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喷泉的水从头顶浇落，就像淋浴时的花洒头，区别是此时落下的水花是加大加重加速加量的版本。这让漆数的意识也迅速从宇宙拉回现实。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摔进了喷泉里。

摔下来的时候还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臂，那个人是谁他没看清。当时用力过猛，让对方也吓了一跳，好像被自己一起拖进水里了。

那个人是谁？真是太抱歉了......漆数挪动被砸得酸痛的屁股，模糊的视线让他看不清，于是准备伸手抹开眼皮上的水，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还紧紧扣着那人的小臂，此时也是和自己一样湿透了。

他松开手，揉眼睛，睁眼，张口道歉。

然后看见司恺翊的脸。

“对不......起？”

漆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恺翊的脸似乎更阴沉了。

司恺翊眼睛只在他脸上待了一瞬，就收回视线，站起身，长腿跨出喷泉池的边缘，原地站了一秒，然后脱下浸湿的西装外套，搭在左手臂弯。

漆数也马上要起身，后知后觉而来的疼痛却突然席卷他的身体，让他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了起来，然后努力分辨，痛感来自——刚才替身体承受了所有落地撞击的左腿。

“司恺翊？”他犹豫着叫他的名字。

已经走远两步的人应声回头。

“好痛。我好像动不了了。”

司恺翊狐疑的看着躺在喷泉池里的人。他全身都湿透了，脸上也湿湿的，让本来很精致的五官显得可怜兮兮，咬着发白的下嘴唇吸气，喘气时鼻尖一翕一合，看起来不像装的。于是他走过去，一条腿踩上池子的边缘，把手撑在膝盖上，靠近了。

躺在喷泉池里的人：“哎哟好痛，我真的动不了了，救救我。”

摔倒时的动静太大，喷泉又处于舞池的入口，人来人往的，所以引来了许多围观的宾客，看清摔倒的是漆家少爷后，很快有人通知安保过来帮忙，也一道通知了漆屿。

司恺翊犹豫着，漆数现在躺在水里，温度不至于感冒，水高不至于呛水，不移动不至于二次造成伤害。如果自己好心帮了他，会不会又反被讹一次？还是等安保过来帮忙比较好。

他确定自己只是稍微使了点力，想让他往旁边靠一下，让出通道而已，是这个人自己过激反应吓一跳......掉进水里。但是......他的摔跤确实也不和自己毫无干系......可是，他也把自己拉进水里了......跤是两个人一起摔的......这总能扯平了吧？

司恺翊在心里拉着一根线，左边是把漆数扶起来，右边是在这里陪着等安保来，然后123开始让左右拔河，看哪边先赢。

“小数——”漆屿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拔河暂停。

司恺翊迅速伸进水里，扶着他的腰，一手插入他双膝底下，像个叉车正在进行工作一样把人捞起。低头说：“搂住我脖子。”

漆数也愣了愣，然后很紧得环扣住他的颈部，任由他捞起。

原来姐姐说句话这么管用呢。比我说救命还管用。

漆数很瘦，被常年健身的司恺翊公主抱起来毫无压力。后者就保持着这样公主抱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走到漆屿和应哲之面前。

漆屿：“怎么样？！！疼不疼啊！”

对上漆屿关切担忧的目光，漆数怕她又大惊小怪担心自己，下意识地说：“没事......不”，然后很快改口：“好痛，痛死了。”

其实是真的挺痛的。

漆屿：“怎么办！哪里痛！我叫医生马上过来！！这个月我不去上班了！在家陪你！看到你受伤我的心都痛死了！”

漆数：“别别别别姐姐姐姐，我也还好，没那么痛。不用叫私人医生，我自己去公立医院挂号看下就好了。”

漆屿：“那怎么行！你这样我会担心死的！！！我宁愿是我自己受伤——”

漆数马上打断她，不然以她的性格，真的会放下公司大小千万商务不管然后每天在病房给他讲一堆神奇哄人故事。“我真的没事，就是摔了一下，哪都不影响，还能活蹦乱跳的呢。”

说完他就松开抱着司恺翊的双手，一扭身体，灵活地跳下地，用没受伤的右腿着路，然后左腿轻轻搭在地上，走了几步。

“我——”差点当姐姐的面爆粗口。

“真的还好，不痛。”他憋着气，涨红着脸说。

漆屿的目光更加关切：“你看起来明明就很痛的样子！”

漆数站不住，又倒回司恺翊怀里，他也很有默契地又把人拦腰抱起。漆数一边调整自己的位置，好让腿部更舒服一些，一边说：“别，漆屿，姐，我真的没多大事，可能是扭到了，让恺翊哥哥带我去医院检查下就好了，他开了车，很快的。我明天还要回去上课，下个月要开始实习了，很忙，没空住回家里。”

漆屿：“不行——！”

