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数不喜欢烟味，他偏过脸很快地皱了一下眉，“为什么想见我？”
“因为在叶连朋友圈看到你的照片，发现你们认识。”何徐把烟摁灭了的同时坐姿也微妙地变了，更靠近一些，肩膀挨上，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漆家的小少爷，漆星娱乐总裁的弟弟，怎么会每个星期出现在郊区的救助站，一边教志愿者工作守则一边自己动手做清洁。”
“你调查我？”漆数自嘲地勾了下唇，“叶连不知道我的身份。”
漆数离家出走后，漆德明为了维护圈内的脸面，没有公布这一消息，只提到漆数这两年忙于学业，不宜出现在各类社交场合。大家都说漆德明教导有方，培养出一个有野心的女强人漆屿，又养成漆数这样好学的少爷，不贪图酒桌的纸醉金迷，只兀自钻研知识提升自己。
夜深，打碟声与音乐的节奏渐响，入场的寻欢的人越来越多。何徐喝一口酒，随意地一手搭上漆数的肩膀，头歪过去，嘴唇贴近了他的耳廓，低声说：“那这算不算我们的秘密。”沉默须臾，他很快笑着回答：“如果你愿意帮我保守的话。”
“当然。”一口酒顺着喉道滑下，何徐冲他摇摇半满的酒杯：“和我碰一杯。”
今天的酒局是叶连安排的，又叫了一圈平时一起鬼混酒吧的好友，漆数算是明白——他是特地带对象来见见大家的，意思是宣召圈内，自己已经定心，有所归属，不会再到处乱玩。所以他现在正热火朝天地跟朋友们介绍清冷学弟，众人纷纷表示好奇，听他的追人经历听得津津有味。
漆数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与他捧杯，一饮而尽后，眨眨眼，直截了当地问：“不去听叶连的恋爱故事，而是来和我碰杯，你想泡我？”不等人答，他又很霸道地加上一句：“还是你喜欢我？”
何徐低笑，不语。
漆数帮他回答：“会出现在救助站的小弟弟，你有好感——但是看不上；漆家少爷，你有兴趣，但是不敢碰？”酒壮人胆，音乐吵闹，这也是漆数喜欢来酒吧的一大原因，在这里他不用去思考现实的问题，可以很自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何徐又把烟燃起，他笑了笑：“救助站的小弟弟，和漆家少爷，不都是你么？”火机丢回桌面，在光滑的平面滑行一段距离。
成熟男人的眉眼上挑，眼睛深邃，轮廓分明。他肩膀平直，穿着属于有钱人的那种高级衬衫和西裤，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名贵的表带，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随意的搭配却显得不率性，像成功男人杂志里会出现的页图。
漆数在烟雾中静静地回望他。问道：“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何徐眯着眼吐烟圈，假装思考了一会，然后给出一个很老套的回复：“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话被打断，漆数忽然弯起眼角，笑嘻嘻地反问：“我还以为在你们这种年纪的人眼里，只会把我当弟弟。”
“为什么这么说？你失恋了吗？”
“没有，只是我的吸引力失效了一次。”不过他是个直男，漆数在心里回答。
何徐果然是过来人，一眼就从他的表情看出端倪，道：“直男不行。你玩玩倒是可以，但是别走心，容易受伤。”
漆数轻笑一声，一只手撑着腮，眼神看向叶连那边的热闹，问他：“哎，你谈过很多恋爱吗，爱情是一种什么感觉呀？”
何徐读出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我对你不感冒，目前还没没感受到爱情的存在。不过他不急，半真半假地叹息一声，唤服务员去把端两杯威士忌，开玩笑地说：“这酒太淡，等尝了威士忌你就知道了。入口时浓烈，好像要烫伤味觉，吞下以后感受到的却都是无尽的回甘。”
漆数点头，他没喝过威士忌，望着服务生离去的方向，倒有些期待。
乐队演出到**，通过音响被放大的鼓点和音符震得桌面酒杯液体晃动，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说话的节奏也越来越密，暧昧的目光和人群舞动的身姿一同被闪烁的灯光裹挟。漆数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司恺翊？
他怎么会在这里？
......
