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星澜

晨曦破光,太阳若有若无明晃晃的照着,寒风凛冽,冰冷刺骨的河水像无数钢针般扎在宋铭的身上,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几近麻木。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寒冷刺骨的河水中艰难地爬上了岸,白皙修长的双手紧紧捂着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仿佛雪山上开出了娇艳的红玫瑰,在黯淡的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面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每迈出一步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身形摇摇晃晃,宛如狂风中飘零的落叶,朝着河边那片松树杂树林一步步挪去。呼啸的寒风穿透他湿透的白袍,他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牙关咯咯作响。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的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林子里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息,死寂一般的氛围令人毛骨悚然。他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时隐时现。突然,脚下被一根横亘着的粗壮树根绊倒,他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伤口狠狠地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鲜血瞬间如泉涌般冒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草地。

宋铭紧咬着牙关,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硬生生地把那即将脱口而出的痛苦呻吟咽了回去,他深知,在这险象环生的境地,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引来穷追不舍的敌人,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恍惚间,宋铭仿佛听见又有战马奔腾而来,在呼啸的树林中灵巧地奔驰着,朝他的方向而来!

怎么会如此快就追上来了?

宋铭咬牙拔出腰间仅剩的小匕首,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手紧紧持着匕首虚弱的靠着树身。

马蹄高扬着落下,发出沉重的声音,战马嘶鸣一声,与此同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夹杂着凛冽的风声嵌入了宋铭背靠着的松树。

宋铭艰难喘息,维持着序乱的呼吸,在寂静的一瞬间心跳如雷,他还不能死!

“什么人?给我出来!”一道男声低沉着声音吼道。

宋铭咬牙持着匕首,缓缓从那树后转身,只能决一死战了!

岂料回眸竟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仿佛在哪里见过,只是此时意识不清醒,竟一时想不起来,莫非是有人派来暗杀他的?

马上的人盯着宋铭的脸看了一瞬,愣在了原地,那双眼睛他怎么都不会忘!哪怕儿时只看过一眼,回到漠北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

祁漠见此收了他那手上的霸王弓。

爹不是说四殿下死了吗?他就知道,见过儿时的宋铭眼中流露的警惕和愤怒,他就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死!

站在对面的美人面色惨白如纸,轻薄的嘴唇没了往日的红润颜色,微微抖着,再往上瞧便是那双眼,眼尾上挑却没了往日的魅惑,衬的左眼眼尾和脸颊上小小的痣愈发明显。

乌发早就被水浸了个透,齐腰的发沾在湿透了的白袍上,袍角沾染了污泥,白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纤瘦的腰身,伤口染红了那素白的手。

喉咙有点干,祁漠艰涩的滚了滚喉头,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小可怜。

他自作主张的得了个答案。

眼看对面的人迟迟不出手,还很无礼的盯着他看,宋铭感觉自己仿佛不着衣物,被这人里里外外瞧了个遍,很不舒服。

宋铭咬紧了哆嗦的唇,抬着凉薄的眼睛,用尽力气将手中的匕首朝马上那人的面部甩去。

眼看就要插到眼睛,那人回过神,将近在咫尺的匕首徒手逼停,拿在手中打量着,匕首锋利的刀刃划出了细小的口子,冒了点血丝。

匕首柄上镶着玉,莹润白皙,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好看。

“四殿下,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幅样子,小可怜。”马上的人轻笑着开口,打破了僵滞的气氛。

漠北王二世子祁漠!

宋铭想起来了,难不成这人是皇上派来杀他的?

宋铭疼的嘴唇直抖,半弯着身子没回话。

那人也不生气,又轻笑着说:“二公子对你掏心掏肺,四殿下倒是无情,直接掏刀见血。”又隐隐透着一点委屈。

“祁二世子,你我……见过几次?”宋铭咬牙说,声音仿佛挤出来的,依旧盯着对面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我和你不熟!

