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许清琛旁边的一个人不忍被忽视,插话了,声音玩世不恭:“笙笙,还生我气呢?”
秦笙睨了眼他,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声音带着小女生的娇嗔,口是心非的:“靖轩哥,我哪敢生你的气啊!你不就是说好参加我的高中毕业典礼,没去嘛?这有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失约了。”
周靖轩嘴角上挑,揉了揉她的红棕色长卷发:“还说没生气,都开始翻旧账了,但是除了你13岁的生日,我没赶上,也没旧账了可以翻吧,大部分时候,我都在。”
宋续看着两人的互动,秦笙那副娇羞的模样和平时很不一样,同为女生,她能感觉到她的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感。
但是,她又偷偷瞄了眼淡漠地站在一旁的许清琛,对于三人间的关系有些糊涂了。
秦笙似是察觉到宋续的困惑,这才正视刚刚被她报复性忽略的人:“这是周靖轩,我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周靖轩轻拍她的头:“气得连哥哥都不叫了?”
秦笙嘟哝:“叫了那么多年哥哥,还真以为是我哥哥了?谁要你当我哥哥,我亲哥在这呢!”
说着气哄哄地转头:“是吧,许清琛。”
许清琛懒懒散散地倚在墙边,显然对他们间的事,丝毫不感兴趣,不知何时点上了烟,不紧不慢地抽着。
他的声音带着被烟滚过一圈的低哑,说出口的话欠揍得很:“我可没有你这个傻妹妹哦。”
叫别人那么多年哥哥,叫他一直没大没小地直呼他的名字,现在想认了,可没那么好的事。
“......”
秦笙头冒青烟了,特么的,不是哥哥的上赶着当她的哥哥,是哥哥的还不想认她了,这都是什么事。
秦笙懒得管了,摆了摆手:“搬书吧。”
一句话说出了“毁灭吧”的感觉。
哥哥?
宋续发酸的眼睛,水光稍滞,饶是迟钝如她,还是后知后觉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许清琛......好像是秦笙的哥哥,她好像......误会了。
宋续想起之前因为误会的难捱,好笑又心酸,也许暗恋就是这样,上一秒地狱,下一秒天堂,反反复复,永不得安宁。
几个人到了领书的地方。
许清琛遇到了一个熟人,站在一边和他说话。
宋续偷偷瞄了眼那人,看着不像是医科大的人,板寸头,穿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右胳膊纯黑色的纹身,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手臂,看起来很不好惹。
秦笙往行李箱里装书,也注意到那边,和宋续絮叨:“那个人是我哥没转学前,在北城的发小李肆,比我哥还大个两三岁来着,富二代,开酒吧的,我哥以前偶尔还会去他的酒吧弹吉他驻唱,当然了,很偶尔,几个月一次,玩票性质。”
说着,秦笙往宋续边上走近了点,降了点音量:“也就是这个偶尔,差点玩出命来,酒吧本来就鱼龙混杂,我哥又是个惹眼的,更别提他在舞台上弹吉他唱歌的样子了,然后就被一个女的盯上了,那女的也是个“厉害的”,有男朋友,还是地痞,就带人来酒吧闹事,当然也打不过我哥,不过酒吧因此歇业了很久,我哥现在也不去驻唱了,倒也不是怕事儿,就是嫌麻烦。”
宋续默默听着,脑海里浮现出他弹吉他唱歌的样子,其实不用舞台,他光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就会有女孩趋之若鹜。
秦笙顿了下:“我是不是讲太多了,害,和你说这些干嘛,总之,我这个破哥哥不是个善茬,所以,小续,离他远点,你这么乖,肯定会被带坏的,不对,我也要离他远点!”
这话说得可能有玩笑的成分,但也是事实,在其他人的眼里,宋续和他就是天壤之别,两个过于极端的存在。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她又偷偷地看向他,捂了捂心脏,那里狂跳不止。
许清琛一身闲散地立在那,听着李肆说话,手上把玩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地甩动着盖帽,“哒”“哒”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很有质感,金属的节奏声似乎也敲在人心上。
最后一声清脆利落地“哒”,银色的金属盖帽合上了。
他开口了,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张狂和轻蔑:“如果搞不定,你让他来找我,我特么还不信,他真这么能?”
“我琛哥出马,那孙子肯定有多远滚多远。”李肆轻笑了下,和他击了下拳头,搂着旁边的一个医科大的女生离开了。
宋续这才收回眼,和秦笙往行李箱里装书,两个箱子全装满了,和她两预想的一样,还剩一堆书。
她盯着眼前半个人高的医学教科书,很实诚,蹲在那,一本一本地往怀里塞。
秦笙把两行李箱往前一推,见宋续像个小团子一样蹲在地上,乖顺地往怀里添书,笑道:“小续,你把书给许清琛,不用客气,尽管用!”
