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川!”
钱立川刚从车上走下来,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地扭过头。
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停车场,紧接着传来骂声:“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宋小姐!”
程洋见状,快步上前拦住宋锦棠。宋锦棠却一把将程洋推开,说:“你别拦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钱立川屏息几秒,吞下脸颊上的疼痛,垂眸看向宋锦棠,问道:“我怎么卑鄙无耻了?”
“你骗我!你说你只是想要瀛海旗下港口的管理权,你说过不会动瀛海的!”
钱立川冷笑一声,真好笑!每个人都说他骗人,可是他骗什么了?他答应过他们的事都做到了。
“我骗你了吗?我现在动瀛海什么了?我真要动瀛海早就对它动手了。”
“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瀛海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你那个破系统一上线瀛海就出事了,你敢说不是你?”
钱立川理直气壮:“我只是发现了有人从事非法交易,尽一尽良好公民的义务而已,我做错了吗?是我逼你爸爸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的吗?不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有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话说回来,你这二十多年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活,也是你爸爸走私血钻赚来的。”
“你骗人!”宋锦棠不愿意相信,忍不住提高声音反驳道,“不会的。我爸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你陷害我爸爸!我竟然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我就不该跟你结婚,也不该跟你合作欺骗我爸爸!”
钱立川觉得宋锦棠越来越搞笑了:“宋小姐,拜托你搞清楚。结婚是你爸提出的,逃婚是你提出的,由始至终都是你和你爸在策划整件事,我只是配合你们。再说了,就算我不同意跟你合作,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我完全可以和你顺顺利利地结婚,占有你羞辱你,再揭发你爸干的那些肮脏事情。而我作为船王的女婿,说不定还能直接接管瀛海。我得到的只会更多。”
“你敢!”宋锦棠又羞又恼。
明明这一切都是钱立川在搞鬼,但是她偏偏找不出他什么破绽,甚至她觉得他说得没错
最终,她只能无力地骂道,“你真的好可怕!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难怪你女朋友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钱立川眉心一跳,立刻问道:“你说什么?”
林天恩离开的事,她不可能知道的。
宋锦棠看到他神色有异,有些得意,她总算知道钱立川在意的是什么。
“我看到你女朋友了。你答应帮我逃婚也是为了她不是嘛,但是她还是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因为你太过无耻了!”
钱立川没理会她骂什么,只是紧张地问道:“你在哪里看到她了?”
宋锦棠勾起唇角,故意笑道:“我不告诉你。像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根本不配有人爱!”
钱立川突然伸手抓住宋锦棠的手腕,将她拉上前,一双狰狞的眼睛紧紧地擒住她,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这是给你的报应。”
钱立川手上的力道更紧了,宋锦棠吃疼地皱了皱眉。
“报应?”钱立川阴笑两声,“这句报应应该跟你爸爸说。”
宋锦棠拧了拧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有空去问问你爸,问问他当年做了什么。因为你爸,你在家里过着你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活时,我过的又是什么生活。如果真有报应,那你爸今天的下场,就是他的报应。”
“嘿!你干什么?放开她!”一个男人冲上前来,是宋锦棠的丈夫,他抓住钱立川的手,警告道,“快点放开她,不然我就报警了!”
钱立川瞥了他一眼,松手说道:“看好你的人,别让她再出来到处乱吠。”
说完,钱立川就转身往电梯走去,程洋沉默地跟着上去。
“觉得我很过分?”钱立川突然问道。
“没有。”程洋说的是真的。别人或许不了解钱立川,但他清楚他。他之所以跟宋锦棠说这么多过分的话,只是想让她明白,宋千帆的下场和她与钱立川一起策划逃婚这事无关。无论她逃不逃婚,他都会对付宋千帆。他只是想让她不要自责,要怪就怪他好了。
钱立川沉默了几秒,又开口说道:“你看下,能不能查到宋锦棠去过什么地方。”
“嗯。”宋锦棠说她见过林天恩,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条线索。
上次他们去找文雅后,程洋本来也决定要离开的。
钱立川:“你要去哪?”
程洋:“去找Eva。”
钱立川:“你要去哪里找?”
程洋耸耸肩:“哪里都行,所有她去过的地方都找一遍。如果还是没有,我就把世界上其它地方也一个一个地去找,找到为止。”
钱立川:“你这样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能找到Eva吗?”
程洋:“不管能不能,总要去试一下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钱立川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我气,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不要为了赌气做无用功。”
“Eva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的,你觉得是你毫无目的地四处瞎找有用,还是在这里等她回来有用?”
“你怎么知道她会回来?万一她不再愿意回来了呢?”
“她会的。”钱立川很肯定地说,“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在这里。她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她不可能真的能抛下所有的一切。”
理智上程洋觉得钱立川说得没错,但是感情上,他不想赞同他。
因为他确实还在生气。
如果不是钱立川,林天恩根本就不会走。
“那你就不打算找她了?你就好好地坐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万一不是她不想回来,万一她遇到危险了呢?你想过没有?”
