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个月......可能？”漆数不打算在这里久住，他想实习结束转正或者找到工作了就出去正式租个房子住。

“行。”司恺翊说：“那这一两个月你每天下班了来给我做晚饭吧。”

什么情况。

漆数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做晚饭？”

这就行了？

不用赔偿不用打官司不用被赶出公司？

“嗯。”司恺翊说。

“只需要我做饭吗？”他又问。

“......”司恺翊想了一下，“买菜，做饭，再和我一起吃饭。”

“这样你就......不生气了？”漆数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虽然司恺翊提出的要求比他自己预想的要好得多得多，但他希望跟他确认清楚，不然后续又有什么附加条件，理不清。

“生气啊。”司恺翊低声说：“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你自己说的，又不能让勺子欺负回去。”

“也是。”漆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不需要我们赔偿吗？”

司恺翊慢条斯理地把吃剩的餐盘收起，放进厨房的洗碗机柜，调好程序，然后走出来和他继续面对面坐下。

“你们能支付多少赔偿？”他问。

“呃......这个”漆数轻声说：“可能需要先和我朋友的律师讨论一下。”

“你们能支付我的，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很快地答道，然后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但如你所见，我需要有人给我做饭，而你碰巧对我胃口。”

“所以......我只需要每晚过来给你当厨师就好了？”漆数终于有点明白过来。

“对。”司恺翊干脆利落地说道：“我不挑食，你可以随便做你擅长的菜，如果我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会提前发给你，你看着去买菜，对了，记得记账，月底结算。”

漆数默默无语地走出司恺翊的住宅，牵着布丁返回自己住的那栋。布丁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在他家的地毯上打了个滚，又冲勺子可怜兮兮地“汪”了几声，好像这里才是它的家一样。

古怪，实在古怪。

的确，任何赔偿对于司恺翊来说就像厨房里那些华而不实的电器包装盒一样多余，他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如他所说，自己什么也没有，所能提供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来帮他做饭，既不需要出钱，也不费什么力......而且，甚至还顺便解决了自己的晚饭？

可是堂堂司总会缺一个做饭的？也许精明强干的我老板其实是个空有外表的笨蛋？

不，应该没这么简单。

漆数开始认真地复盘和司恺翊的相处经历。

从婚礼初遇开始......印象应该就不怎么好......之后的每一次巧合偶遇，大概都发展成了过节......让本就不怎么好的印象更差一级。如果说之前他是顾及漆家的地位才步步退让的话......那现在已经知道我和家里闹矛盾的事......又是一个怎样的心态呢？

漆数想到漆屿送的家具......还有游离房子里的电梯，大概也是她安排人装上的。难道司恺翊也是她派来监督我的？不对。漆屿应该不知道我离开家的事。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他这是在给我下马威，上班给他干活，下班给他做饭，想彻底榨干我的劳动价值......？

也不对，司总虽然某些时候挺腹黑的，但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

古怪，实在古怪。

但转念一想，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做饭又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下班顺带去趟超市买菜的功夫，反正自己刚好也要吃饭，只不过是把吃饭这个地点从自己住的地方移到百米外的另一张餐桌上。

合理，正常，好像也还行？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依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古怪。

虽然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古怪且没什么意义的，但他还是为这份古怪分了神。

项目角色设计的资料发在群里，他打开来看了一下，最小化文档，给坐在旁边的叶连发了条微信：你觉得司恺翊是个什么样的人？信息发过去后后做贼心虚似的点开刚才的文档，继续浏览。

叶连也正好在看这份文档，他没注意到微信消息，眼神盯着屏幕，很认真地看毛乌提出来的修改建议。等了一会没等到他的回复，漆数扯了一下他的鼠标垫：“喂，看看消息。”

叶连打开对话框看了几秒，转头看着漆数：“你把消息发群里面了。”又补充一句：“司总也在的那个群。”

“我靠。”漆数赶紧叉掉文档，打开微信检查。

看到消息已经超出两分钟的撤回时效后，他的内心居然有一种奇异的宁静。似乎是这段时间发生的尴尬事情多得不胜其数，一件件事逐渐提高了他的尴尬阈值，以至于现在这个局面对他来说算不上窘迫，心情古怪地平静。

司恺翊和毛乌应该在开会，暂时没看到消息，群里的实习生，除了叶连被他叫住，其他人也都在认真地查看项目内容，没时间看消息。虽然已经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尴尬了，但漆数觉得还是有必要趁他们没看到的这段时间把消息刷到上面去。