宋续抱着一沓书,一张软糯的小脸都被书遮了一半,只留两个好看的浅琥珀色眸子,骨碌碌地转着。
她的眼睛对着许清琛的方向,要看又不敢看的,他还站在那,斜倚在墙边,骨感修长的手指正将冒着火星的烟蒂暗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秦笙说的话。
但她不敢上前,也不好意思真的去使唤他。
她一手抱着一沓书,又慢吞吞吃力地拿起几本,往怀里添,直到实在搬不动了,才停下来。
怀里的书极重,她从地上站起,没站稳,虚晃了一下。
下一秒,怀里一轻。
不知什么时候,许清琛站到她面前,她净身高164,在女生中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但站在187的他旁边,还是矮了一大截,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流畅的面部线条。
许清琛弯腰,整个人似乎把她笼罩住。
两人靠的极近,近到宋续的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薄荷烟草气,不难闻,淡淡的,却存在感极强,侵噬着她的嗅觉。
顿时,全身热血上涌,她的脸部、脑子像是充血般,烧了起来。
太热了。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许清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个反应,长腿往前一跨,再一次靠近。
他弯下腰,修长有力的手抬起她怀里书的瞬间,嘴角轻扯,掺着点坏:“怎么,怕我?”
两人靠的太近了,近到这句话像是贴着她耳朵说的,酥麻感充斥了整个耳廓,又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续大脑跟宕机了般,什么都想不到,一时都没有回应。
她缓了下,眼睫颤了颤,攥紧了手,才故作镇定地仰头看他:“没......没有。”
许清琛低头看了眼面前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女生,脸有些红,一双嫩白的小手攥得紧紧的。这反应,可不像是“没有”。
他也不在意,搬着书,转头问秦笙和周靖轩:“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把书送到你们寝室。”
宋续这才完全松懈下来,稳了稳心跳,小脸鼓着,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怕呢?她刚刚的反应像是怕他吗?
也好,只要不发现她喜欢他就好。
*
许清琛和周靖轩把书搬去宋续他们寝室后,一行四人一起去校外餐厅吃饭。
路上,秦笙拉着宋续去买奶茶,问那两人:“你两喝吗?”
两人抽着烟,一致默声。
秦笙懂了,拉着宋续走了。
宋续突然想到,如果许清琛是秦笙哥哥的话,为什么在高中的时候没传出来,两个都是南城一中的风云人物,不应该呀。
她偷偷地看了眼一旁的秦笙,想问又不敢问,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为了掩饰,她拿周靖轩做了话头:“你和周靖轩是青梅竹马?”
“是的,因为靖轩哥比我大一岁,我打从娘胎起就认识他了,小续,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喜欢他,很久了。”说着,平时自信的人突然低下了头,声音很轻:“但他只拿我当妹妹。”
宋续能体会这种感觉,一股心酸从心底升起,后悔问这个了,转移话题,问了个已经很明显的事:“你和许...清琛真的是兄妹?”
“是不是不像?但许清琛的确是大我一岁的亲表哥。”秦笙想到今天被许清琛怼了好几次,又气愤道:“哼,他不认我,我也不认他,呵,我也没有这个破哥哥!”
宋续眼尾往下坠了坠,虽然她和许清琛经常说着说着就怼起来,秦笙又对他没几句好话,但她能看出来他们兄妹关系是极好的,是那种,如果一方受了委屈,另一方,必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出头。
所以她还是很疑惑,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为什么高中时没传出来过?”
