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池越忘记什么了吗?
池越自诩自己打小就记性好,不觉得自己有忘记过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在地仙秘境,蜃妖的幻境里,好像有过一段什么经历,但池越甚至现在都无法回忆起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会和这个有关吗?
“难怪都说你们人族薄情,总忘记事情,不像我们妖族,一件事,一个人,能记上千年、万年。”红璃撇嘴哼了一声,“也是,你们寿命太短,若是不忘记些什么,只怕一辈子都要活在遗憾之中。”
池越不服,“那你还记得你元神飘到不归原是怎么抢人家身体的吗?”
“......”红璃噎住,半天才支支吾吾憋出一句,“那怎么能一样,我那会儿没意识!”
池越乘胜追击,“怎么不一样?那我也说我那会儿没意识呢?”
“强词夺理。”红璃翻了个白眼,没打算再和她斗嘴,“是他把晨星镜从妖界封印中带出来,送到你面前的。”
什么?
“咱俩第一次见面那时,我不知道你有晨星镜,所以没认出来。”红璃道,“十几年前的事了吧,不过具体情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我与他也不是天天在一起的。”
不归原的大妖,寻了一把锁挂在自己脖子上。
就算是为了压制梦蝶的第三次破茧......为什么是池越呢?
池越有什么特别的?因为她灵根残缺易于掌控?还是因为这双与生俱来的破魔眼?
总不能真是书上写的那样,是晨星镜自己选择的池越吧?
......不过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了。
不然,池越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能给他什么?
红璃伸手在池越眼前晃了晃,“嘿,傻眼了?”见她的神色,红璃一瞬间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嘴,他咳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他这个这么强的大妖给你做打手,你不开心?”
“如此说来,你们需要晨星镜来拖延第三次破茧,以便你们寻到能让你们都活下去的两全其美之法。”说着,池越点头,“这样,我倒是能想明白为什么弄洲这样的大妖会与我结契了。”
“你这就信了?不怕我骗你?”红璃挑眉,“我话本看得可不少,骗人可谓是信手拈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信了?”池越也学着他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然后摇摇头,“本姑娘阅妖无数,如今心如明镜,你说你的,信与不信,我自有定夺。”
“嘁。”红璃转身,又给池越留下一个白眼。
等他们回到月舟堂时,到处都不见弄洲的影子。店里的客人少了一些,近日打烊的时间提前了,伙计们已经在着手准备闭店。
霜妺依旧在柜台前坐着,懒懒散散地抬起眼皮看着池越,“你们离开后不久他就走了,还没回来。”
“他说要处理私事,你知道是什么吗?他不是第一次来辛丰?他会去哪儿?”池越偏头看着红璃,心里异想天开地认为红璃是弄洲肚子里的虫,什么都该知道。
红璃慢吞吞看了她一眼,“晨星镜不好使了?”
言下之意,你自己感应不就知道了。
可惜的是,因为没能看清楚那雾气弥漫的名字,此时此刻晨星镜确实不好使,但池越回得理直气壮,“尊重**。”
“?”那你还问?
“你如今与他不是共生死吗?你不知道他在哪儿?”
“也没那么神奇,但他要是真死了,我倒是能......”红璃扭头本准备给池越一个假笑,却忽然僵在了脸上。
池越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眉心一拧,“怎么了?”
“......他出事了。”
血止不住地滴在地上的时候,弄洲才注意到自己的胸口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个窟窿。
这道伤存在已久,要不是妖力耗损太过,他几乎要忘了这处伤口。
他一只手还放在石碑之上,源源不断地往其中注入妖力,只能腾出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匀出一些妖力去修复身体的创伤。
这处空间设置得巧妙。
任谁也想不到,辛丰的落星阵竟会借着云层藏在空中。
这里,残垣石柱歪七横八地漂浮着,漂浮不定的石块连成台阶,通向中心的石碑。
此时,石碑面前的,是弄洲,正试图以一己之力扭转落星阵。
目睹一切的妖被他推了出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弄洲的红线结成网,将她困在原地,任她如何挣扎反抗,这线分毫未损。
她望着石碑,望着弄洲,但仍有些不认命,“我不明白,你这么强的妖,为什么要站在人族那一方。”
而弄洲依旧专注于石碑,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树藤从她袖中延长伸出,而红线像是活物一般,随着树藤的变化又结出更庞大的网。
“别动,会伤了你。”大妖看上去狼狈至极,语气却依旧平和。
槐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打断自己的不速之客似乎不打算要她的命。
“放弃吧,你这样输注妖力,不过是泥牛入海,没有用的。”槐妖本能地想劝他,同为妖族,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有用的。”弄洲没有停下,越来越多的妖力流注进入石碑。
槐妖觉得他疯了,“你可知道我们用了多少妖的妖力才完成此阵?!单凭你一人......!”
