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毒医

都说药毒不分家,南婧身为五毒谷传人,精通炼毒外,也通晓医理,搭上贺承的手腕片刻功夫,一双秀气舒展的远山眉已经紧紧纠在一起:“他没有受伤,只是刚刚动了武,此刻内力无法平息,经脉又太弱,受不住他自己的内力,才会如此。”

钟晓问:“那该怎么办才好?”

南婧不语,抬手便要封住贺承的穴道。有过前车之鉴,钟晓急忙出声阻止:“前辈,沈兄膻中、神阙、中脘这些要穴上都有深及经脉的旧伤,碰不得!”

“那怎么救?”南婧沉下脸,“任由内力继续冲撞下去,待到经脉断绝,便无力回天了。可惜我的药囊落入了卓弘明手中,否则,有几颗化功软筋的毒丸,倒可以勉强应急。”

陆晓怜撕了一角衣袖,不时拭去贺承口中呛出的血沫,此时那块布料已沾透了血色。她声音有些发颤:“前辈的意思是,他刚刚救我,是冒着内力冲断经脉的危险?”

南婧点头:“他经脉脆弱,本不该轻易动武的。”

陆晓怜眼眶霎时红了,眼见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她紧紧握住横秋剑,咬牙道:“前辈说的药在什么地方,我去取来!”

“卓弘明一心想要提高功力,这类化功的药物他不会随身带着,应该和我的药囊一起,被收在琴剑山庄药庐中。”

陆晓怜追问:“药庐在何处,请前辈指路。”

南婧皱着眉头想了想,无奈摇头:“我被囚在后院多年,知道大致的方向,脑子里却没有画面,说不出个究竟来……”

“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钟晓当机立断,“今日琴剑山庄的风波皆因我们而起,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师姐先带着沈兄离开。我看过江师兄留下的山庄地图,烦请前辈带路找药,取到药之后赶往江家酒肆与你们汇合。”

眼前情况紧急,这确实是最合适的安排。

陆晓怜没有异议,转头便蹲身下去,一手拉着贺承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肩膀,另一手托住贺承劲瘦的腰身。她朝钟晓和南婧略一点头,一句废话没有,只说声“万事小心”,足尖点地,咬牙搀起贺承往江家的方向掠去。

“是个不拖泥带水的好孩子,我喜欢。”南婧看着陆晓怜远去的身影,笑着夸了一句。旋即又想起什么,问钟晓:“你这师姐,打起架看着软绵绵的伤不了几个人,轻身功夫倒是不错。”

钟晓道:“掌门师伯疼爱师姐,自小她不想练功的时候,便可以不练。师兄常说,许多招势在她手里被练成了绣花枕头。”

“不该如此的,轻身功夫这样好,内家功夫必定差不了。”南婧横了他一眼,“要么是你师姐故意藏了拙,要么便是你们青山城有什么别的古怪!”

“前辈明鉴,我们青山城一向光明磊落……”

“停停停!”南婧头疼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善意嘲笑道,“小呆子,你还拿不拿药,还救不救你朋友了?”

先在人前被抖落出暗处见不得人的勾当,再有庄主被庄主夫人重伤,琴剑山庄自顾不暇,乱成一锅粥,陆晓怜与贺承的撤离异常顺利。

可琴剑山庄在清水河头,江家酒肆在清水河尾,陆晓怜半扶半抱着贺承,还要拖拖沓沓地走上不短的一段路。贺承再如何清瘦,也是比陆晓怜高出一头的男子,陆晓怜咬着牙扶着他沿着清水河跌跌撞撞往前走,几乎是摔进江家酒肆的院子里的。

吴阿婆和江阿小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转着圈圈,听见动静赶到门边,只见陆晓怜一骨碌爬起来,将摔倒时被她尽力护在怀里的人扶着平躺在地上,急得眼睛发红,轻拍他的肩膀喊他:“喂!喂!你怎么样?”

贺承经脉脏腑皆有暗伤,哪里经得起磕碰?

即便陆晓怜用尽了力气将贺承紧紧护在怀里,还是不免牵动伤势,此刻贺承平躺在地上,头无力地垂向一侧,声音低弱地轻轻咳嗽,每一声都带着触目惊心的殷红血沫。

江阿小缩在他祖母身边,怯怯地看着地上大口大口往外呛出血沫的贺承,小声问:“祖母,沈烛哥哥也要死了吗?”

这么小的孩子,亲眼目睹过江家村里太多孩子的夭折,又亲身经历过母亲与大哥的离世,也不知该说他懵懂无识,还是说他已然麻木,竟这样轻飘飘地把生死挂在嘴边。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陆晓怜两眼通红,病急乱投医,“阿小,去拿药,那天张大夫不是留了方子吗?”