“四殿下性情凉薄,罢了,你不识我,我识得你,毕竟我祁二余性豁达,善与人交,无论新识旧友,皆能倾盖如故,仿若旧交。”

宋铭:“……”

祁漠翻身下了马,边走边说,身高腿长,逼近九尺,几步就跨到宋铭眼前,奈何伤口灼烧着,他竟连躲的力气都没了。

祁漠弯了腰,一张俊脸凑到宋铭眼前,剑眉星目,编着的两股发辫没入发中,身着蓝色劲装绣着黑色蟒纹,披着一件黑色披风,乌发用银冠高束着垂在身后,单手撑着那棵树,把宋铭紧逼在了一方天地。

宋铭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眼神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灼出一个洞来。

祁漠敛眸瞧着眼前之人,当真好看,他从未见过比四殿下还好看的人,只是此时这人像炸了毛的猫一样。

“祁二世子多生分。”这声音仿佛诱惑一般,又道:“不如,叫我表字?”

宋铭:“???”

宋铭睁大了那狭长的眼睛,满是不解。

眼前棱角分明的脸又凑近了些许,宋铭想扇人……

那人将头凑到宋铭耳畔,偏头说:“乖,叫星澜。”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春水璟明映桉头,星澜点点夜未央。

为何连表字都如此有缘?

耳朵刹那间仿佛被烫了似的,灼烧着的绯红蔓延到了耳根,染红了苍白的脸颊,心尖仿佛被烫了一下。

宋铭疼的身体抖着,重心不稳,抬了那虚弱的手臂扇了祁漠一巴掌,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

祁漠摸了一把脸,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不怒反笑。

“四殿下脸红什么?”

宋铭抖着嘴唇,咬牙又说:“十年未见,祁二世子倒是、倒是性情大变!”

“十年未见,四殿下如出水芙蓉,搅的二公子这摊浑泥心神不宁。”祁漠嗓音低沉地说。

宋铭弯着腰紧紧捂着流血的伤口,疼的直哆嗦,闻此不语。

对面的人也不说话了,静默着,好像在倾听什么,蹲身覆在了地上。

转瞬之间,祁漠翻身而起,宋铭只觉得腰间覆上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拦住了他的右腰身,驱散了冷风,不断向身体传输着温度。

宋铭正想挣扎,被祁漠扣住了腰,压低声音道:“山谷中有战马奔腾而来的声音,离这还有距离,约摸十人左右,四殿下,你被人追杀了!”

宋铭闻此噤了声,安静的由他扣着腰,绷紧了身体。

祁漠似是笑了,又说:“有我祁二在,你怕什么?”

说罢,他手比着吹了一声哨子,天空中一只雄雕俯身直冲而下,带起了空气中凌冽的风,直扑面颊。

那雕抖着硕大的翅膀落在祁漠臂上。

“布日古德,去给师父通个信。”

那雕似乎不情愿,祁漠解了马身上的袋子掏了块生肉,那雕叼了生肉,抖了抖翅膀扇起了周围的落叶,直冲云霄而去。

“冥月,给我出来!”

只见旁边的树抖了抖,落下枯叶,那树上坐着一个少年,怀里揣了松果,正吃着松子看着自家二公子唱戏,被这道声音一喝,吓得手一抖,松果都掉在了地上。

冥月脸皱着,心疼他那掉在地上的松子,都脏了,吃不了了,不情不愿地下了树道:“二世子!”

“你骑苍山负雪回漠北,给我娘说一声,就说我暂且不回去,我要在铜州玩儿几天,晚些时候回去。”

冥月犯难,他本就是王爷派来跟着二世子防止他闯祸的,他没什么底气地说:“二世子回去迟了,怕要挨王爷的打。”

“别告诉我爹,给我娘说一声就好,大不了挨一顿,也无妨。”

“主子,苍山负雪您都不要了?”

宋铭伤势这么重,只能徒步走,骑马颠到伤口恐怕连命都要不保,况且人多眼杂。

“你这小子废话咋那么多?让你办你就办,我回去再跟爹解释。”

冥月:“……”

行!

祁漠:“冥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冥月幽幽地看了一眼自家世子揽着人家腰的手,不禁咂了咂嘴,顿时了然道:“遵命,主子!”