强光噎住了她的话,石碑上的文字流动在强光闪过之后便消失,借由阵法分散在整个辛丰上空的妖力在此刻倾泻而出,但在下一瞬,竟飞速涌入大妖体内!
弄洲又呕了一口血。
过于庞大且杂乱的妖力将他体内搅得天翻地覆。但同时,这些妖力迅速被他自己的妖力包裹、覆盖,如江河入海,最终又归于平静。
待他扶着石碑直起身子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了,只剩下未干的血迹,提醒着方才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绝不是虚幻。
他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挥手撤去红线,语气中带了几分倦意,“你走吧。若是落星阵当真结成,你会后悔的。”
“少在那里自以为是!”槐妖的树藤擦着弄洲的脸而过,刺入他身后的石柱之上,她见弄洲不躲,更加恼怒,“你什么都不懂!根本什么都不懂!!!”
弄洲垂下眸子,道:“落星阵启,辛丰会坠入妖界,他在意的人都会死,他便再也不会原谅你。”
“那又如何?!”槐妖尖叫着,双目腥红,“那他也会记我一辈子!再也不会看其他人!”
“这不是你的本意。”弄洲微微蹙起眉,磅礴的妖力化作红线而出,将这濒临崩溃的槐妖压在面前。
他在犹豫如何处置这槐妖。但一道金光凌空闪过,瞬间将红线粉碎。
未等弄洲看清,数道剑光破风而来,将他所在的石块连同石碑一起劈得粉碎!
弄洲自扬起的烟尘中后退,踏在浮石之上,抬眼看着那浑身妖气的青衣女子。
妖?不,是人,是妖修。
玄羽境的妖修,确实少见。
“雪兔。”她一眼便看出弄洲真身,横剑于胸前,指尖成术,注入剑身,“倒是个不错的收获。”
“栾书大人!”槐妖下意识阻止,却又半途噤了声。
被称为栾书的女子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紧紧盯在弄洲身上,“你的旧识?”
“......”槐妖摇头,侧过脸不再看他。
“那我就不客气了。”
栾书眼神一凛,风刃凭空四起,四面八方朝弄洲劈去,弄洲抬手,“封”,红线层层叠叠护在他周身,而那些闪着符文的风刃几乎是在碰到红线的瞬间就令红线消散,直捣黄龙。
妖力凝结而成的屏障此刻也脆薄如纸,不堪一击,弄洲翻身躲过风刃,却落入妖修的下一剑里,只一瞬,他身上便多出了数道血口。
妖修的法术对付妖有着天生的优势,比起普通修者捉妖,他们更倾向于修习如何杀妖剖丹。妖修本就修行不易,拂光境的妖修便已经比同境界的其他修者强上许多,眼前这个玄羽境的妖修,只会更加深不可测。
弄洲有些呆愣地看了看自己,像是这些伤不是在他身上一样,他轻微仰起头,看向那暴虐的妖修,张开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此刻好像该说些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妖修杀妖,好像也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理由。
身上的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那妖修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时间。
下一剑已至面门。
妖力徒然骤涨,铛——一声,那妖修连人带剑都被弄洲击飞。
她显然也没想到弄洲竟有如此实力。
但她注意到剑尖上方才遗留下的妖血。
气味有些熟悉。
她脸色突变,紧盯着弄洲,“是你?”
这下弄洲更加糊涂,这回是对方认识自己了?
长剑指向弄洲,栾书眼中带着难以压制的兴奋,“那狐狸的妖心都没了还活着,是你救了他?”
狐狸?
弄洲没花多少时间回忆起这件事。
他目光暗了下去,沉声,是质问,也是陈述:“是你,剖了肖烨的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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