“啊!我马上去!”江阿小噔噔噔地跑开,慌乱间撞倒了院子里晾晒菜干的簸箕。

一片吵吵嚷嚷中,贺承眉心微蹙,胸口猛然一震,咳出一口堵在心口的淤血。一口气长长落下,他缓缓睁开眼,短暂醒了片刻。

他的眼睫黑如鸦羽,缓慢起落几回,目光才渐渐聚到陆晓怜身上。全身经脉都在疼,他没心思辨认自己身在何处,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在这里,微微抬眸看见身边急得红了眼的陆晓怜,便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师妹。

陆晓怜凑过去,边捏着衣袖擦他额头一层一层翻出来的虚汗,边强自镇定地安慰他:“你会没事的,钟晓他们已经去取药了,很快回来,你再撑一撑!”

他的眼睫落了落,从鼻腔里低低“嗯”了一声,表示回应。接着,他颤抖着抬起手,轻轻勾住陆晓怜的手腕,抿了一下褪尽血色的唇,盯着陆晓怜的眼睛,低声说:“好冷,你抱抱我吧……”

陆晓怜愣了一愣。

她忽然想起那一晚,这人高烧之下也是意识不清,迷迷糊糊之间,把她当做了他的师妹拉进怀里不肯松手。她猜,他此刻又疼又冷,意识迷蒙,生死一线,大概是又把她当成了他的师妹。

他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陆晓怜接过吴阿婆递过来的毯子,小心地裹住奄奄一息的人,俯下身去,隔着一张毯子轻轻把他抱住,将脸埋在他肩头,闷声说:“师兄,我会陪着你的,没事的。”

她听见怀里的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虚弱得只剩气音,却依稀可以分辨出笑意。

旁人看起来,好像她大发善心顺着重伤濒死之人的心意安抚他,可是在这一刻,她其实说不清,他们两个人,究竟是谁在安慰谁。

钟晓和南婧取得药赶来时,还带回了葛家兄弟。

琴剑山庄的许多人都遇见过讨要江非沉尸骨的吴阿婆,葛家兄弟趁乱抢了江非沉的尸骸,用两张草席一卷,找了地方藏起来,赶来江家酒肆向吴阿婆报信,和钟晓他们恰好在路上相遇。

南婧寻回药囊,如鱼得水,在贺承床头摆出几只药瓶,跟江阿小要了个茶杯和一点温水,边给贺承诊脉,边七手八脚地往茶杯里倒药粉,调出半杯透明无色的液体,递给陆晓怜:“丫头,给他灌下去。”

从五毒娘子手里接过来的东西自然是毒,陆晓怜举着杯子,有些犹豫。

南婧斜睨一眼:“怎么?不信我?”

钟晓也有和陆晓怜一样的顾虑,替她开口:“不是不信前辈,可这到底还是毒药,不知会不会对沈兄身体造成其他损伤?”

“不吃这药,他马上就要死了,吃了这药,虽然我也不能保他不死,但至少今天是死不了的。”南婧边说边往自己的药囊里收东西,“再说了,他体内早已经沉积着秋梧半死丹的毒素,枕风楼东施效颦配出来的东西,还能比我亲手为他量身定制的好吗?”

陆晓怜眉心一蹙:“枕风楼?”

南婧轻轻嗤笑:“你们年纪小,不知道也正常。当年枕风楼楼主沈南风为救爱子,硬闯五毒谷,抢了我父亲刚刚炼出的几颗药丸,自此与我五毒谷结下梁子。后来,他命人照着那药丸寻求复制之法,可我父亲亲自炼出的药岂是那么好学的?他们最终便造出了这四不像的秋梧半死丹,半毒半药,杀不了人,也救不了命,服之后患无穷。”

陆晓怜问:“可他体内怎么会有枕风楼的毒?”

“我猜,虽是服毒,但十有**还是为了保命。”南婧眉头微蹙,“小呆子说,他膻中、神阙那些地方受过伤碰不得,我刚刚看过,觉得那几处穴位上的疤痕不像是伤,倒像是被人往身体里埋了什么东西进去。异物入体,又在气血运行必经的任督二脉上,内息冲撞之下必定剧痛难耐,他服食毒药,应该也是为了免受此等苦楚。”

说话间,南婧已经将自己刚刚摆出来的东西收拾妥当。她站起身,把药囊收入怀中,指指陆晓怜手中的茶杯:“药我反正是给了,用不用全凭你们自己拿主意。多谢你们助我脱困,后会有期。”

南婧向他们一抱拳,转身便要走。

钟晓急急忙忙追出门去:“前辈留步,沈兄还没醒呢!”

南婧摇头:“我的药只能让他今日不死,却不能保他明日还能喘气,若要救命,你们还是带他去百花谷碰碰运气吧!”

下一章再来给师兄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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