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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能把傅医生和郭医生请到他办公室来给个“交代”。
这种机会一辈子都很难得,所以他正襟危坐,面相十分庄严。
傅悦欢的眉头皱了一下,“什么叫做要给个交代?”
院长心情忒好,于是非常热心严肃地向她说明。
“噢,你没看到那两个实习生吗?他们俩哭的那么惨,都不能工作了——你们不得给个交代?”
郭敏研闻言也皱起了眉头,“院长您是在开玩笑吗?他们因为私人的原因影响工作,您不说一说他们、还要我们给他们交代?”
“正因为影响了工作,所以为了让他们好好工作……”,被连怼了两次的院长试图解释,就又一次被傅悦欢给怼了。
“我没和谁有关系,也不必向那小屁孩交代,他自己调整好状态就好”
不是天生的死对头吗?院长心里破口大骂,这配合打得极好,要不是他的老脸够厚,还真不好意思再继续往下说了。
“可是,可是其他人也会受影响嘛”,院长期期艾艾。
“所以说”,傅悦欢浑身都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当初就跟您说了不同性别不方便的。虽然您是好意——也正因为我知道您是个民主的人才敢跟您这样说话,虽然您是好意,但我跟您老实说吧,我是不会找个同行谈恋爱的.......”
说这话打不打脸啊!
沉默良久的院长面色古怪,然后眯起眼睛,“那你那时候到底跟郭医生在上面做什么呢?”
无意间听到过一串更香艳描述的傅悦欢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想到什么,看那面色感觉能生呕出一口血来。
但她强自忍耐了一下,勉强笑着,“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
院长紧接着问道,“怎么个不小心的?”
这还会不会聊天了!
“您够了啊院长”,傅悦欢头上的火已经快成为实质。
但无所畏惧的院长迎难而上。
“不是,你这肯定要给个解释的啊,不然风气不好……你说对吧郭医生”
郭敏研无动于衷。
院长大人硬着头皮,“真的啊,不然现在主要流传着三个版本。一个是你俩在上面幽会,唔,之前有人好像还在楼下公园看见你俩了,有次是在食堂后门,还有次在停车场……一个是郭医生强迫傅医生,另一个,是傅医生强迫——”
“呵!”,傅悦欢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
不期然郭敏研却做了个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举动。
只见他突然伸手覆盖住了她的手,然后握紧,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院长大人。
“院长不好意思,是我们的不对。原本我和悦欢觉得办公室恋情影响不好,所以不想说的,但现在既然给大家造成困扰了,我觉得还是要跟大家澄清一下——我们现在就去解释”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郭敏研就拉着人往外走去。
傅悦欢被拉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走着。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懵得都忘记发火了。
“你神经啊,搞什么东西”,在楼梯拐角处把手甩开的傅悦欢满腔怒火,“本来就讲不清楚了,你还那样说”
“那不然呢,能怎么办?”,被甩开手的郭敏研也不介意,就在更下几个台阶的阶梯上和她对视。
即使是那样,他的气势却并不低。
“你拼命解释有用吗?她们只想听自己想要的——到时候越传越多,你要怎么收场?辞职,还是接受“幽会”的名头?我可是堂堂正正的”
“谁不是堂堂正正的了!”,傅悦欢立马回呛了一句。
不过少顷,她又默了下来。
无他,只因他们自从那次的邀约过后,再也没有过工作以外的交流。
如此的争执,即使是为了共同的“利益”,也还是让她感到很不习惯。
那大概有三四年了吧?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才都刚进北城医院没有多久,傅悦欢从家里搬出来到宿舍住,她妹妹帮忙提东西的时候碰到了郭敏研,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缠着她要帮自己单独约出来吃一顿饭。
抵不过央求,傅悦欢在无人的时候敲响了他的房门——毕竟她没人电话,而且感觉这样突兀的请求也挺不好意思的,就想偷着说一下,不成也不丢人。
没想到她敲门的时候,郭敏研和另一个同期约好了正要出门。
宿舍都是单人宿舍,再找别的时间又很明显也麻烦,是以郭敏研问她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干脆一鼓作气地说了。
“你这周六晚上有时间吗?”
她还是不好意思一上来就说她妹妹想要邀他出去吃饭,想着先有个铺垫。
“周六晚上七点,绿野餐厅,我妹妹说那里很不错,她……”
走廊尽头的电梯处,同期已经按了电梯很久,强制要关上前,他招呼了一下,说他先下去,让他们慢慢谈。
傅悦欢正想说不用,她再有一句话就说完时,却突然发现郭敏研的耳朵通红了起来,像是害羞又似乎只是来不及讲话。
“好,周六晚上七点,绿叶餐厅对吧——电梯要下了,那,那我就先走了”
他的视线一直没看她的眼,胡乱点了点头,应了就跑。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傅悦欢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没跟人说清他的人只有她妹妹呢!
可是没有电话她又联系不上。
办公室里倒是有通讯录,却是在办公室主任那还没导出来,况且今天都周五了,主任早放周末了——简直无解。
啧!
