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完病历，漆数立马打开聊天框，把图片发给漆屿，然后又补充了几条语音报平安，说自己有司恺翊照顾着。

再抬起头，笑着用手比了个“耶”，然后对司恺翊说：“快，用你自己的手机给我拍个照，发给我姐看，证明你任务圆满完成。”

司恺翊照做，心里继续思考......这小孩，说的哪句话才是真的？

离开医院的时候轮椅不能带走，司恺翊就在门口的药店给漆数买了一根拐杖。司恺翊没见过拐杖单卖，本来想买一双，但是漆数执意要求只需要一根，说只受伤了一只腿，所以用一根拐杖就能辅助走路了。

司恺翊也没继续跟他争，看着漆数拿到拐杖以后，一边自己扶着从轮椅上坐起来，一边用腋窝夹着拐杖支撑着打了石膏的那条腿试着走了几步。

年纪轻就是好，适应能力还挺强，走着走着就摆脱新手村了，连下楼梯都不用扶。

司恺翊看着漆数这幅身残志坚的样子，有点想笑。这小孩是整我没整成，把自己给整伤了？那也算是坏人有坏报，领到教训了。这样想想司恺翊不再那么生气，本来阴沉的表情渐渐变得阳光起来。

而且，他和普通小少爷还不太一样。普通小少爷不会打了石膏还要坚持考察项目，也不会像这样自己拄着拐杖一蹦一蹦，不求人帮忙。

他有时候还，挺坚强的，和当年的自己有点像。

不对，不像。自己没有一口编一个谎言的毛病。

拄着拐杖回到停车场，漆数很自然地就打开车门把自己塞进后座，然后乖巧地报了地址，等司恺翊把自己送回宿舍。

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不过漆数总是很快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的原则是如果生活中非要多出一件事，那他就会努力让这件事变成好事。所以，他不会过多地去纠结一些让自己不舒服的情况，或者，人。

就像几个小时前他还觉得司恺翊太无耻太冷漠，后来不还是邀他一起跳舞了么？就算人品不行，脸反正看着是舒服的！

再后来知道他是有妇之夫，还有孩子之后，是感觉挺尴尬的，也挺反感他的。不过，现在这个人不是还开着车特地送自己去医院吗，推着轮椅到处陪着做检查，也没喘口气休息，也没......抽空打个电话问问孩子情况。他应该挺着急吧......都是为了照顾自己才留下来。

漆数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自己好像有被放在优先级。然后他又想起来，刚才门诊缴费的时候排着长队，司恺翊是把自己推到空旷人少的地方先等着，再去排队付钱的，还有刚才的拐杖......也是他付的费。

想到这里，漆数开口：“恺翊哥哥，刚才缴费单......你放在哪里呀......我看看多少......回头转你微信。”

司恺翊在开车，腾不出手，不过费用不高，他不打算让漆数转钱。实际上，就算费用更高，他也不会让漆数花这个钱。所以他说：“我帮你付了吧，你不是说缺钱吗？”

忽然地，他就想起漆数刚见面时说自己真的需要用钱那句话了，当时他半信半疑，现在来看，以这小孩的满嘴跑火车习惯，真实性更有待考究。

漆数也没继续争：“哦......那好吧。”他说：“那西装的事，干洗费你就不用转我了。谢谢这一晚上你陪我，恺翊哥哥。”

打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差点歪成个s线，又很快被司恺翊拉直。他从后视镜瞥了漆数一眼，他坐得很直，脸侧着望向窗外，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真实而放松。

刚才那句道谢的话就像化妆间里他停下吹风机说的那句“我好紧张”，那时候他也没有故意去做多余的表情，只是让心情自然流露。

司恺翊回答：“嗯。”

漆数忽然扭头：“可以开天窗吗？我想看星星。”

“星星？”城市的天空都是霓虹夜灯光污染，月亮都变得黯淡，哪里会看得见星星？但司恺翊还是轻按开天窗的按钮，满足这个受了伤的小少爷。

窗户缓缓开启，风声灌了进来。

漆数也没再说话，很安静地靠着车门与座位的夹脚，好让受伤的那只腿可以伸直放在座位上。然后闭上眼睛，很放松的样子。

大学城的位置很偏远，在离市中心一小时车程的一座小岛上，即使夜晚车不多，也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开，所以漆数想在车上再睡一觉，这样回去可以通宵赶稿。这个月开支实在太多了。

