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亮，约莫寅卯之交，秋生雨睡梦中听到一丝与以往不同的声音。

“来......出来......滚......”

声音渐息。

换做前几日，秋生雨早警惕着跳起来了，但是在自己的小窝里住了几天，她现在只会忽略并继续舒舒服服躺着。

“轰......”

秋生雨猛地睁开眼，目光一瞬间变得清明。

“轰……轰……”

爆炸声不大，相反，似乎因为距离远，音量似于说话声甚至更小。

可她睡不着了。

神识往远处一扫，气笑了。

大早上啥也不干，跑来搞破坏来了。

正是秋生钰，进了山头的防护阵法，走到一半，被最外面的迷踪林困住了，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她好好栽在外围的树，被炸得半死不活、七零八落的，虽然只有几十棵，秋生雨也心疼。于是快速穿上衣裙，闪身到秋生钰所在的阵法林处。

“秋生雨，出来！”

“木荷华，你去哪了，快回来。”

“秋生雨，出来，给我出来，把她还回来。”

“你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喂！出来！”

“喂！给我出来！”

“喂......喂......喂......”

weiweiweiweiwei

余音回荡在山林，真的好吵。

人的嘴巴怎么能像住了七百只鸭子一样呱噪。越走近，声音越大。

一个鞭鞑落在秋生钰脚边。

秋生雨原本只有一点起床气的，太吵了，于是现在有两点了。

小孩一副时刻准备攻击的姿势，拿着一把每个宗门弟子都有的白剑横在身前。该怎么形容此刻秋生钰的眼神呢？凶恶、怨恨、防备、恼怒......如果非要秋生雨形容，那模样像是在冬季抢走他唯一的火种，又或者你是那珊珊来迟的火种。

秋生雨长身立在他三米外：

“为什么一大早扰人清梦？”秋生钰不答。

“为什么把我的小纸人撕碎，你应该认出来是我制作的吧。”

“谁稀罕你的臭饭。”秋生雨快要失去跟他对话的理智了。

“为什么炸我的树？”

“关你屁事。秋生雨！放了木荷华。”说着突然提身攻上前，长剑灵活一划。

秋生雨后退躲避，虽然因他莫名攻击有些生气，但不欲与他兵戎相争。

秋生钰闪至侧方，攻击，又被秋生雨后仰躲过，抬脚往前踹，却被她顺势踩了一脚翻身向后。秋生钰连攻不中，愈加生气，剑势凌厉起来。

秋生雨有些意外，这孩子的战斗意识，甚至比一些在战场磨练几个月的小修者要好。只是攻击多有破绽，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毫无章法。

不知谁教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秋生钰的剑迅疾，一举一动，像是泄愤般毫不收力，秋生雨一时不察，被划了一道，还被他趁乱咬了一口。

这小破孩。

秋生雨抿嘴，眼睛眯起，手指未动，藤蔓破土而出，顷刻间束缚住秋生钰。

开玩笑，小孩子的把戏。

嘶，真有点疼，属犬的。

秋生雨于是带着秋生钰慢慢悠回去，沿途采些野花。

“秋生雨，男子汉大丈夫，你有本事放我下来决一死战！”

“你胆小鬼！垃圾！狗洞！脚趾！”

“他爹的放我下来！啊！啊啊啊！”

秋生雨往后一看，真有活力。秋生钰像条鱼，又或者是狗，扑腾着甚至已经开始上嘴咬她的藤了。

秋生雨眼神不变，一株藤蔓应心意而上捏住了呱噪的小嘴巴。

终于安静了。

木荷华是被香气叫醒的。

好香的味道呀，好饿。

她躺在软乎乎的床上，看着帐顶想了一会才觉不对，不是她熟悉的环境。

木荷华磨蹭许久，确认了是三师姐的气息，缓慢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旁边都是和她房间一样的木门，她左看右看，沿着楼梯下去。

光线很明亮，周围有青草和树木的香，和哥哥房子里的灰尘味不一样。

到了楼下，一眼瞧见三师姐在厨房用法术指挥厨具做饭的背影。

这时，师姐仿佛感受到她的气息，转过头来，看着她笑：

“小师妹早。”

木荷华不知怎么的，觉得心上好像有阳光在跳跃。

她自己好像也在笑：“三师姐早。”

三师姐向她走来，抱起了她：

“小傻瓜，笑啥呢。”

