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数正想着，要不自己出去回避一下？叶连就一个火速冲回床铺，换了双鞋，又拿起手机，跑出去追对象了。出门前还留下一句：“晚上不用等我锁门，我今晚不回来了。”

大学的宿舍门是如果从外面锁上，里面的人就打不开，如果从里面反锁，外面的人就打不开。所以每当宿舍有人夜不归宿，就需要跟至少一个留宿的室友报备一下，这样留宿的人才知道晚上可以直接把门反锁，不用留门。叶连现在就属于这个情况。

寝室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头顶的灯闪了两下，似乎在提醒漆数有什么没做的事。

挣扎片刻，漆数还是点开了微信，和漆屿的对话框本来已经被群消息刷到下面几排，此刻却排回第二位。

她发了什么新消息？看起来是个图片。

漆数心里一紧，点进去。

漆屿：见面说吧。

后面跟着的是一张从副驾驶上拍的挡风玻璃。

他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漆屿：“喂？”

漆数：“姐，你在哪里啊？”

漆屿：“去司恺翊家的路上，怎么了？你还没回？这个点真是堵死我了，晚高峰怎么能高峰两个小时，当自己是塔玛洛山峰啊。”

什么？司恺翊家？

她去司恺翊家干嘛？

等等，司恺翊家。

（姐，我住恺翊哥哥家。）

漆数又开始灵魂出窍。

她是来司恺翊家找我的！！！

包大人！我再也不撒谎了！你早点把我就地正法吧！

他踌躇着回答：“姐，我刚面试结束呢，可能没那么快回。”

漆屿：“哦。不急，我也刚出发，堵成这样，不一定比你快。”

漆数企图再挽回一下：“你刚下班？会不会太累......饭......吃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

漆屿：“干嘛。司恺翊管家不会做饭啊？”

漆数投降：“别别！我这就叫他把饭备好，你爱吃的鳜鱼是不是？给你做三条！四条！”

“好啦。那一会见啦，我在车上还有几个公务要处理，先忙啦。”漆屿在那头笑了起来。

挂断漆屿的电话，漆数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点开司恺翊的对话框。为了缓解尴尬的情绪，他把手机拿得很远，只用余光瞟一眼图标，然后闭上眼睛，迅速点下去。

听着微信电话拨通中的声音，他依然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屏幕。他需要以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来抵抗尴尬。

“喂？”拨通了，手机里传出来司恺翊的声音。

“......你......在干嘛？”

“机场。”

漆数把手机稍微拿近了一点，好听得更清，但还是没敢睁开眼睛。

“咳，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说，我姐，”

“漆屿？她怎么了？”对方听起来在机场，耳边有航站楼的播报声。

“她说她在开车来你家的路上！她要来你家找我！我怎么办！”漆数用力闭着眼睛，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他想或许五官已经扭曲成一团，应该不会好看，不过还好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宿舍，没人会看到他的表情。

“......”对方沉默了两秒。

“你还没和她坦白？”

“没。”漆数撇了下嘴角，“正准备！正准备坦白行吗！我不需要准备时间的吗！说坦白就能坦白的吗！没有缓冲进度条的吗！”

“......”又沉默了两秒。

“我把地址发你，你自己回家等她吧。”又顿了顿，“我说的是，回我家。”

“好。”

司恺翊看着屏幕里的人扭曲着的表情还没有恢复正常，只好继续问他：“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占据屏幕的扭曲大脸继续说：“她想吃鳜鱼，管家会做饭吗？”

“我让他准备。”

对方皱起来的面部肌肉似乎放松了一些，只有眼睛还紧闭着，好像小孩子跑进了限制级的恐怖电影放映厅。

“谢谢......那个......我今晚一定......会说明白的。不会......再麻烦你了......以后！”

司恺翊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心里估量了一下他的可信程度，然后淡淡地回复：“......好。”

“嗯！谢谢！”他说完这句话，就像在游戏里屠完巨龙的勇者，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寻找挂断按钮。

然后看见了屏幕中正在候机室的司恺翊。还有左上角自己的扭曲大脸。

拨成视频通话了？

拨成视频通话了？！

哈哈！拨成视频通话了！哈哈！

哈哈！拨成视频通话了！哈哈！哈哈！

等被无与伦比的尴尬力量封印住的漆数迟来的宇宙无敌巨长反射弧归位时，他差点把手机给丢了出去。

是差一点。因为在他丢手机之前，对方先一步挂断了视频通话，打住这份尴尬。

啊！亲爱的包大人！您明察秋毫！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能不能让我的惩罚早点结束！啊！

漆数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在司恺翊面前都没拥有过面子这种东西，每一次短暂的相处都能让他把脸丢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丢到环球旅游都找不到的地方，比卫星信号灯寻找银河系的新星球还困难。

......