秦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高中时,许清琛出名得全校无人不知:“我哪敢,我这个破哥哥,从小就格外受欢迎,在他没转学之前,我过年去北城走亲戚,和他出去买个饮料,小卖部老板的女儿都能多送他一袋糖,要是在学校,我估计得成为一个代送情书、礼物的机器?当然啦,主要是我肯定拒绝不了女孩子。”
她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啊,索性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宋续明白了,的确,许清琛是真的很受女孩子欢迎和追捧。
众星捧月,天之骄子。
“不过我这个哥哥,是真的野,喜欢他的女生,一个又一个,但他一次也没谈过,不过也是,一般女生真不一定能拿得住他?唉,我的嫂子在哪,快点出来,管管他吧,我的期望不高,只要能在我被他怼的时候,帮帮我就行了。”秦笙苦着脸感叹。
宋续小口地喝着奶茶,默默地听。
又确定了一件事,他还没有女朋友,心里又止不住雀跃。
买完奶茶回来,正好就看到,有两个女生从酒吧街的方向走到许清琛面前,一个穿着吊带裙,身材凹凸有致,妆容妖冶,像是故作风尘,一个穿着白衫黑裙,乖巧温柔的模样。
穿着吊带裙的女生拿着手机,故作成熟地问许清琛:“帅哥,你好啊,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女生的眼睛直勾勾中又隐着逃避。
秦笙非常熟练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得,又开始了。”
宋续默默地看着,忍着酸涩,他没有女朋友又怎样,他真的太多人喜欢了。
许清琛吐了口烟圈,完全没顾虑眼前的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显然都不是声色犬马场所的顾客。
靠得又近,烟雾缭绕下,烟草味格外浓郁,尼古丁的刺激味道侵袭鼻孔,她们被呛得咳了好几下。
周靖轩都看不下去:“你差不多得了。”
许清琛没听,漫不经心地抽着烟,轻笑着:“加我联系方式干嘛?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是带着拒绝之意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暧昧又放荡。
秦笙看着许清琛嘴角挑起淡淡的弧度,向宋续吐槽:“我这个破哥哥不管是对着人,还是对着狗,都能笑得浪荡。”
宋续:“......”
虽然秦笙说的有玩笑的成分,但众星捧月如他,真的太多人喜欢了,从高中就目睹他周围来来往往,许多优秀大胆自信的女生,但他一直都是这副暧昧又不暧昧的态度,漫不经心的,仿佛永远也不会认真,多情又寡情。
说着,许清琛又缓缓吐了口烟圈。
穿着吊带裙的女生继续呛了一口烟,强忍着不适,状似迷恋地说:“就躺列,我不会打扰你的。”
“这点烟就受不了了,还敢玩弄风月?”许清琛轻笑了下,没再废话,收起了散漫的态度,正了正神色,也按灭了烟,凌厉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两人身上:“高中生?”
那女生惊讶地抬眼,没想到他会发现。
“事情的解决办法往往不止一种,高中生就做高中生该做的事,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语气中没有瞧不起,也没有居高临下,只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似是在说一件与之无关的事。
穿着吊带裙的女生能听出其中真心却有隐晦地劝说,心尖动了下,却也羞愧地低下了头,旁边穿着白衫黑裙的女生道了声谢,拉着人离开。
那个女生最后还往后看了他一眼,与刚刚带着面具般的眼神不同,这一次是真的留恋。
那句劝说的话说得太隐晦了,周靖轩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现在处在一条商业街上,尽头接壤着酒吧一条街,刚刚那两个女生正是从那里出来。
许清琛咬着烟,含糊不清:“那女生身上虽然有酒气,但不像是喝的,应该是沾染上的,她帆布包里除了白衫黑裙的校服,还有一本书,巧了,我高三的时候写过,是五三。”
“那是校服?”
许清琛抬了抬下巴,指了一个方向。
周靖轩这才发现,混在人群中的很多女生都穿着白衫黑裙,胸前还别着校牌。
他心中微叹:琛哥还是琛哥,北政法学院的牌面。
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破案上身。
但是周靖轩还有一点不明白,他从下往上扫了一圈许清琛:“你身上除了那块表,值点钱,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钓你?”
许清琛把玩着打火机,火光明暗间,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大概是,我看起来比较贵吧。”
“......”
神特么的贵。
秦笙目睹完了全过程,谈笑:“许清琛,你魅力减了啊,竟然有人不是冲着你的长相,冲着你的钱来的,可还行?”
嗯,不错,终于有人发现许清琛“根本不帅”的真面目了。
后来,她没止住,哈哈大笑出声。
许清琛没有被取笑的窘迫,薄薄的眼皮轻掀,云淡风轻:“秦笙,你还想吃晚饭吗?舅舅昨天打电话给我,问我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本草纲目抄写得怎么样?要不今晚抄完?”
秦家家训,犯错闯祸,抄写医书,正好秦笙开学之前把他爸收藏的一套茶具打烂了,本草纲目还没抄完呢。
“......”
秦笙也只是开个玩笑,这下不敢说话了。
在秦笙心里,许清琛哥哥的形象更加丑陋了,哼,哪门子哥哥?破哥哥。
宋续看了全过程,觉得许清琛做得很好,还很聪明。
离经叛道是他,张狂恣肆是他,浪荡不羁还是他。
但很奇怪的是,这样的人又坏又可以很正直。
玩归玩,他的心里门清得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他心里自有一杆秤,骨子里正直会让他无法对一些陷入困境、误入歧途的人无动于衷。
他会用他自己方式让人意识到,你现在做的事是错的,事情总会有其他的方法,没必要走极端,没必要做以后必定会后悔的事。
这样的他,她怎么能停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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