木荷华不知道，她只现在感觉很开心，是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的感觉。

蒸锅不知道煮着什么，肉饼冒着热气被一个个摞起来靠在火炉旁边，锅里还煎着一个肉饼，瞧着快要熟了。最左边一个胖胖的瓦炉里面不知道煨着什么。

秋生雨把小孩抱到旁边的盥洗室。

“小师妹会用清洁诀吗？”小孩摇摇头。

“清洗决呢？”小孩还是摇头。

秋生雨给木荷华演示了一下法诀，看小孩使了出来，小孩变成了一个新新的小孩。

“先去外面和师兄玩，等会吃早食。”木荷华乖乖点头。

门外，秋生钰被藤蔓吊着，一下一下抽打着屁股，力度小如合掌，所以他小脸不屑。就凭这点小伎俩，如何拿捏小爷，可他没想到，卑鄙如秋生雨，把小师妹喊出来了。

木荷华看见秋生钰，噔噔噔跑到他眼前，“哥哥哥哥，你在干嘛呀，我也想玩。”

秋生钰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喊道：

“秋生雨，放我下来。”

“秋生雨！”

如是几次，眼看着木荷华还是兴致勃勃要跟他一起，秋生钰眼睛狠狠一闭。

“秋生雨，我错了。”

“放我下来，我下次不炸你的树了。”

“放我下来！”

“嗷木荷华你干什么给我下去！”

“三师姐！三师姐你快出来！”

“呆在这我很快下来了你别动了姑奶奶”......

热闹得不像她的洞府。

饭食准备完毕，秋生雨依旧懒得来回走，手捧碗筷，身后跟着一个个锅具。

藤蔓这时终于把秋生钰放了下来。

个破小孩，一放下了就跑开躲在树下，也不说话，侧着身子斜眼恶狠狠盯着她。

“过来吃饭。”

小师妹看了她师兄一眼，最后决定欢快转身走上前。

两姐妹大快朵颐起来。

秋生钰在那边盯了片刻，没人理他，悻悻然走到挪到挪了一小段距离的石桌前。

“哼。”

手上抢过木荷华给他装的灵米粥，发出震天的吸食声，抢劫似的抢过一个肉饼，盯着我啃咬起来。

吃相十分不雅观。

秋生雨皱眉，抬手。

秋生钰猛一缩头。

“哼。”秋生雨笑，优雅地撩起她的头发。

小师弟放慢速度，吃相终于不像饿狗扑食。

几人安安静静享受了美食。

如是几天，小孩们一日三餐都是在秋生雨这边用的。木荷华和她的三师姐亲近起来，话也多了。小师弟还是那副不服管教的样子，只是又因为各种原因，挨了秋生雨几顿揍，老实了不少。

储物袋里的灵兽肉快吃完了，秋生雨计划着得找个时间去莹冥岛一趟买些叽叽兽肉，顺便看看能不能带些小的回来圈养起来。

这几天被秋生钰弄坏了三个锅、七八双碗筷、两个石墩子、若干颗菜还有树、篱笆等等等等......数不胜数，有些可供替换的没有了，要再买一些。

她原先以为小孩是故意的，又打了他一顿，小孩只敢撇嘴。

后来她才知道，搞破坏这个技能是天生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秋生雨震惊，秋生雨打算给好心人送个孩子。

天杀的，秋生钰还跟嘉枝园的吭吭兽一样，她三个月量的灵兽肉啊，才几天，已经吃了三分之二了。

说实话秋生雨不知道怎么改变他们的结局，一开始是想各自请来吃一顿饭联络一下感情，谋定而后动。只是看两个小孩可怜巴巴的，她想着先喂他们几顿再找人商量。谁知道会喂了这么多顿。

但是小孩们毕竟都十几岁了，实际上除了饭食，其他方面十分省心。是的，十几岁，毕竟当时她见小师妹已然两岁模样，虽然两个孩子看起来十岁不到。

她头脑略一转弯便明白，怕是两个孩子在照顾人走后，还是练气期的他们没有吸收足够的灵气和摄入足够的食物才导致发育不良。

她猜这也是木荷华表现不怎么灵光的原因，当然也不能排除小师妹本来就呆，毕竟小师妹是真的没有脑子，字面意义上的。

这些天木荷华倒想一直呆在她三师姐那里，但是秋生钰那天闹着要回去，于是小孩们只是早食的时候来这边，吃完晚食又回去了。

想着秋生钰那不算好的居住环境，秋生雨隔天就让木荷华教他清洁的手诀，自己也跟过去给他们安置了一些日常用品。小师妹的洞府，据她所说，已经废弃多年不用了，暂时也不会用，故而秋生雨只是略一清洁，其他的也没管。至于灵草果木什么的，她决定找个时间打扰一下亲亲师父。

