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
祝窥春刚抵达,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声。
“听说,在安平城相爱的人会可以得到神明的祝福,在这里成婚,神明将庇佑新人生生世世永远相守。但近期安平城却十分不平静,所有待嫁新娘都在家中莫名消失,若安平城再无新人成婚,神明将降罪,收回祝福和庇佑,惩罚安平城子民不再拥有真爱。”
“本次游戏参与人数:6人。”
“本次游戏时长为6日,请在时间结束前完成婚礼。”
“友情提醒:请保护好自己的新娘。”
“祝君好运。”
“老爷,我们现在去陆府接未来夫人。”车夫说罢,又低声祈求:“但愿未来夫人安好。”
祝窥春淡淡应声:“好。”
进城时,车夫出示了身份令牌,示意马车中的人是凉州都督大人。
城门校尉得知后便上前全了礼数:“不知都督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都督恕罪。”
“无妨。”祝窥春半掀车帘,道:“我是过来迎亲。”
只见城门校尉的脸僵了一瞬,而后又很快恢复过来,谄媚地笑着:“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得您青眼。”
“陆家女,名为元宵。”祝窥春紧盯着城门校尉的神色。
只见城门校尉松了一口气:“那下官就提前恭贺新禧了。”
祝窥春冷淡回应:“多谢。”
于是车夫立马扬鞭启程,车轮在城门前留下的痕迹立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后城门校尉低声叹了口气。
“大人,您叹什么气?”
“陆家是城中富贵之家,家中有人守护,或许这次,新娘不会再失踪吧。但愿,但愿安平城可以恢复平静。”
——
车夫赶着车一路前行。大抵是下雪天,城内摆摊的商贩并不算多,因此街道上很少听到吆喝声。
祝窥春半掀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此时距他进副本最起码已有一时辰之久,但天色仍和刚进副本时一般,并没有更暗。
街道上只有几家的灯笼高高挂起,给将暗的天增了几分暖色,雪缓缓飘落坠地,又给大地覆上新的一层白。
路上的行人都急匆匆地走着,步伐十分迅速,有几个人因着急撞在一起,倒地后也没有多余交流,爬起来就往前走,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
祝窥春问道:“安平城从前也这样冷清吗?”
车夫唏嘘:“原先还挺热闹的,这个点正好吃过饭,可以上街游玩,街上什么都有,若逢灯会,更是热闹非凡。”
“他们看起来很着急。”祝窥春道。
车夫听出祝窥春的言外之意,同时更快地驾车:“老爷,我觉得我们可能也要急一下了。”
马车的驾驶速度陡然加快,祝窥春蹙眉。
“快戌时了!”略显急促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别收了,明早再来整理。”
祝窥春偏头看过去,发现一个摊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人在收拾东西,另一个人一直扯着在收东西的人。
“明早东西万一坏了怎么办?”那个人执意收拾,另一个人无奈,只好在旁边帮衬。
之后的便没再看了,祝窥春将车帘放下。即使不去看,也能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安的情绪笼罩着整个安平城的人,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仿佛夜晚的降临是一件极为不详的事情。
街上只剩下马车行驶的声音了,不消片刻,马车就停在了一座府邸之前。
车夫在外提醒:“老爷,陆府到了。”
祝窥春将木盒和卷轴取下后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牌匾,牌匾上是很简单的两个字,陆府。
大门闭得很紧,车夫刚要上前敲门,就有人赶来开门。
“都督快请进,最近安平城发生了一些不太平的事,所以门前并无人看守。方才小姐唤奴前来给您开门,还望都督恕罪。”小厮模样的人诚恳解释。
等祝窥春和车夫都进陆府后,身后的门被小厮重重关上,祝窥春听到小厮上锁的声音。
狂风随之席卷而来,声音里像是夹杂着撕裂般的吼叫,让听者顿觉毛骨悚然。
小厮的身体抖了一下:“请都督跟奴来。”
说罢,小厮走在两人跟前引路。
咔嗒——
祝窥春刚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不太平的事情,身后的门突然发出了吱嘎的声响,这声响是缓慢的,好似有人从身后偷偷将门打了开来。
浓郁的夜色仿佛在顷刻之间降临,方才还能看清楚面目的小厮此刻已让人瞧不真切了,一眼望过去,像是一团稠质的黑影。
祝窥春跟着小厮的步伐,顺便观察周围的景象。
陆府中并未点灯,因而大多景象看不真切,只能看个大概。月光似乎也并不青睐这座府邸,没有分来一丝光亮。
沙沙——沙沙——
小厮的脚步声带着某种节奏,在雪地里发出了规律的声响。
忽地,走在前面的脚步声消失了。
而这声音却很快出现在身后。
沙沙——沙沙——
速度一点一点加快,一步、又一步,近得像是要贴身。
祝窥春刚要出手,面前的门便自动开了。
月光大抵是比较青睐这一处院子的,所有的光亮都似乎聚在了这里。
祝窥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人,银色的长发迤逦在大红色的衣袍上,脑后还用了一根暗红色的发带将头发半束起来,风将雪花吹落在他肩上,又顺着发丝落下,雪花很轻又很快地掠过他翻飞的发丝和衣袍。
这人身量极高,因此略显厚重的衣袍并没有使他看起来臃肿笨重,反而愈加衬得他身姿挺拔。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树下的人侧头,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双手此时正覆在眼前,本覆于眼上的白绢随着他的动作被取下,他双手奉着白绢,只露出莹白的指尖。刚巧一阵风吹了来,白绢便化作飞鹤飘走了。
眉上点霜,纯白色的雪顺势落在了他的长睫之上。
月光好似是为他量身定做,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像是白色的瓷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下,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像是画中仙人下凡。
清冷的、皎洁的。
和月光一样的,让人不可捉摸。
他缓缓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瞳孔,泛着月色的微光,看起来格外清透。睫羽上的雪颤落,滚在了鼻尖的痣上。
两鬓的发丝跟着雪一起在风中起舞。
祝窥春一眼就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对方也将目光径直落在了他身上,尽管没什么焦距。
祝窥春缓步从黑暗中走近月光之下。
他站在距月下人有几步距离前,隔着皎洁的月光与之对望。
“好久不见?”祝窥春挑眉,眼尾的痣随着他的动作显得格外灵动。
他站得并不笔直,甚至有点吊儿郎当的意味,但偏偏看起来又十分贴他的气质,随性,又带着几分慵懒,不叫人觉得此人骨头懒散,只觉他就该是如此。
“……好久不见。”对方回道。
祝窥春缓缓走近人前,直视着那双格外漂亮的眼,语气略有些遗憾:“我想,你这双眼睛若能看清,能算作人间一大绝色。”
“在下姓路。”并没有回答祝窥春那轻佻的言语,对方轻声开口:“名,消雪。”
“陆消雪?”得到意料之外的介绍,祝窥春也不算太惊讶,大概是因为这个名字和此人周身的气质实在过于般配。
但他仍旧好奇:“陆元宵呢?”
