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正派此番元气大伤,原本众人想着只有罗生门的那群邪魔外道也还好,没曾想竟出现了许多鬼巢的人来偷袭,众人被打的落花流水,幸得梅宛山庄的弟子暗中蛰伏,这才减少了损失。
现下已是五更天,天还麻黑,万剑宗却灯火通明了一宿,忙的团团转,城里的药铺大清早就被敲开,无数江湖弟子跑来采购药材,生意大好。
大厅内——
“师姐,疼吗?”陈点小心地帮师姐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薄画烟看着陈点的动作,翻了个白眼,道:“这点小伤算什么?你快点,待会还有事要忙。”
“……师姐,你是女子,要矜持点。”陈点无奈笑道。
薄画烟笑出声:“我一天天混在男子中,需要矜持什么?谁看得上我?”
陈点没敢抬头,心里默默道:我看得上你,师姐。
也许他的心思注定见不了光,便随着岁月淹没在无人知晓的长河中。
回院子的路上,苏寄傲看四下无人,便揽上师兄的腰。
贺凌疾绷着脸,斜斜看过去,道:“松手。”
“我给你揉揉,”苏寄傲笑开怀,“你没受伤吧?现在还可以回去睡一觉,养养精神,师兄辛苦了。”
贺凌疾皮笑肉不笑:“拜你所赐。”
“师父,师叔!”离煊从远处小跑过来,“大师叔回来了,但是好像受伤了!”
贺凌疾身子一绷紧,立马甩开苏寄傲的手,快速道:“你去请莫荆前辈。”
“我们去接师兄。”苏寄傲拉上贺凌疾的手就往山下奔。
平日里万剑宗的长阶看着怪气派的,今儿不得不说这长阶何时是个头?
秦少远撑着精神不睡过去,感受到迟镜辞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喘气声也越发重,他哑声问:“你哪里受伤了?”
“无事,别说话,好好调息。”迟镜辞嗓音低沉,脸色愈发惨白,额间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终是爬到了门口,有万剑宗的弟子立马跑过来,急道:“迟公子?你受伤了!我们帮你扶秦少侠。”
“不用。”迟镜辞拒绝道。
守门的弟子立马退开。
“师兄!”苏寄傲老远喊道,两步并作一步,赶了过来。
贺凌疾抽出自己的手,看向迟镜辞,又看了看重伤的秦少远,道:“师兄,你们都受伤了,要不放下秦少侠,我们把他带上去,你们都去治疗。”
“是啊,师兄,你的寒毒又发作了,还有……你的背也流了好多血。”苏寄傲犹豫着开口。
闻言,秦少远的心一紧。
“没事,就一段路程了,”迟镜辞固执地摇头,不愿其他人碰秦少远,又道,“你们带人去门口看一看,鬼巢的人跟着我来的。”
苏寄傲叹了口气,知道师兄固执起来无人能说动,只好应下,拉着贺凌疾出门去了。
“离煊在,师兄有事跟他说!”
屋里烧着炭,将归人暖了又暖,床边莫荆扎完针,看着彻底昏过去的秦少远,啧啧称叹:“他的五脏六腑被内力冲击,大受损伤,但这小子命硬,硬是撑了一口气。唔,我想想,需要买些补品给他补,听到没?”
塌边支着一个铜盆,盆里的水都成了红色,瘆人得很,榻上迟镜辞赤着上身,劲瘦的腰腹,脊背上都是伤口,离煊轻轻地擦着药,回道:“我记着了。”
“师叔,罗悲还在鬼巢那么重要么?竟是派那么多人来。”离煊温声问。
迟镜辞面色淡漠,闻言眼珠转了转,道:“罗悲还投靠鬼巢,是因为什么?他有什么价值可以给鬼巢?”
“罗生门也是江湖的大门派,定是知晓许多名门正派的事宜。”离煊知晓师叔是在教他,他便认真思考起来。
“嗯,还有呢?”
