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略微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心内的不安,其实她本也掩饰的极好。
“萧庄主。”沈若扬眸看向萧望:“还请萧庄主先派人将他们藏身之处守好,以防他们将人转走,咱们就寻不到人了。”
萧望点头:“这个自然。”
沈若嗯了一声,继续道:“他们若想攻入别鹤山庄,那洞口处看守之人一定会削弱不少,届时乃是救人的好时机。”
萧望见她思路清晰异常,所思所想尽数于自己不谋而合,心下欣赏不已。他开口道:“沈姑娘不必担心,届时我会发蓝色焰火示意,一定会将那些人救出来的。”
“多谢萧庄主。”沈若抱拳一笑。
“此事本就是我职责所在,何必言谢,若论谢,我倒是要多些姑娘以身犯险。”萧望亦抱拳回礼。
沈若但笑,只称自己与纪晓芙二人深感疲惫,想要休息。萧望便忙让人领着二人去了客房。
午后沈若独自一人在别鹤山庄内信步闲走。待至一处楼阁前,只觉此地摆着的几个木桩颇为奇怪。沈若仔细去看,却又并无不妥。正思索间,萧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沈姑娘。”沈若回头,萧望正含笑看她,手中还有一把白色的折扇。
沈若抱拳见礼:“萧庄主。”
萧望朝她身后看去,折扇轻轻敲在掌心,复开口道:“这是练武用的木桩。”
沈若心知方才自己的疑惑被他瞧见,讪讪一笑:“我只是观这木桩似乎与其他的有些不同。”
“的确。”萧望倒是坦然应下,他笑起来,眼里落了光:“这木桩以五行八卦布列,在这上面练武并非易事。”
沈若这才了然,回过头去看那木桩,布列倒真是一副八卦图。目光顺着这木桩朝里看,那楼阁竟高达八层,层层飞檐吊铃,看似朴素却暗藏恢弘之态。正门处并无匾额,红门上落了锁。
萧望见沈若打量着那楼阁,扬眉:“沈姑娘可想进去一观?”
沈若摆了摆手,眼波流转:“我可不喜欢窥人秘辛。”
“哦?”萧望一时来了兴趣,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掌心:“如何见得就是秘辛呢?”
“此处无人把守,却有木桩布阵。且这楼阁门上落了锁,那锁未曾生锈,该是常常有人进去。”沈若偏着头,眼中盈盈落笑,又对萧望道:“这山庄里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的,怕也只有萧庄主了吧。”
萧望面上笑意不减,眼底却添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似欣赏赞叹又似克制隐忍:“沈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不敢当。”沈若拱手推谢。
萧望看着沈若,手中折扇一展,轻摇着开口:“沈姑娘可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
沈若摇头,双手负背:“不会。虽有好奇,却未曾学过。”
萧望心中微动,思绪跟不上言语,等他反应过来时,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说:“那,沈姑娘可愿意学?”
沈若显然有些惊讶,而后却笑盈盈的开口:“若是萧庄主愿意教,我自然愿意学。”
“好。”萧望的应答让沈若更惊讶了些。她心中清楚这些木桩后隐藏的是整个别鹤山庄的秘密,他倒是真不怕她学了奇门遁甲之术破了这布阵。
沈若意味深长的看着萧望,缓缓道:“萧庄主很放心我。”
萧望一合折扇,从容潇洒的应对:“沈姑娘是聪明人,我放心聪明人。”
正在沈若与萧望两人对话之际,那边南烛去往纪晓芙的房间里寻她。今日议事时南烛不在,闻得纪晓芙回到别鹤山庄,便去一问究竟。
纪晓芙简短的将事情经过说与南烛听,又将今日议事的结果同她讲了。南烛皱了皱眉头:“你不觉得此事奇怪吗?”
纪晓芙了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黑衣人故意引开萧庄主是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而且萧庄主探查这些天都未曾查出他们的藏身之地,偏偏我和若儿就一下子撞见了。”
南烛点头应道:“正是如此。我猜别鹤山庄里有内奸,你和若儿都是棋子而已。”
“借我们之手将这群人揪出来。”纪晓芙敛下眼眸,声音也渐沉:“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只怕这背后还不只有一波人。”
她忽然有些想杨逍了。若是杨逍在此,这样的局面他一定会想到办法,而不是如她这样只能按照别人的圈套一步步的去走,慢慢的揭露。思及此,纪晓芙下意识的抚上胸口处的铁焰令。
南烛见纪晓芙神思飘忽,只当她是为眼前局面所困,遂宽慰道:“纪姑娘也不必过分担忧,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
“是啊。”纪晓芙长叹一声:“总有转圜的余地。”
南烛仔细看着纪晓芙,她的容貌与记忆中的容貌半分不差。南烛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更不信这世上毫无血亲的两个人会长得如此相似。
“纪姑娘。”南烛沉吟着开口:“纪姑娘可认识明教光明左使杨逍?”
纪晓芙徒然听到这个名字,全身几不可察的一抖,握着茶杯的手也松了一松。她强自压下心底的触动,抬眸看着南烛:“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南烛观的仔细,自然察觉出纪晓芙的异样。她将衣裙上的褶皱抚平,轻声道:“姑娘与一位故人十分相似,我,很想她。”
纪晓芙垂下眸子,不知如何作答。她素来为人正直,从不肯骗谁。那日为不辜负杨逍一番心意,不得已在师父面前说杨逍留自己性命是为了倚天剑的秘密,事后心中备受煎熬。现如今南烛问她杨逍,只是小事而已,她却无法说自己与杨逍素不相识。
“嗯,我认识他。”纪晓芙眼中的光渐渐灭了,刻骨的相思喷涌而出,隐忍在眼底心上。她笑了一下,却带着苦楚:“你口中的那位故人我也知晓,也姓纪。”
南烛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晓芙,一瞬间竟是有些失声,片刻后才又问:“你今年十七岁?”
纪晓芙点了点头。霎时间南烛心中翻腾起惊涛骇浪,惊得她不知所措。她观纪晓芙神色,似是不愿提起杨逍,想了又想,开口道:“纪姑娘,其实左使他也有难处。”
纪晓芙不知为何南烛会突然这般说,迷茫的看着南烛。南烛只当是她不理解杨逍难处为何,低叹一口气:“他这些年其实也过得很苦。明教靠他一人苦苦支撑,实属不易。”
“……”纪晓芙敛默不语。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说杨逍有多苦,面前之人是第一个。她跟杨逍在一起两个来月,对明教中事虽不甚了解,却多多少少知道现如今是何境况。她不是不心疼他,只是心疼也无济于事,她到底不能陪着他。
况且,那个扑朔迷离的梦扰的她不得安宁。她跟杨逍中间横着那样多的沟壑,本来就是一场荒唐。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她。而她身上的枷锁,也容不得她奋不顾身。
纪晓芙的满腔孤勇在那一夜交了个干干净净,现实却当头棒喝,让她彻底清醒。她对不起所有人,对不起峨眉,对不起武当,对不起爹爹,甚至对不起梦里那个少年郎和她自己,她更对不起杨逍。
若非为了赎罪,想要替师父拿回倚天剑,她早就不该苟活于世了。
纪晓芙心中苦涩,只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茶杯。南烛见状,张了张口还欲再说什么,只是有些话到底不该她来说,只能略微一叹起身告辞。回至房中,南烛提笔在信上写下什么,随后独自出了别鹤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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