但这是工作群，不适合刷屏。

漆数重新打开文档，迅速从头到尾扫过一遍后，脑力全开，在群里分次分段打出了整整1500字的修改方案。

他觉得导师上次叫他在一个小时之内改论文大纲的时候，自己都没这么高产过。果然进入了职场人就是会变得不一样，看来网上说得有道理。ddl不是第一生产力，守住老板钱包里的东西才是第一生产力。

这还不是最牛的，最牛的是他在修改方案全部发出去以后，还能向后靠在座位上，继续刚才的话题。

尴尬阈值提高了就是不一样，遇到一般程度的丢人的事情不会只想着逃跑当鸵鸟了。几乎可以直接无视掉了。

叶连看了看他：“司总挺好的啊，对项目负责，又没有领导架子，也不给我们压力。如果能转正我肯定很高兴。”

漆数看着他没说话，半晌才回答了一个：“是吗？”

“难道不是吗？你不想转正？”

“我是质疑你，怎么得出司总挺好的这个结论。”

“哦这个呀，我觉得司总不只是个好领导，他还特别亲民，在他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叶连说：“不然你问问段一舟他们两个？”

“我问的是你怎么看，和他们没有关系。”漆数烦躁地皱了下眉。

叶连扫了他一眼，觉得不对劲，打开微信私聊给他发：怎么了？你跟他告白了？

漆数点开消息，确定是私聊对话框后，敲下几个字：谁？你说司恺翊？我为什么要跟他告白？

叶连回复：你不是喜欢他吗？

漆数：我靠你造谣啊，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叶连：不是你婚礼第一天见面，就觉得他很帅吗？？？

漆数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无语地看着叶连：“我那只是认可他的颜值好么！要像你这么说，你在酒吧走一圈能喜欢十几个人了！”

“别胡说啊！”叶连摆了摆手：“我走到哪都只喜欢我对象一个人！”

“变得挺快。”漆数嘁了一声，“我这还有你以前——的照片。”

“别闹。”叶连拉回正题：“所以你只是认可他的颜值吗？”

“是啊。”漆数很快地回答。

“你不认可他的品行为人？为什么啊？”叶连问。

“他的品行为人我也认可啊。”漆数在原地转动座椅转圈。虽然司恺翊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后来发现他其实既善良又有礼貌，有能力还优秀，似乎是一个完美的憧憬对象。

“既认可他的外表，又认可他的内在，你这不是喜欢他么！”叶连迅速帮他总结。

“是这样的吗？”漆数转完一圈重新和叶连对视：“那这么说你也喜欢司恺翊？”

“我当然不行，我有对象。”叶连迅速补充。

“那他们呢？”漆数指指对面座位的那两个。

“他们不行，他们是直男。”叶连说。

漆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算了，咱们继续修改角色吧，今天还能不能按时下班了。”他转回座位，正对屏幕，打开作图软件，新建文档，命名项目名加日期，想想又退出界面，打开聊天框。

漆数：你别多想，我不喜欢司恺翊。

叶连这次回得很及时：知道了～

外加一个我懂了的坏笑表情包。

漆数于是又打下：是真的！

叶连回：理由？

漆数：你不觉得，他有点太完美了吗？

叶连：是挺完美的，不好吗？

漆数：简直古怪！

叶连：此话怎讲？

漆数觉得淡泊的文字信息无法传递出他的真实感受，于是又挪了挪座椅，转向叶连的方向，叶连察觉到动静也转身看他。

“一个人怎么会是完美的，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漆数认真看着他说：“比如，白天当精英总裁，其实背地里是个杀人犯这样。”

“咳、咳——”叶连被他的奇妙假设惊到，“你搞笑呢？”不过仔细想想，前半句话说的也有些道理，“确实没有谁是完美的。”

“或者他的真实身份是个吸血鬼？厄索斯大陆上的龙爸？有什么超能力？不可告人的癖好？”漆数继续往下说，被叶连打断了：“等等......！”

“先不说他是不是完美的这件事情，你和他接触多吗，你对他又不了解。就算他只是上班维持人设当个好领导，下班超车乱变道还爱发火。但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啊，人不都是这样，有状态好的时候和不好的时候，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非人类吧。”

漆数沉默着思考了一下，答：“他下了班好像人也蛮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