三书上的名字是陆元宵。
“……”路消雪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才道:“也是我。”
碰巧雪花聚集飞速落下,堪堪错过两人的眉眼。
祝窥春抬手接了几片雪花,刚落在掌心,雪花就融化。
他忽然道:“你很像我掌心的雪。”
路消雪不解其意。
祝窥春将手捏紧成拳,摆在了路消雪跟前,轻飘飘地说:“我轻轻一捏,你就消失不见。”
他把掌心摊开,雪留下的湿痕也消失了。
路消雪淡笑了一声:“我看不见你在做什么。”
祝窥春把手收了回去,语气有些恶劣:“并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路消雪反问。
祝窥春暂时没想好确切的理由,便以沉默相对。
为什么路消雪在这个副本里叫陆元宵,这个问题祝窥春并不是很想问,他心里大概也有了一些答案,要么是副本设定,要么就是他采用了化名。
当然,陆消雪这个名字也有可能是对方拿来糊弄自己的,但祝窥春私心觉得不太像,虽然哪里有点怪怪的。
不过如果是采用了化名瞒过系统,那倒是有点意思了。
现在能够确定的是眼前的路消雪就是三书里的陆元宵,只是此陆元宵非彼陆元宵。
进城前的陆元宵只是一层套了壳的假物,眼前这个却是真的。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理由,大概是感觉。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但祝窥春很笃定地认为眼前这个人是真人,兴许是因为那双眼睛。
分明看起来和城外的人无甚差别,但他就是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因为,他忽然很想知道对方若能看见该是怎样的场景。
可以肯定的是,城外的那个铁定是假的,最大的疑点便是“看”。‘陆元宵’的看是一种很黏腻的“看”,譬如他第一次掀开车帘遇到那颗带着凤冠的头,背后的目光一直没有消失过。
再者,对方摸索座位也太熟练了些,即使是假瞎子,也很难一下就找准坐的地方。
其二,黑木盒子,‘陆元宵’一直注意着黑木盒子的动向,尤其是那个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盒子,刚才祝窥春在马车里试着打开,并没有成功,外力也无法强行破坏这个盒子,想来是设置了什么关窍。
其三,车夫的话,一直透露着诡异之色,几乎每次的状况都是由车夫触发,祝窥春踹不醒他,但一说要走,车夫立马转醒。由此可见车夫的任务就是将他送至目的地。并且,刚才在陆府里,车夫直接半路消失了。
其四,如果他不询问‘陆元宵’,‘陆元宵’就不会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且对于他给出的问题,‘陆元宵’都不给出正面回答,甚至给出的理由也十分牵强。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验证了一下自己的猜想,他心中觉得车外会有红盖头,果真一伸手就抓住了红盖头。
在这之后,‘陆元宵’就放弃了伪装,车夫也终于给出了明确的抵达时间。
等他问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便亲手打破了幻象,安平城便正式抵达了。
但这些这也只不过是入城前的小考验。
倒是比【悬丝傀儡】难了一些,确实不愧为S级副本。
祝窥春偏头看路消雪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在心里想,这幻象模仿的还是差了点意思,虽然幻象能模仿出对方的容貌神态,还能知道对方的大概来路,但还是模仿的不好。
起码,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落泪。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
路消雪却很耐心:“怎么突然不说了,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祝窥春还在打量路消雪,他凝神,脱口而出:“我们之前认识吗?”
风雪仍旧绵绵,两人相对而望,雪无情地擦过他们的眉睫。
路消雪神色很认真,看起来并不像在骗人:“不认识。”
“那为什么是好久不见?”
“因为此情此景,很适合回一句,好久不见。”
长风吹拂发丝,大红色的衣袍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短暂交接。
银发,红衣,雪花,月光,我构建和修改了很多次的重逢,一种极致的色彩反差感,和路消雪本人一样,如月般的清冷之容,如炽焰般的火热内心。我喜欢他们这样交锋,明明已经不记得,却还是跟从内心说出想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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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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