冥月转身翻上了马背策马而去,带起一阵厉风。

祁漠腰一弯把人拦腰抱了起来,宋铭身体顿时腾空,无力支撑,只能靠着祁漠结实的胸膛,沾了血的手绕过那脖颈,死死抱着。

祁漠轻笑着说:“身体倒挺诚实,抱这么紧,勒得慌。”

祁漠疾步向深林中走去,声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逼近了这片丛林。

流寇的叫骂声很大,战马的嘶鸣声惊飞了林中的鸟,密林深处马进不去,他们只好叫骂着徒步走去。

祁漠矮身进了个土洞,那洞外枯草极多,掩着洞口,不细看跟本瞧不出来,土洞窄小,容下两个人都很憋屈。

祁漠俯身躺着,黑袍压着土,宋铭跨坐在祁漠腹部,俯身紧贴着祁漠结实的身躯,身上湿哒哒的,浸湿了祁漠的衣袍。

倒像是坦诚相见。

“往上坐坐,别坐那里。”祁漠压抑着声音。

偏偏身上那人不为所动。

祁漠感觉空气稀薄,吸不上气来,宋铭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和脸颊上,祁漠感觉吞咽有点困难。

祁漠压着喉中的不适,侧耳倾听着动静。突然,宋铭抬了头,幽愤地盯着祁漠。

不知是什么,反正硌的两人都不舒服。

祁漠感觉自己快要被烧死了,染了风寒都没这么难受,要命了。

宋铭眼神凉薄,那眼神仿佛要刀了他,耳朵比方才红的更盛,几乎要滴出血来。

祁漠想偷偷换气,无奈被宋铭直勾勾地盯着,硬是把喉间的难受压了下去,至少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像个登徒子一样。

祁漠哑着嗓音正欲解释,却被宋铭一手堵了唇,挤在这狭窄的土洞里,头又埋回了耳畔。

洞外流寇骂着脏话,提着刀砍在了土洞旁,震的土洞内落了些土,两人紧紧贴着,压着呼吸。

流寇又砍了一刀,没发现他们,叫骂着走了。离土洞一段距离外,铁屠雄的骂声传来,一群人骂着流寇话骑上了战马朝来的方向奔腾而去。

宋铭没即刻出去,待那马蹄声远了,才撑起了身子,祁漠的热气哈在宋铭手上,那干涸的污血都被润湿了。

祁漠哑着嗓音道:“四殿下活色生香,我情不自禁。”

宋铭伤口被水浸过,此时已无力反驳,只抖着唇,那眼神仿佛要杀了祁漠。

祁漠起身出了土洞,又说:“放心,我祁二是正人君子。毕竟,我老爹就生了我和大哥两个儿子。”

宋铭咬牙道:“祁二,正人君子……可没你硬气!”

也不知道在说谁硬气,硬气的人早跑了。

祁漠脱了衣服,裸露的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清晰的没入里裤中,他一头扎进水里浸了个透心凉,才消散了身上的火气和心中的邪气。

浑归浑,可四殿下是男人,开什么玩笑?!

莫非他有隐藏的断袖之癖?

不是吧?祁漠感觉自己真栽了。

待祁漠回来,宋铭意识恍惚,只见那人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烧酒,递过半截结实的手臂凑到宋铭唇前。

“消个毒,不然没到师父那儿伤口就感染了,疼了别咬自己,咬我胳膊。”

宋铭毫不客气地咬了,把那胳膊咬出了血来,宋铭想不通竟然有人的血会是甜的,像蜜一样。

“公报私仇,小白眼狼。”祁漠轻笑着说。

说罢,又撕了他那白绸的里衣,拦过宋铭的腰,小心翼翼地将白皙干净的布料缠在宋铭带血的伤口上。

卷了那披风将人裹了起来,拦腰抱着。

宋铭神情放松,在这暖和的包裹中,不知是睡是晕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毫无防备之心。”

祁漠抱紧了怀中的人疾步北上,朝着北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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