虽然那样做不太合适,傅悦欢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但当时她还有学校的一些事急需处理,只好决定在下个工作日再向他解释。
不曾想,就是因为那样年轻而又错误的决定,让傅悦欢周一碰到他的时候,遭到了沉重打击。
他,郭敏研,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无视自己!
她知道那是他生气了,但没想到他居然会那么生气。
无论她后来怎么道歉也不理会,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傅悦欢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在郭敏研那里如此不可饶恕,而且会那样,奇怪地看着自己——一般人或许后面会慢慢反应过来,感受到那种细腻的隐晦和意有所指。
可傅悦欢从小没有母亲,后来家里有了新的女主人后也都是寄宿,实在难以体会,更不会去为此多想。
她只知道,其实这件事严格说起来的确是她做错了。
对于不熟的人来说,尤其是一开始还只是在试图增加了解的情况下,她这样一来,的确失礼且冒犯。
是她自己自以为是,又心存侥幸,觉得他可能不会那么生气,或者只要自己稍微解释一下就能过去的……总之,那件事给了她人生一个非常深刻且永生难忘的教训。
顺便一提,正是那宝贵的教训,让她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一向保持着——只要一感到有什么不对,就不会轻易放过,势必要妥善清楚解决的作风。
那使她规避了很多有可能发生的错误,像个自动纠错机一样令她快速成长了起来。
而对于让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傅悦欢是很感谢的,但是感谢中又带着很多愧疚,愧疚里又夹杂着些许怨念--那样的情绪太过复杂,她处理不来,只好放弃继续道歉寻求谅解的初衷。
后来就是不知不觉在经过那么多年的发酵后,他们莫名其妙就演变成了现在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反正傅悦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郭敏研已经真成了她“死敌”一样的感觉。
想不通的东西她已经不想再去多想,只是同理,在这样“敌对”的情况下,郭敏研提出的建议,不管有多么正当的解释,她都不可能同意的。
郭敏研为了想要快速“镇压”所有的负面消息,就打算伪造一个劲爆的新闻一劳永逸——他想的倒是简单,傅悦欢却不这样认为。
平复了下心情,她瞟了一眼郭敏研,然后开始往回走去。
傅悦欢必须要马上向院长解释一下,免得他像那两个蹩脚实习生一样乱传。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谁料郭敏研却拦住了她,“你要去哪?”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去找院长啊,不然待会又会乱传”
“我不是跟你说了,她们不会相信的。我不想别人一直传……我跟你的绯闻”,郭敏研无奈。
“传就传,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这种事情就是你越解释越来劲——实在不行我辞职……”
“你辞职那我怎么办……不是,我是说,那我的名声怎么办?”
傅悦欢实在难以理解,“正因为要守护你的名声才只能这样不解释,不然你以为莫名其妙多一个感情经历,以后找女朋友听起来很好听吗”
郭敏研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但最终他总算下定决心。
“可是我不行,我不想在工作的时候忍受他们对我的讨论,就算你辞职,也会被说是我害的或者其他——虽然说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但怎么解决也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傅悦欢皱了皱眉头,正想开口却又被郭敏研打断。
“而且如果,如果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的话,我以后就不会……我们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以前什么事了?”,说得这么不堪入目还像威胁一样,傅悦欢下意识就想回击一下。
郭敏研极其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傅悦欢一下想起那起源的邀约顿时安静如鸡,一点都不好意思再问了。
不过她却仔细斟酌了起来。
如果那样就能“赎罪”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因为傅悦欢本人很有强迫症和极简癖,好吧,虽然也有洁癖等等其他怪癖,但她奉行的主义基本上以大道为简。
她的道德感和底线都很顽强,基本上从没与人有过冲突,是以,郭敏研的那些无视,已经是够让她“刻骨铭心”的了,而如果在未来都没有任何解决这问题的一丝可能的话,那她指定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件事了。
傅悦欢不想那样,她只想把这件事解决,然后就可以把他归为自己生活中的其中一个过客,和其他那些她会遇到的普通人一样--那样,直到她离开前,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那对她的良心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是以,很轻易的,她答应了他。
“好,你说的,这样我们以前的事就算了——之后再隔一段时间分手,我觉得就半年吧,那时候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傅悦欢以商谈的语气向他确认,其实却很强硬。
她做的决定一般从不更改。
接受还是不接受?
依傅悦欢的脾气,她一向把底线挑明,半年或许是她的极限了,如果拒绝,有可能她还会允许拉扯,但也有可能彻底谈崩,她会直接甩手一句那就算了。
这令被下通牒的人很是为难。
但突然,郭敏研在犹豫不决中电光一闪,决定沉默,把主动权调转位置。
等了一会,傅悦欢果真绷不住了。
她抿了抿唇,“你说呢?”
郭敏研也没拿腔调,只是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
“嗯……我觉得那些事就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我们还是赶紧去解释清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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