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来新疆。
麻叔开车来机场接我去民宿,沿途的景致还是那么的漂亮。
“怎么样,还算熟悉吗?”麻叔的口音不算重,眼角挤出来的纹路格外亲切。
“嗯。”
“想想你上次来,也已经过去快一年的时间了吧。”
“嗯。”
一年前的暑假,我刚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因为哥哥顾闻毕业后的工作正好也在那座城市,爸爸妈妈为了方便,便举家搬迁。
搬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家的户口本就是在这。
爸爸说,我五岁前其实一直生活在这里,后来是因为他的工作才到浙江去的。
于是那个暑假,我们家忙着和各个我不认识的老邻居和老朋友寒暄见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知道了李吟的存在。
以我不喜欢的方式。
李吟是爸爸朋友的儿子,我们两家是世交,现住在同一个小区。
他患了心脏病,不治之症,好像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听说李吟的妈妈就是心脏病去世的。
正当我为这个不曾相识的哥哥感到同情和遗憾时,李叔叔跑到我家,跟爸妈在客厅聊了许久。
我对大人之间的事一向不感兴趣,便在房间里认真计划着我的高中毕业旅行。
世界这么大,一时之间真有点难以抉择。
紧接着,妈妈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荒唐的事。
妈妈说,希望我能跟李吟订婚。
因为李吟喜欢我。
“他见过我吗,他就喜欢我?”我有些尴尬,也有些愤怒,丝毫不怕被客厅的李叔叔听到。
妈妈连忙关上了房门,摁住我的肩膀坐在床上,“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他当然见过你啊。”
“所以你就想让我嫁给一个快死的人吗?”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他们说,我和李吟举办个订婚宴就好,后续也不用领证结婚,等李吟病逝了,我还是单身未婚。
我不明白,这算什么?
为了满足李吟的情感愿望,就要我去迁就和配合?
李吟呢,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从物理上屏蔽那些讨厌的劝慰声。
竟然就连顾闻都希望我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考虑。
怎么冷静,怎么考虑?
这根本就是一件不正常不公平的事!
晚上,我通过了李吟的好友申请。
他到底是一个病人,我还不至于连加个好友都不同意。
李吟的头像是黑色的,可能这就代表着他的心境吧,我有些难受。
点开他的朋友圈,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无论如何,订婚不是件小事,我不会这么轻易接受的。
我买了去新疆的机票,订好了民宿,偷偷收拾好了行李。
想着谁也不能阻碍和破坏我的毕业旅行,于是把手机卡拔出,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又留了一封告别信,趁大家还都睡着,溜出了家门。
尽管确定已经没人可以联系和打扰到我,但一路上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直到飞机落地后,我才有一种真正自由了的感觉。
我的计划是在新疆玩一个月,这样回去以后差不多就要开学,也就可以不用去管什么李吟张吟的事了。
连着几天,我都窝在民宿里,偶尔出门去买个饭。
主要是没有手机卡,所以只能用现金。
但一下子放太多现金在身边,我还是有些害怕,索性就躺平。
麻叔就是民宿的主人,偶尔买了吃的喝的,都会分享给我。我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但到底吃人的嘴软,很快就接受了他是个好人。
有一天,麻叔来敲我的门,邀请我晚上参加附近邻里举办的舞会。
我从来没参加过什么舞会,兴奋得紧,从下午就开始打扮。
晚上会比白天冷很多,我打算穿那件新买的青色的连衣裙,再套个白色的外套。
为了避免自己过于清汤寡水,我特意涂上了口红。
这是好朋友夏楠送给我的毕业礼物。
嘴唇一红,果然立马就有了气场,接着又用指尖沾了点嘴唇上的颜色轻轻拍在脸上。
“还真是有点大人模样了。”
我满意地照着镜子,抿了抿嘴唇,拿出手机自拍了几张。
说是舞会,其实更像是一场派对。
来的人都住在这附近,互相之间也认识。
但是我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是外人而融不进去,所有人都很明朗好客,他们招呼我和大家一起品尝美食,一起唱歌跳舞。
这时,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走过来坐在我的边上,热情地递来一杯果汁,“喝吗?”
我才发现他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一点新疆口音。
“谢谢!”周围很热闹,我几乎是用喊着的音量接过果汁。
我想,天底下没有拒绝帅哥的道理。
“麻叔怕你无聊,让我来陪着你!”看着他喉咙上暴起的青筋,就知道他喊得也很用力。
“我没事,你玩你的吧!”
但他没有离开,一直坐着和我聊天,有时还会帮我翻译大家唱的一些新疆歌曲的意思。
“想不想喝酒?”他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可能怕我听不清楚,又做了个喝酒的手势,像是耍酷。
“好啊!”我欣喜地应道。
我还从来没喝过酒呢,现在满十八了,当然要尝尝酒的滋味。
于是我便跟着他起身离开。
没走几步路,就有一个小酒馆,他点了两杯酒,同我坐在外面的吧台上。
“这是果酒,度数不高的。”他把酒推到我的面前。
这杯酒很漂亮,橙色渐变的液体,还冒着许多小泡泡。
“它有名字吗?”我不禁问道。电视里的酒都是有名字的。
“落日时分的爱。”他笑,和我碰杯。
我试探地抿了一口,味道甜甜的,入口还有一点汽水的刺激感。
好喝!
于是捧着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尽管酒精度数不高,但半杯下肚后,还是会有一些晕晕热热的感觉。
我托着脸,仔细打量着他。
他的眉眼和我见到的多数新疆人一样,很是深邃。就算安静待着,眼睛也像是会说话似的。
“你是新疆本地人吗?”我不由想问,因为他的普通话真的很好。
“不是,”他摇了摇头,“但我妈妈是新疆人,所以我每年都会来这玩。”
原来是这样。
我甚至想问他是不是少数民族户口,这样高考是不是还可以加分啊。
但我还是忍住了,这样未免太冒犯了。
“那你怎么称呼啊?”帅哥这两个字我有点喊不太出口。
他举起酒杯晃了晃又放下来,似在斟酌,“叫我小林就好 。”
“那你就叫我管管吧。”绰号嘛,我有的是。
“管管?”
“是不是很可爱,像熊猫的名字。”
“你喜欢熊猫?”
“对啊,国宝嘛,谁不喜欢。”
“确实,我也喜欢。”
吧台旁边有个露天的小舞台,客人们喝尽兴了就会自发地上去表演。
这会儿是一个留着胡子的年轻小伙子在上面弹冬不拉,下面的观众纷纷拍掌打起了节奏。
好美妙的氛围。
“你会弹冬不拉吗?”我问小林。
他转过身去看了眼舞台,又转回来说:“不会,我只会弹吉他。”
“我有个好朋友钢琴弹得很好,真羡慕你们这些会乐器的人啊。”
“为什么?”
“有才艺傍身,感觉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趣吧。”我想起了初中,夏楠哪怕在中考前每天都会去音乐教室弹钢琴,说是打发时间。
“那我教你。”
“嗯?”
“我教你弹吉他。”小林拍了拍胸脯,自信地抬起头。
回到民宿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玩到这么迟。
要是被爸妈知道,指定会被一顿批评。
但是小林是麻叔认识的人,所以我才特别放心他。
尽管困意袭来,我还是强撑着洗了个澡,然后美美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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