“我当然想过,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她。我一直安排人在找,只是关心则乱。我不希望你因此失去了理智。”
程洋冷哼了一声:“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我留下来帮你嘛。”
“是。”钱立川并不否认,“我希望你留下。Eva已经不在了。Ocean,现在我身边只有你。我希望你留下。”
程洋的心莫名被触动了。
钱立川说“我希望你留下”,这是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当年回港城,还是让他去坐牢,钱立川都是把选择权交给他。
“我留不留下对你都不重要了,你想要做的事都完成了。华安、瀛海、钱氏都因为涉嫌走私销售血钻面临严重的控罪,你还想做什么?”
“钱晋。”钱立川说道,“他把自己亲儿子推出去顶罪了。虽然钱氏也确实深受打击,但是钱晋还逍遥法外。”
在程洋这里,三大家族已经被拉下神坛,地位岌岌可危,整个港城的经济都正在经历一场地震,很快就会重新洗牌。他当初想要做的事情算是做到了,虽然他并没有预期那么高兴,所以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钱立川非要咬着钱晋不放。
“因为,他害死了我爸爸。”
“什么?”程洋皱了皱眉。
许建邦和钱茵当年创办恒信,并且研究出一套在市场上属于非主流的运作方式,成为了不少人的眼中钉。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凭自己的本事做到的,或者这个市场不至于容不下他。但是,他娶了钱茵。
这样一来,无论他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还是靠女人,在别人眼里,都会成为靠女人。他利用婚姻就得到了钱家积累上百年的资源、人脉。钱晋自然是最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人,他背着钱国威,撺掇宋千帆和白家诚,设局将他踢回属于他的地方。他们收买了许建邦的同乡也是合作伙伴叶富龙成功引许建邦入局,令他失去了恒信。
钱立川曾经以为,他们的计划就是到这里了。后面许建邦不幸遭遇车祸,都是意外。直到他回港城后,有一次钱茵病发,胡言乱语地抓着钱立川质问:“Jim,他是你姐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钱立川趁机追问下去才知道,原来那场车祸也是人为的。
钱晋一直忌惮钱茵,因为他很了解钱茵。许建邦就算没有了恒信,但只要有钱茵在,他很快就可以再创办一个新的恒信。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跌入谷底的时候,补上一刀。
钱茵就是知道这个真相后情绪失控,她接受不了是自己间接害死了许建邦,她更接受不了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是陷害杀死自己丈夫的人。而钱晋便趁这时将钱茵带回国,以情绪问题将她囚禁家中,不让她见人也不给她治病,导致她的精神越来越差。
钱立川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他爸爸的死,由始至终都不是意外。钱晋不仅害死了他爸爸,还令他妈妈换上严重的精神问题。所以,对于宋千帆、白家诚,他们罪有应得已经够了。但是对于钱晋,钱立川恨不得让他血债血偿。
程洋总算知道钱立川这么多年的筹划是为了什么。尽管当初他说过,他出狱后他们就互不相欠,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是无法抛下钱立川。
不是为了偿还恩情。
只是在知道这一切后,他做不到让钱立川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最后一次,程洋告诉自己。
这次结束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从此真的互不相欠了。
……
钱晋虽然撇清了自己洗黑钱的嫌疑,但是钱凯终究是他儿子,也是钱氏的高层,钱氏的股价一路走低。钱立川判断仍存在高估空间,且有关血钻贸易的舆论仍在发酵,有可能进一步打压股价。因此,他当机立断对钱氏发起狙击,继续做空。
然而,钱晋并没有对其进行反击,看上去好像任由钱氏的股价一路走低。
程洋皱了皱眉:“这不正常,钱晋看着怎么像是要抛弃钱氏了?”
钱立川当然也知道。
钱晋不反击不正常,他要抛弃钱氏更加不正常。
突然,他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说道:“查一下期权市场最近的交易记录。”
“期权市场?”经钱立川提醒,程洋迅速调取数据,发现钱氏关联账户近月看跌期权持仓量近期快速激增,行权价则低于当前股价。
“果然如此。”钱立川猜对了,钱晋想利用期权来对冲降低损失。
“不对。”程洋再看这数据,发现不妥,“可是他行权后获得的股票并未流入二级市场,而是……”他皱了皱眉,接着说道:“转入了一家海外公司。”
“他在进行资产剥离。”
钱立川总算看明白了钱晋的操作,他正在转移钱氏的核心资产,留下空壳公司任由钱立川攻击。洞悉到钱晋的心思后,钱立川咬了咬牙,钱晋果然够狠心的。
儿子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钱氏也可以说抛弃就抛弃。
他不能让他得逞。
“想办法,入侵他的期权交易系统。”
程洋大惊,问道:“Leo,你想干什么?”
