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色黎明的救赎

暮色像浸了墨的灰纱,一寸寸笼罩下来。

练习室里,昏黄的灯光将依萍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随着她指尖在琴键上起伏而摇曳。

这间原本阴冷的屋子,如今被小桃添了盏暖黄的台灯,窗台摆了盆绿萝,连琴凳都垫了柔软的绣花坐垫——倒真有几分家的温馨。

旋律在潮湿的空气中流淌,像一只挣扎着要冲出牢笼的蝶。依萍微微闭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明天就是考核了,原本准备的改编版《破茧》被她揉成了纸团——周昌旭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得让他无话可说才行……”

琴上散落的谱纸写满密密麻麻的音符,有些被橡皮擦得发皱,有些还沾着茶水渍——都是她鏖战到深夜的见证。

“叩叩叩……”

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断了琴声。门缝里探出小桃的脸:“依萍姐,又忘记吃饭了。”

她捧着杯热茶,蒸腾的白雾里飘着茉莉香,“我加了蜂蜜,润润嗓子。”

茶水温热,恰到好处的甜。依萍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中看见小桃磨破的鞋尖正不安地蹭着地板——那双旧布鞋的底子都快磨穿了,线头支棱着像张饥饿的嘴。

“走。”依萍突然放下茶杯,抓起外套,“现在就去买鞋。”

小桃慌得直摆手:“不……不用!我这双还能……”

“能什么?”依萍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开裂的鞋底,“上次下雨,你脚踝都泡发白了吧?”她眼前忽然闪过初到大上海时的自己——穿着缝补过的舞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琴凳上的乐谱被风掀开,露出压在下面的纸条。

清隽的字迹力透纸背:「明天加油。——K」

依萍的指尖悬在纸面上方。这阵子,每天都会收到这样的纸条——有时提醒她转调要轻柔,有时标注某个和弦可以更饱满。字迹锋利又克制。

门关得太急,撞得那盆绿萝晃了晃。一片嫩叶飘下来,落在"K"字最后一笔锋利的收尾上。

路灯在潮湿的巷口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小桃挽着依萍的手臂,指着巷尾一家亮着暖光的小店:“依萍姐,就是那儿!老板娘做的鞋,能穿三年不坏呢。”

依萍笑着捏捏她:“那得买两双,换着穿!”

“白玫瑰,出来逛街啊?”

三个陌生男人从阴影里逼近,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依萍心头一紧,后退几步:“你们是谁?”

“我们是大上海的客人啊!”为首的男子咧嘴一笑,猛地扑了上来!

依萍侧身躲开,却被另一人抓住手腕。她奋力挣扎,指甲在那人手臂上划出血痕。

“贱人!”对方吃痛,依萍趁机踢了男人裆部。

男人瞬间捂着□□叫嚷着,身旁的同伴立马上来抓着依萍的头往墙上撞。

依萍踉跄着跌倒在地,眼前发黑。朦胧中,她大声喊着:“小桃,快跑!”

但下一秒,一块湿布捂住她的口鼻,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黑暗的仓库里。

依萍缓缓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捆住,嘴里塞着破布。昏暗的灯光下,她看清了周围——这是一间废弃的仓库,堆满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

门外传来低沉的对话声:

“人抓到了,钱呢?”

“急什么?夫人说了,等明天风声过去再付。”

“哼,这些有钱人,做事就是磨叽!”

依萍的心沉了下去。夫人?难道是雪姨?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搜寻着可能的逃脱工具。突然,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碎玻璃上——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点向角落靠近。麻绳磨破她的手腕,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但她咬牙忍住疼痛。终于,她的指尖碰到了玻璃碎片!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依萍猛地抬头,额头上的伤口因这个动作而撕裂疼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那个总是怯生生喊她“依萍姐”的小桃,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向她走来。

小桃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得意。

她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依萍:“依萍姐,没想到吧?”

依萍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为什么……”

“为什么?”小桃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仓库里回荡,“你知道吗?最开始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她蹲下身,手指用力掐住依萍的下巴,“看着你被周昌旭刁难,我就想起我那个被债主逼死的姐姐。”

一滴冷汗顺着依萍的太阳穴滑落。小桃的指甲深深陷进她的皮肤里:“可是昨天陆夫人找到了我,你知道她开价多少吗?”

