，他留我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也常去看他。”

罗轻点了点头，千风摆了摆手，说：“扯远了，回走狼关之前我会再去看他，你到时候也就见了，现在先说轻山心法的事。”

“这样，你先练着，我看一遍再说其他。”

罗轻思考片刻，说道：“轻山心法目前的用法有两种，一种是将心法向四周散播出去，在一定区域上形成一种类似于结界的东西，可以感知到外物的入侵，你来到轻山的时候我因此找到了你；另一种是将心法收拢，形成一个带有我的意识的‘灵魂’，可以随意穿行，也可以附身到旁人身上窥察其内心想法，甚至操控她们……你应该清楚。”

“如果是下山之后出了差错，那我先练习第二种方法。”

千风点头，罗轻一个深呼吸后，就闭上眼睛开始修炼轻山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