漆数：“姐！！！饶了我吧！真的没事！我又不是上小学！”

又补充：“真的别担心我，我打球的时候比这伤的更严重也没事呢。”

漆屿：“——不许你说这种话！”漆屿感叹弟弟是真的长大了，“好吧。”但还是不舍放他走。

只好转头很认真地叮嘱司恺翊，“Sky，我相信你，你会照顾好我弟的对吗？我就这一个弟弟，你不能由他任性，如果有什么问题马上汇报我知道吗？呜呜，公立医院看伤要排队吧？小数他等不及的——”

漆数迅速：“等的及！我等的及！！！你要知道你还在结婚！快回去换衣服敬酒跳舞拍照吧！”

漆屿又跟司恺翊叮嘱了几句，才十分不舍得放他们走了。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她无奈地靠在应哲之的肩上，说：“小数真的长大了，以前受伤他准闹一个月说不想去上课。”

应哲之轻抚她的肩膀，说：“所以呀，你也要快点长大，不然就跟不上长大后的小数了。”

来时的路不觉得长，离去时竟发现从后花园到楼下的停车场有这么远一段路要走。

司恺翊抱着漆数加快了步伐，他在心里估摸着挂急诊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就可以送他回家了，漆家住宅的方向顺路，最好能赶上宠物店下班，来得及接回今天分娩的徐明月，是他领养的流浪猫。

一路上漆数也很乖，没再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人心烦，也没说奇奇怪怪的话惹人厌。受了伤的漆数这时候倒真的像只乖巧的小兔子，很安静的趴在他的肩上，两个人身上都湿着，凑得太近了，真丝衬衫几乎要完全黏在一起。

上了车，司恺翊先把副驾驶座位后拉出一段空间，又放倒下，然后把漆数轻轻放在座位上，让他把受伤的腿搭在中控台上方。

漆数手不知所措得乱晃：“别别别，哥，我这么躺着你怎么开车啊？也太尴尬了吧。”

司恺翊：“是让你先靠一下，我去收拾后座。”说完他就打开后座车门，把座垫上放着的睡袋、枕头、脚垫上放着的几盒收拾好的套装，还有一些七零八落的生活物品都放到了后备箱。

漆数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动作，这时才更清晰得发觉，他的车子真像一个流动的小家。有很多生活的痕迹。味道也很好闻，是西装上残留的那种酸涩过后轻轻甜甜的香味，真像下过雨的花园。

后座收拾干净了以后，他回到副驾驶，继续像个叉车师傅一样把倒的四仰八叉的漆数捞起，转移到了宽敞的后座。他没有问漆数感觉怎么样，就直接关好车门，上了驾驶座。

司恺翊看见副驾驶刚刚被漆数触碰过的地方也都留下了水渍，一时半会干不掉。

自己也是一样湿哒哒的。很不舒服。其实车上准备的衣服有好几套，但不方便在车里当着漆数的面换衣，也不打算多花费时间回酒店去换，只好就这么湿着吧。

发动了车子，按下儿童锁。他导航出最近的骨科医院，6公里，不远。

导航女声响起，他打转方向盘。

看起来没有任何要和漆数对话的念头。

而漆数相反。他特别想问，你老婆......不对，还是用“妻子”更合适一点，总之他想问，你妻子不是......生小孩吗？你不需要回去照顾她？

但是这么问出口的话......司恺翊就会知道自己刚刚走在后面偷听他打电话了。不行，偷听显得太没礼貌。虽然也不是故意听的，是他自己要在公共场合打电话，要用我能听到的音量讲话。

要不要问呢......自己怎么也没有身份能打听别人的家庭状况吧？可是......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不在场合适吗？一般妻子进手术室之后，丈夫不都是在门外焦急的等待吗......怎么还有兴致来参加婚礼？

难道不是妻子......？不会是......漆数想到了情妇。刚刚司恺翊只是叫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却没有说出妻子、爱人、女朋友，这样有身份的字眼，能被姐姐邀请来婚礼的，都是有钱有家业的人，有钱有家业的人一般也有情妇，那......如果是情妇的话，确实不需要为了她翘掉一场圈内人士重要的聚会。

只是......没想到司恺翊看起来这么人模人样绅士风度的样子，居然也会养情妇......还有私生子......那他老婆知道吗？

漆数忍不住扭过头看向驾驶座，只能看到司恺翊的后脑勺，他企图通过脑电波隔空接收司恺翊的秘密，接收失败，他看见他黑发和自己一样的湿着。

忍不住问了问：“我看你刚刚接了电话不是急着走吗，现在送我去医院会不会耽误你办事？”

对方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你的事更紧急。”

不知怎么的，一股内疚感由然而深。

哼，渣男。

司恺翊：把你送完我才能早点回家。

漆数：什么！他居然心里先想到的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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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