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四年的西域黄沙漫天,往生殿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萧断鸿跪坐在青铜鼎前,铁护腕上的吞金兽早已磨得斑驳。他凝视着长明灯里跳动的火苗,第七百三十颗红豆正在灯油中慢慢碳化,爆出细碎的声响。
"王爷今日又来浪费贡品?"
恍惚间,他听见谢云襟的声音。那人一袭青衫倚在殿柱旁,指尖还拈着半枚黑子,仿佛刚从永和七年的棋局中抽身。萧断鸿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滚烫的灯油。火舌舔过掌心旧伤——那里深深刻着"兰成"二字,是谢云襟死后他用匕首一笔一划剜出来的。
黑袍巫师捧着星盘进来时,正看见萧断鸿将半块焦黑的相思饼浸入灯油。饼上还留着清晰的齿痕,是当年谢云襟藏在翰林院砚台下,又被他偷吃一半的那块。
"将军,今日是谢大人忌辰。"
萧断鸿没有抬头。他正用染血的指尖描摹墙上《献祭图》——画中谢云襟心口的七根金针,如今就钉在往生殿的主梁上。每根针尾都缀着颗琉璃珠,是七年来他踏遍西域三十六国寻来的。
"你说……"萧断鸿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可怕,"他当年是不是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殿外忽起狂风,供案上的婚书被吹得哗啦作响。"谢微之"三字在风沙中剥落,露出底下朱砂写就的"谢云襟"。萧断鸿低笑出声,将灯芯焰引到纸上。火苗窜起的瞬间,烧穿的焦痕竟诡异地排成北斗七星——与谢云襟心口的金针位置分毫不差。
夜深时,青铜鼎里的血水无风自动。萧断鸿解下铁护腕,露出臂上蔓延至心口的海棠纹。那颗琉璃珠嵌在胸前疤痕里,每逢月圆就灼得他五脏俱焚。
"王爷猜猜……"他对着虚空呢喃,"若我现在死了,黄泉路上能不能逮到某个骗婚的谋士?"
梁上突然飘落一截褪色的红绳。萧断鸿瞳孔骤缩——这是上巳节他系在谢云襟腕间的长命缕,洞房夜又亲手解下的。红绳缠上琉璃珠的刹那,鼎中血水翻涌,映出年少时的谢云襟蹲在御河边放灯。
灯上"愿萧无咎长命百岁"的墨迹未干,就被身后的羽林郎偷换成"愿谢兰成与我岁岁相见"。
次年春,往生殿的青铜鼎开了朵海棠。商旅们传说有个玄甲将军化作石像,怀中紧抱的长明灯里,七百三十颗红豆已成灰烬。
而在长安城最热闹的茶肆,戴帷帽的青衫客轻轻放下茶钱。铜板下压着的残纸上,"萧无咎"三字被摩挲得发亮。风起时,垂纱微扬,露出半张与墙上《献祭图》一模一样的脸。
店小二追出门去,只见长街尽头有人执伞而立。伞面上绘着枝带露的海棠,正是当年萧断鸿在御花园,用朱笔点在那人指尖的模样。
这些都是我存好的,一次性发出来的,后面还有等我![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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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灯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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