离煊默了默,继续道:“但是鬼巢行事心狠手辣,罗悲还必须得有保命的手段,或许是一些关于名门正派最重要的密辛,他拿着那些东西,对鬼巢才有价值。”
“嗯。”迟镜辞淡淡回答。
“嘿,那么麻烦,你直接告诉他不就成了?绕来绕去。”莫荆给秦少远喂了几颗药丸。
迟镜辞没吭声,只是笑了笑。
“你笑什么?你看你那寒毒,我在屋里都快冷死了!”莫荆骂骂咧咧。
离煊默默的看了看莫老前辈额间的热汗。
“那请教老前辈,晚辈这寒毒该当如何?”迟镜辞轻笑着问,脾气好得很。
莫荆面色缓了缓,别人笑脸相迎,他也不能拂了别人的面子,粗声粗气道:“叫你现在治你肯定不愿意,那喝药成嘛?”
迟镜辞:“成。”
“这还不错,”莫荆捋了捋胡子,道,“每日按我开的方子喝药,等到你的事做完了,就来找我医。”
迟镜辞温和的笑了笑,道:“好,一定来。”
“嗯,”莫荆顿了又顿,竟是感慨起来,“当年你师父与老夫可是知己好友啊。你师父去的那年我也去了,小子,你没回来。”
离煊倏然抬眼,紧张的去看师叔的脸色。
迟镜辞没笑了,神色漠然,道:“我没回来,我从出山至今仍未回去过。”
“小子,我不是来怪你的,”莫荆笑起来,老头子总是骂骂咧咧的,笑起来竟意外的可爱,“我看你执念未消啊,你不要多想,你师父定是不怪你的。”
离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迟镜辞笑叹一声,道:“执念而已,待回山庄后自然消散,劳前辈挂心了。”
莫老头傲娇的哼了声,把药方一写,丢给离煊,道:“这少年的药,宗里有,叫人去弄就行,霄霁的药要去外面抓。”
离煊应道:“好。”
天色大亮,天上雾气蒙蒙,草木上都是寒霜,人们缩着脖子快步赶回家。
离煊揣着药方踏入医馆,等着大夫开药,他看着砖瓦发呆。
“哟,离少侠来开药呢?”耳边一女子笑道。
离煊收回视线,看向说话的人,宝剑出鞘一寸。
“我也是来开药的,可没干坏事。”陈雪盈笑盈盈道,红衣飒飒,她把药方拿给大夫,站到门边倚着,看着少年。
“你们名门正派就那么憎恶我们这些邪魔外道么?”陈雪盈仍是笑着,她这次可不会被乱心神了,这少年虽说剑术精湛,可到底年轻,她可不怕。
离煊按下剑鞘,道:“非憎恶,只是行正义事。”
陈雪盈笑容凝固,她细细观察少年,却只能发现离煊的视线很干净,像山间的清风,无悲无喜,安安静静,她自嘲的笑了笑,道:“可这世道好人没好报。我家世代清正,行中立之道,却仍是落得那样惨败的下场,沉冤昭雪又如何?已经迟了。”
离煊犹豫道:“那江湖上的那些门派呢?灭门之仇,无数家庭毁在你们手里,你既是过来人,为何还要如此?”
“当真可笑,”陈雪盈嗤笑,“那些门派走私盐,害民生,杀了又何妨?”
离煊咬了咬牙,又道:“可并非所有人都有错,你们这是滥杀无辜,何况官府不是摆设!”
“官府?”陈雪盈恍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师叔没告诉你么?南方官府就是摆设!官官相斗,无止无休。”
身后大夫已经配好了药,离煊没管,还想说话,但陈雪盈已经不想理他了,她转身将两人的药拿过来,丢给离煊,道:“你未经我的苦,就莫要来劝我。”
离煊哑然,他抱着药,看着那抹鲜红的身影消失在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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