司恺翊下午接到旧识吉磁的电话，说酒吧开了一段时间，答应开业过来捧场的人去哪了？吉磁说过自己准备在大学城开一家同□□，开业时邀他来捧场，只是近日他也在昏天黑地忙着分公司的事，一时间腾不出身。今天招到了新实习生，项目也差不多确定下来了，正好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他答应今晚来应约。
大学城的酒吧街繁华依旧，一条不长的街道坐落着大大小小几十家酒吧清吧，供年轻人释放无处安放的热情气息。在这样一排花天酒地的世界里，他走进一间纯黑色外形，logo泛着蓝光的新开业酒吧。
酒吧正门进去是安检和前台，他跟前台打过招呼后被带到二楼，来到正厅以后，正跟旁人有说有笑的老板吉磁就注意到了他，从卡座起身迈着平缓的步伐迎了上来，很惊喜地揽住司恺翊的肩膀：“怎么还真抽空来啦，大忙人？”
吉磁是司恺翊在国内上学时的好友，那时候的他是个留着长发，嗓音低沉的鼓手，现在跟爱人在国外领了证，又回国开了这个同□□实现当年的梦想。
“嗯。”他回抱了过去，目光却很快投到他身后的那个卡座旁边。沙发座椅上方发出幽蓝色的光，照映出一个少年的脸庞，正在看人摇骰子，侧着脸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长相有几分有点像漆数。
很快轮到那个人接过骰蛊，他一掌握住底部，另一只手轻按顶部，把骰蛊腾空拿起，熟练地在空中划出几道迂回的弧线——眼神无意间对视上了。
漆数用力骰蛊往桌上一盖发出砰的一声：“卧槽，”他迅速把头低下，来不及看骰，脸慌张地想躲进旁边人的背后。
“怎么了啊？”众人起哄：“不敢报数啦？”
他一手撑起挡住半张脸，一边看了眼自己的骰子，想也没想就说：“十个一。”
他们玩的大，报几个数就要喝几杯酒，从左往右轮，大家都尽量往少了说，漆数这一个坐角落的一上来就报个这么大的数，没准是要喝酒的。叶连搂着高冷学弟的手松开了，冲他一挥，“漆数你不是会玩的吗？”
漆数愣怔了半瞬，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在酒桌上，他只好耸肩认了：“赶紧轮吧，等不及想喝了。”
吉磁注意到他的视线所落之处，饶有趣味地勾着肩笑了笑：“来捧场是假，想艳遇才是真吧？”纵使蓝天开业这段时间邀请不少网红来捧场，也带动了许多大学城附近的俊男美男，那个脸被挡掉一半的少年还是在人群中显得突出，突出到视线先被俊俏精致的五官捕捉，然后才会移到一旁的拐杖。
司恺翊摇了摇头，问他可以换个靠边些的卡座吗。
“怎么了？这里是位置最好的一排，可以看见楼下的表演。”他不解地问。
那一桌忽然开始起哄喝酒，声音变得太大了，司恺翊不得不靠近了吉磁，抬手挡住他的耳廓：“这里，太吵了。”
吉磁笑的很大声地回答他：“我们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年轻人——多热闹啊。青春啊这就是！”下意识往正在起哄的那边卡座看去，七八个又帅又年轻的大学生正在边敲桌子边喊那个坐在角落里五官很精致的男生“喝！”
倒还是遂了老友的意，作为酒吧老板出面协调一下换座位之事是相当容易的，更何况是从角落的卡座换到正对表演区中间的更好位置，那一桌人还以为是抽中什么特权，笑着很满意得换了座。
偌大的卡座里就坐着吉磁和司恺翊二人，面前却摆了一排酒，仿佛要让他把整个酒吧的特调尝遍才肯走。吉磁推了一杯绿灰色的酒到他面前开口先问：“这么多年了还没找对象啊？”
司恺翊捻起倒锥形玻璃杯柄，在灯光下色泽浓重，不似水般清透，像滂沱大雨的颜色。他浅饮一口，入口是清冽带着微酸、甜和苦味，接着高度数伏特加特有的浓烈刺激在咽喉处浮现。像味蕾里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太忙了，没时间。”也没遇上合适的。他抬眼看见吉磁在摆弄无名指的铂金戒指，好似炫耀一般转动着。戴着戒指的人看向舞池说：“要不要帮你介绍几个？你就和我干坐在这角落，不去玩不去闹，想艳遇——难。”
......
漆数手指烦躁地在桌上敲响一遍又一遍，好像要凭空把陶瓷桌面砸出四个洞。他想，怎么又遇上司恺翊了？这个只会让人不停倒霉的家伙怎么阴魂不散，连纯gay吧里也能见到他！在gay吧被他看见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喜欢同性这事就给直接暴露得一览无余了呗！他要是再拍个照转发给漆屿......等等。
在gay吧看见司恺翊，在gay吧遇到司恺翊？
什么情况？
他是gay？
不可能啊，他都有孩子了。
可是他刚刚旁边那人，看着很亲密的样子......又搂又抱，凑在耳边讲话......还是长头发。他就喜欢这种类型？
等等......那个长发男本来是坐这边卡座的，对视之后他好像就带着那个人换位置了？
他心虚？为什么要心虚？
我靠。
此时有他听说过不少故事但现实中没遇见过的三个字在心中响起：骗婚gay！
他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坐得离他最近的何徐问：“什么有意思？”
他食指一挑，盖上骰蛊，兴奋道：“别罚酒了，我们换个玩法？”
我好期待下一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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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