“师姐，什么是打野。”

“你可以理解为捕猎，准备好了吗师妹师弟，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了。”

“好啦。”

“哼。”

师姐妹三人到达太清池。

木荷华一到便闭上眼睛开始感应周围的植物确认是否有人。秋生钰眼尖看到一根树枝，正要去捡，手被拉住，疑惑看向秋生雨，却见她悄无声息，手上已经提着水草织成的网，里面活蹦乱跳几条手臂长的灵鱼。

秋生钰目瞪口呆。

她怎么这么厉害。

“走啦小师妹。”

木荷华睁开眼，看到秋生雨已经提着鱼，也没多想，跟着她三师姐坐在仙鹤背上。

秋生钰震惊到连秋生雨牵着的手都没甩开。

仙鹤停在了一座陌生的山头，秋生雨将一条小灵鱼给了小仙鹤。

带着木荷华和秋生钰往里走，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竟然没受到阵法的阻拦。

秋生雨挑了个合适的地方，打发两个小孩去捡枯枝，在溪流边处理起灵鱼，动作熟练。

等两个小孩捡完树枝回来，秋生雨已经烤上了。

灵鱼表面的水分被烧干，内里肥厚的油脂透出来，滴落在旺盛的火堆上，激起一阵噼啪声。

木荷华把树枝放到离火堆不远处，挨着秋生雨坐下，秋生钰坐在了她旁边。

“师姐，这里是哪里呀？”

“你掌门师伯的山头，不过没人住。”

“我们不是也有没人住的山头吗。”

“你傻呀，这样别人不久知道是咱们干的了吗。”

“是哦，师姐你好聪明。”

秋生雨只温柔地笑。

她不记得来过这地方多少次了。

“师父我们去干嘛呀？”

“小不点，带你去后山打野。”

那时仍意气风发的秋凌笙连仙鹤都没骑，抱着她俯冲而去，吓得年幼的她脸色发白。

“师父这是哪？”

“嘿嘿，你师伯的峰头，没人住，有空常来嗷。”

“为啥我们不回耀光峰呀？”

“你傻呀，这样别人不就知道是你师父我偷的灵鱼了吗。”

……

“师姐，鱼快糊啦。”

秋生雨回神，翻动烤鱼。

突然，秋生雨眼神如刀，射向右后方：“谁！”

与此同时周围的树根拔地而起，顺着秋生雨视线的方向射去。

*关于清洗诀：起先清洁诀名为行风诀，召风来，力量强大，后不知哪个小弟子灵气不足时施诀，风力徐微。多经改良后法诀成了可吹去灰尘的清洁诀。召水涤荡自身污渍则为清洗诀。然世人如今大多不再区分二者，常混用。

*秋生钰带着木荷华讨生活的时候，听到那些泼辣的师姐这么骂人的：“你无耻，你脑袋最好叽里咕噜不然你就会发现有一天你狗洞里叽里咕噜不如叽里咕噜磕你脚趾！”

于是秋生钰知道了，骂人的公式就等于你加任何事物。

*吭吭兽：猪。

*来自小仙鹤：她就知道，跟着小秋姐，有肉吃！

*迷踪林：晴山剑宗内山头比较多，若是主峰长老门下弟子所在的山峰，一般除了基础的防护阵法会种植松木或青竹摆迷踪阵用于遮挡洞府所在，峰内居住弟子较多时也会用迷踪林隔开，洞府前一般也会加护更高阶的防护阵法。若是相识好友，可在彼此玉牌打上印记，可自由出入阵法。

*太清池：太清内原先的灵鱼并不适合食用，当时住池里面的都是作为灵宠培养的鱼类灵兽。只是莹冥岛的弟子们也很奇怪，不管什么种类的灵兽，在后山培养时损耗的数量总是要比放其他地方培养时要多。后来还有小弟子莫名中毒的。当时的莹冥岛掌事长老下令将原本池内灵兽迁移至息梦湖。后来太清池里面的鱼就只有一些嘉枝园淘汰下来不合格的食用鱼类灵兽的鱼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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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孩我吸吸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