她松开手,从手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在依萍眼前晃了晃,“足够把我妈妈送到德国最好的医院。”

仓库顶棚漏下一缕月光,照在小桃扭曲的脸上。

她突然暴起,一脚踢翻旁边的水桶,“原来你也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为什么要可怜你,我应该可怜可怜我自己。”

依萍被溅了一身冷水,却感觉不到寒意。她的视线落在小桃颤抖的手上——那只手正死死攥着一条褪色的红头绳,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依萍送给她的。

“陆夫人说了……”小桃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

她转身走向门口,“错过明天的考核,你还能回大上海当你的台柱子。”她回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门关上的瞬间,依萍听见落锁的声响。

月光被彻底隔绝在外,只有小桃遗落的那条红头绳,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与此同时,陆宅的电话铃声刺破夜空。

“事情办妥了。”魏光雄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得意。

雪姨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猩红的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茶几面:“很好。”

她挂断电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到订婚宴上那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一通电话的功夫,手下人就查清了薛既明的底细——华明唱片公司的少东家。

难怪那天李光耀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这个小贱人,怎么总是能勾搭到有钱人,跟她妈一样的狐媚功夫。”

如萍站在一旁,回头道:“妈,什么事这么开心。”

雪姨眯起眼睛:“死丫头,我能有什么开心事,天天为你们操心,这个何书桓订婚宴上见了依萍,眼睛都快贴上去了,他还知道他是你的未婚夫吗?”

“你给我牢牢抓紧,不要觉得订婚了就万事大吉了。”如萍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

“还有你梦萍,天天跟个闷葫芦一样,你看看依萍,跟个花蝴蝶似的,你们能不能都给我争点气。”雪姨扶额叹了一声气。

梦萍猛地合上书,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们就是斗不过依萍,你不是也斗不过?”

雪姨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缓缓站起身,丝绸睡袍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走到梦萍面前时,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两个女儿都不寒而栗。

“是吗?”她轻轻抚摸着梦萍的脸颊,“你看我斗得过还是斗不过!”

窗外的月光,照亮了雪姨眼中闪烁的狠毒光芒。

黑暗的仓库里,依萍攥紧手中的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她的掌心,但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不能坐以待毙——明天的考核是她唯一的机会!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水泥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她咬紧牙关,将疼痛化作力量,玻璃与麻绳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电话铃声刺破夜的寂静。既明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方瑜焦急的声音:“薛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依萍有没有联系你?她到现在还没回家!”

既明的睡意瞬间消散。他猛地坐起身,眉头紧锁:“没有,现在什么情况?”

“明天要考核,她只说今天会晚点回家……”

既明挂断电话,迅速穿上外套,抓起车钥匙。

他拨通另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像冰:“李叔,帮我查个事,快!一定要快!”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麻绳终于断裂。

依萍踉跄着站起来,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住墙壁。她摸索着来到窗边,锈蚀的铁窗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就在她准备用身体撞开窗户时——

“吱呀”一声,铁门被推开了。

三个黑影晃了进来,为首的男人吹了声口哨:“哟,白玫瑰就是不一样,这都能挣脱?”

“大哥,这送到嘴边的肉……”矮个子搓着手,目光在依萍凌乱的衣领处游移。

高个子一把扯住依萍的头发:“装什么清高!在大上海扭得那么骚……”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依萍脸上,她的耳畔顿时嗡鸣作响,口腔里泛起血腥味,踉跄着跌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臭娘们!”刀疤脸面目扭曲,“老子差点让你废了!”他粗暴地拽住依萍的衣领,布料撕裂的声音在仓库里格外刺耳。

矮个子男人舔着嘴唇逼近,浑浊的呼吸喷在依萍颈间:“大上海的白玫瑰,今天让哥几个尝尝鲜!”

就在他的脏手即将碰到依萍肌肤的刹那——

“砰!”

仓库铁门被打开,重重砸在墙上。逆光中,薛既明修长的身影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身后,十余名黑衣保镖如潮水般涌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既明的目光落在角落——依萍的外套被撕得支离破碎,雪白的肌肤上交错着血痕与淤青。她像只濒死的蝴蝶蜷缩在地上,嘴角渗着鲜血。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席卷全身。

“我的人……”既明的声音轻得可怕,“你们也敢动?”

黑衣保镖瞬间扑了上去。骨骼碎裂的闷响与惨叫声连绵起伏。

既明大步走向依萍,踏过血泊,溅起暗红的水花。

他脱下外套裹住依萍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怀里的身体冰凉得像块玉,唯有眼泪是滚烫的,一滴滴落在他的衬衫上。

“没事了。”既明将她打横抱起,声音哑得不成样。

依萍攥紧他的衣襟,指甲深深陷进布料:“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这句话像把刀,狠狠插进既明心脏。他收紧手臂,在满室血腥中低下头:“我们才刚刚开始呢。”

既明将她轻轻放在车的后座。

看着依萍焦灼的表情,轻轻说道:“考核来得及,我带你先去医院检查包扎一下,再送你去华明。”既明轻轻抚摸着依萍的秀发,生怕弄疼了她。

“你就是代号‘K’吧?”依萍看着既明。

既明忽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方才满身的戾气瞬间化开,露出几分少年气的狡黠

“K从来不是代号,是等你认领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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