他没有在司恺翊家过夜的打算，所以没带上换洗的衣服，只是拿了个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

然后对着寝室阳台贴着的全身镜观察一下，穿这条宽松排扣裤看不出来自己打了石膏，等下吃饭的时候只需要藏好拐杖，加上不站起来走动，就不会被漆屿发现“轻微扭伤”其实是“轻微骨折”。

他从外面把宿舍门锁好，然后给537宿舍小群发了条消息“我晚上晚点回来，记得别锁门。”接着点开司恺翊发的地址，掉出导航地铁线路。

当漆数下了地铁打车来到司恺翊住的那栋别墅时，看到门口还没有漆屿的车停着，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栋三层的别墅，最顶层是个小阁楼。一楼的厨房正亮着灯，管家和烧饭的阿姨在锅碗瓢盆中忙碌。

司恺翊已经打过了招呼，所以当门铃被他按响后，很快管家就过来开了门。

“哎呀，小少爷漆数来啦，快进来坐，饿了吧？”

漆数点点头，在玄关换上崭新的拖鞋。

大厅跟他在地铁上的想象很不一样。他以为司恺翊会是个简约的人，本以为性冷淡风简约风极简收纳风这样的标签可以用来形容他家里装修的模样。但是眼前的装修看起来有一种上了年代的味道，像是三十几年前就完成的装潢设计，有点土掉牙了。

但不是说土就不豪华，视野所能触及范围内的一切装修都是最上档次的款式，只是有些东西的存在让这个家看起来有种怪异的梦核质感。

黄花梨木电视桌上摆着上个世纪的笨重方盒子电视，最新款的冰箱旁边是褪了色的招财进宝雕像，等身游戏模型后面的风扇看起来也像旧货市场淘来的报废款式。一切都演绎着古董与现代的结合。

继承传统，推陈出新。漆数忽然想到这句话。

但是一切家具家电，无论新旧，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干净的被人精心收拾过的痕迹，让人知道这些物件都有被精心照料一视同仁。

这人这么恋旧呢？

漆数没有私自乱逛，毕竟司恺翊一开始拒绝了自己来他家住的请求，现在是情况特殊，大发慈悲给漆数一个圆谎的机会。所以他要把握好队友的信任，绝不能侵犯他的个人**。

因此，他也没有对管家问出那句“司恺翊先生的......妻子，不在家吗？”，只是乖巧地坐在桌前，让管家把拐杖收好藏起。

他拿出兜里的手机，发现电不如预料中的全满，只增加到百分之二十就停在那里了。

靠。忘记给充电宝充电了。

什么倒霉事啊这，一天天的。

看着管家已经在厨房忙碌起来的身影，他不好意思再叫他来给自己找根数据线。于是给司恺翊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抵达之后，就关掉屏幕，开始发呆，省电。

视线在不断游走。

一楼的东西满满当当，看起来每件家具里都藏了不止一个故事。要是哪天家具允许成精了，这一楼准比五一假期的广场舞还热闹。

二楼呢？他的视线走向二楼。

楼梯抵达第二层的时候加了围栏，是给小孩用的么？怕他摔下来？

看来还真有小孩啊。

不过比起小孩，漆数更感兴趣的是他的猫。明明在车上看到的照片，背景像是家里的猫爬架，沙发之类的东西。但是一楼却没有摆放这些，难道是放在二楼了？也是，一楼已经够满满当当了。

坐在餐桌前的角度正好把二楼的视线用悬梁挡住，他只好伸长脖子，想多看一点二楼的面貌。

看不见，算了。

门铃声响起，管家应声开门。

“哎呀。大小姐漆屿来啦。”

管家招呼漆屿进屋，漆屿就也换了鞋，径直走到餐桌前，在漆数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她无心观察司恺翊家里装修，落座以后开门见山。

“小数。”

漆屿平时虽然宠漆数，但平时有多宠，漆数犯错的时候就有多严厉，她的管教，漆数从来不敢不听。

漆数赶忙把身体坐直了。腰也挺得笔直。像一个准备好受死的囚犯，等待侩子手大刀落下。

提着巨刀的侩子手刚要开口：“你知不知——”

就被漆数立马打断了：“知道知道！你先听我说！”

看来这个囚犯还想再挣扎一下。

漆屿抿嘴，等漆数说完。

可他只是临危一刻本能反应想为自己的处决缓冲一下，嘴比脑子动的快，舌头一急话就跑出口，其实完全没想好说什么。

......

......

半晌，他挤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对不起。”

......

“对不起什么......？”漆屿问。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

漆数：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谎话来圆 πー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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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