钱立川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Leo!”程洋按住钱立川的手,说,“不要乱来。”
……
深夜十二点,丰泽银行总部大楼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贺剑锋仍在公司工作。
华安银行因为董事长白家诚涉嫌血钻贸易股价持续暴跌,他的儿子和集团多名高管也被带走调查,如今无人掌舵。
这对贺剑锋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时机,他趁机对华安银行发起收购。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忙到半夜才离开公司。
贺剑锋双眼专注地看着桌上的文件,手下意识地拿过杯子往嘴里送,头仰起才发现杯子空空,一滴水都没有了。
他按住桌面上的电话,拨通秘书的分机,叫道:“Kiki,帮我泡杯茶进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推开,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茶放在贺剑锋的面前:“贺董,你的秘书已经下班了。”
贺剑锋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他的秘书,但是他见过。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背脊微微挺直,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地说出对方的名字:“林天恩?”
林天恩微微一笑:“很荣幸,难得贺董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当然记得。
眼前这个林天恩,不仅长得和秦瑶有七八分相似,甚至名字也和他的女儿一样。
自从上次在慈善晚会上见过林天恩,他就留了一个心眼,找人去调查这个林天恩的底细,但是只查到她在一个偏远的海岛长大,和秦瑶八竿子打不着边。
不过人有相似,巧合而已。
他这么跟自己说,很快便将这人抛之脑后。
可是她却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
贺剑锋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笑了:“林小姐这么漂亮,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贺董记性这么好,只是不知道是否还记得一位叫秦瑶的故人呢?”
贺剑锋的心突然提了起来,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的原名,叫贺天恩。”
贺剑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眉心却不受控地轻轻一跳。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来并不是要向你证明我的身份,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贺剑锋双目半眯,幽幽地看着林天恩,一眼洞悉她的心思:“你想我帮钱立川?”
“我不是想让你帮他,我是想你阻止他。”
贺剑锋脸上闪过一丝不解,随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天恩,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为什么?你不是钱立川的人吗?”
她故意忽略他后半句话,说道:“你还问我为什么?难道你看不到自从血钻一事被爆出来后,整个股市有多乱?钱氏和恒信还在这时候开战,两人都跟疯了一样,再这么下去,不仅他们两败俱伤,整个港城的经济都会垮掉的。”
这也是林天恩决定回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算钱氏深陷血钻风波股价暴跌,但是毕竟是百年基业,根基深厚,恒信根本还不够实力与它对抗。但是她了解钱立川,他盯上了一个目标,就誓必会将它拿下。这样下去,他必然会剑走偏锋,到时整个市场秩序都会被扰乱,无数股民倾家荡产。
她不希望看到他因为仇恨,把自己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就算她会破坏钱立川这十几年来的部署,就算钱立川会因此恨她,她也要站出来阻止他。
贺剑锋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真的很有意思,他忍不住笑道:“股市混乱关我什么事,港城经济垮掉又关我什么事?普通市民的生死又关我什么事?我还巴不得他们两舅甥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把这个市场搞得越乱越好。”
林天恩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剑锋:“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难道你以为整个经济垮了,你可以独善其身吗?”
贺剑锋冷冷地笑道,“摧毁会带来新生,这个破旧的阶层秩序早该换了。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帮你?你该不会以为你来这里跟我说两句我就会相信你是我女儿吧?就算你真的是我女儿,你觉得自己重要到可以让我抛弃丰泽的利益去帮你吗?”
林天恩想过贺剑锋是一个无情的人,但他没想到,他冷血成这个样子。她愣了愣才敛过神,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奢望贺董你那廉价的亲情。”
如果他有重视过她这个女儿,当年就不会将她和秦瑶赶走。
“但是,贺董你现在正忙着收购华安银行,而你的大儿子正在竞选立法会议员,如果这时候爆出你还有个私生女,我想港城的媒体记者应该会很感兴趣。”
“你在威胁我?你这样把自己推出去,你想过后果没有?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林天恩知道,一旦她的身份曝光,或许她就再难有安宁的日子。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钱立川。
“贺董该不会是在关心我吧?但是不必了,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这件事要是被曝出来,恐怕你的麻烦会比我的多。”
其实,这些对贺剑锋来说,都不是什么致命的事,他也不是没有办法摆平,但是媒体向来唯恐天下不乱,林天恩要是在这个关键节点出来自爆身份,必然会引起媒体和公众的猜测。
他稍稍垂下双眼,在暗暗计算是帮助她付出的成本高,还是摆平这件事需要付出的成本更高。
“当然。”林天恩觉察到贺剑锋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已经开始衡量利弊,便主动帮他计算,“我也不会让贺董做亏本生意的。说不定,事成之后,贺董还能从中赚一笔。”
贺剑锋抬眸看向林天恩,他一开始太小看这个女孩了,她长得小巧纤身,看上去不过是个和秦瑶一样任人拿捏的花瓶,可是她却敢一个人孤身闯进他的办公室,软硬兼施地和他谈判。
他突然对她另眼相看,嘴角微微扬起,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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