大学城的位置很偏远，离司恺翊住的中环别墅住宅区有四十分钟的车程要开，现在时间太晚，赶不及去宠物店接徐明月了。

又过了一会，漆数发现在这个陌生的车里他老是想东想西，实在睡不着。于是他睁开眼睛，四下观察司恺翊的车。

这人居然会喜欢在车里睡觉。真神奇。

车里本来都有什么呢？都是用来催眠的东西吗？后座本来的物品都被他收到后备箱去了，现在座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座椅后面的收纳袋也收拾了么？好奇心忽然就涌上心头。怕打扰司恺翊开车，漆数放过驾驶座，挪挪屁股，把手伸进副驾驶靠背后面的夹层，摸了摸，空的。

那另外一边呢？漆数又改变主意，挪回屁股，准备把手伸进驾驶座的后背。刚要碰进去，发现司恺翊从后视镜看着他诡异的举动。

司恺翊：“怎么了？”

漆数：“我渴，哪里有水？”

司恺翊：“都在后备箱，你等下高架，靠边停我拿给你。”

漆数赶紧：“不用不用，我还好，回宿舍喝也行。”

司恺翊的视线早就从后视镜收回，漆数也没好意思再把手伸进去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动作。因为那个后袋里的凸起程度，明显容不下一瓶矿泉水。但是它确实又有些起伏，好像真的有东西放在里面。

会是什么呢......真的很好奇。

他眼睛一转，鼻子用力嗅了两下，然后赞美道：“真香。”

正在打转方向盘的司恺翊：“？”

动作看起来十分可疑的漆数：“我说你的睡眠神器，真香。我就喜欢这个味道，你都喷在哪了？怎么我闻起来整个车里都是香喷喷的？”

司恺翊想了想：“座椅靠背，两边窗户，脚垫。”

漆数点点头：“哦～难怪四面环绕。”

等等，“座椅靠背？”漆数边说着边凑近了前座位，假装嗅了两下，“确实，味道变近了。”紧接着把手顺势伸进隔层。

摸到几个方形卡片，像是照片之类的东西。

在车上放照片？这辆车看起来不像他的工作用车......所以车上放的东西应该跟生活有关，是老婆的照片？孩子的照片？

漆数有点忐忑，他害怕看到不该看的图片......但是又实在好奇想看。

于是他小心翼翼拿出其中一张照片，看了一个小角。毛茸茸的。

完全拿出来。

是一只白色的猫。异色瞳。

漆数松了口气，还好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把剩下几张照片也一起拿出来了，全部都是同一只猫，有各种角度的，看背后的环境......应该是在家里。

一下子就感觉找到话题，他对着后视镜举起这些照片说：“你也喜欢猫？这是你养的猫吗？”

司恺翊抬眼看到，说：“嗯。捡来的，没养多久。”

找到话题的漆数迫不及待地抓住聊天机会：“就应该这样。我跟你说，现在好多人都喜欢去宠物店买品种猫，但是我更支持大家领养代替购买！”

司恺翊专心开车，回答了一个嗯。

他又继续说：“天空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还是老规矩，你别让我姐他们知道啊。”

司恺翊心想，怎么自己身上又无缘无故多背负了一个秘密。

漆数：“其实我自己资助了一个流浪动物收容所。没有用我们家的钱，是用我自己挣的稿费来资助的。就在西村那边，离市区很远，地铁快三个小时了。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大学里做义工，到那去帮忙清理卫生。那是一对老夫妇开的收容所，收留了一百七十二只流浪猫，三十六只狗狗，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爱这些小动物，就算住在那样偏远的郊区，每天从早到晚忙，他们也很幸福。”

“第一次做完义工回来我就想，我希望自己变得有能力，像那对老夫妻一样，可以保护它们。”

“很奇怪吧？跟漆家那些上千万的业务比起来，我却花时间做这种事情。”

“我喜欢摄影，所以开始接稿，帮人拍照片，修图，还有视频。”

“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钱，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司恺翊听到了他的秘密，但是没有回答。没有人规定过听到秘密的人就必须给秘密开展评估，又或是回应。

过了一会，导航女声说：“前方右转弯，距离目的地大学城南还有3公里。”

紧接着是一个男声：“不是微不足道。”

漆数：“？”

司恺翊：“上千万的业务需要有人管理，流浪的小动物也需要有人关心。它们同等重要，你做的事情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至少，在那一百七十二只流浪猫和三十六只狗狗，以及那一对夫妇，还有你自己的生命里，它很重要。”

后来的司恺翊补充：不是微不足道，他所做的事，在我的生命里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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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