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多，陈也来敲门叫姜明月和他们一起下楼吃早饭。

姜明月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却不想竟能差到喝点果酒都能断片。

饭桌上她试探着问：“昨晚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什么。”

沈序安慰她。

可李康延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能让沈序吃瘪的机会，他几乎是立马接话道：“是没什么，你只是说我们S大最受学生欢迎的帅哥教授是肌肉版帕恰狗。”

“而已。”

他强调。

肌肉版……帕恰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听一次大家还是会笑出声，只有姜明月想钻到地底下去。

她想了老半天，唯一能找补的话竟然是：“沈教授，我的意思是……”

“你又可爱又强壮。”

……

气氛凝固了两秒，就连一起带来的平时怕沈序怕得要死的研究生都肆无忌惮放声大笑。

姜明月自闭了，她低头默默吃三明治不敢再说话。

没想到沈序却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很认真地注视她：“谢谢你，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夸奖。”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嗯，很特别。”

换别人说这话姜明月肯定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可沈序，绝对不可能。

“不用谢。”

她回应。

“喂，你们是什么小学生对话，幼不幼稚！”

连李康延都看不下去，“车子到了，上车吧。”

周一是莫高窟闭馆期，没有讲解员带领，石窟并不对外开放。姜明月只能跟着沈序他们一起行动，他们拿着专业的工具对壁画进行损耗检测，姜明月帮不上忙，便站在壁画前观望。

虽然研究了多年敦煌舞，但她大部分理论和灵感来源都来自参考文献和图片视频，她忙昏了头，竟然从未想过到实地来体会回一次。

每一片砖土都带着历史的印记。

眼前的伎乐天奏乐图更是震撼，在那个人们臆想的神佛世界，图中的飞天形象仿佛要透过斑驳图层破壁而出。

鼓铃奏乐声和交错的金银酒杯碰撞声似乎就在耳边。姜明月看呆了，发出由心赞叹。

“只可惜或许在几十年后，这些壁画将会无可挽留的离我们而去。”

工作人员听到她的赞叹后忍不住惋惜道。

“是，很可惜。”

姜明月视线不曾离开壁画，她早知壁画的日渐消逝，再听人说起依旧是惋惜。

“或许有平行世界呢？这些活了一千年的生命仍在延续。”

沈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平行世界？”工作人员面露差异，“你们科学家也相信有平行世界吗？我以为这个词只会出现在科幻小说里。”

“物理学事实上只是一种证实科学，现在并没有一种研究结果能确定不存在平行世界。”

沈序道。

“嗯，有点绕哈哈。”

工作人员挠头，刚回答完就被旁边的人喊去拿直尺。

离得太近，姜明月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去。她偏头看了沈序许久，最后小声问他：“那意外死去的人们呢？”

“会在平行世界好好活着，继续自己的人生吗？”

沈序也看她，以一个学者的姿态认真回答：“当然。如果有一天平行世界被证实，在那些世界我们和他们有着完全一样的基因密码，可他们当下也经历着不可预测的随机性，自然会有不同的境遇结局。”

姜明月只知道沈序是个非常优秀的物理学家，此刻便全然相信了他。

“我相信有平行世界。”

再抬头，姜明月眼角有些泛红。

“是，这也是我最近两年的研究方向，道阻且长。”

沈序开口。

这话让姜明月全然振奋精神，她忍不住朝沈序靠近了点，狗腿开口：“那你们在莫高窟做壁画检测的期间我可以跟着吗？”

有个这么现成的科学家做咨询，她还要什么物理志愿者。

沈序一时没回答，姜明月便急急补充：“我不要工资，你们总需要些跑腿工作吧，我可以！”

她眼睛亮晶晶像小狗，沈序想起她小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跟在他屁股背后当跟屁虫，整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好吧。”

沈序在这样的狗狗攻势中败下阵，眼前的姜明月和记忆里的小姑娘逐渐重叠。沈序看着她快乐的背影忍不住想，明明小时候那样黏人，长大后怎么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竟连名字也想不起。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资金问题。”

“拨款审批不过，营收利润也逐年下滑。”

检测进行到尾声，研究院院长唉叹道。

“如果最近很火的那个W舞团能来我们敦煌宣传一下就好了，这样肯定能带动不少客流量来敦煌，把名气打出去上面资金审批也能顺利一点。”

“我发了很多邮件都没得到回复，预算估计没达到别人要求吧。”

一个工作人员丧气道。

“他们那什么舞跳的是敦煌的吧？怎么敦煌本地都没沾一点光，好处尽给他们舞团占去了？”

李康延也愤愤不平。

作为这里面唯一了解舞团运作的人，姜明月站出来解疑：“因为大部分观众看的是眼前，舞台剧作为一个集体呈现，舞者才是站在观众面前最直观的存在。大部分观众没有没有耐心和义务去深挖你的创作背景和深意。”

“而且W舞团本来就是一个纯商业舞团，他们营销的是舞者，舞台只是他们捧舞者的媒介。他们的侧重点是如何提升舞者的商业价值和粉丝变现能力。”

“舞剧内涵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他们只会无限弱化，观众自然会被带偏。”

不肯接商务代言和直播合约，导致她被替换的最直接原因。

“不得了，你怎么懂这么多？”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姜明月摸了一下鼻子，“以前在W舞团跳过舞。”

“后来呢？”

“被开了。”

姜明月回答得坦荡，她听见沈序一声轻笑。

“你倒是心态好哦小明月。”

李康延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所以要带动敦煌本身的经济发展，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大家对敦煌真正感兴趣。”

姜明月总结。

研究院长仍旧蹙眉，这道理他们怎么会不明白。研究院工资不高，高强度的工作和低水平的生活环境让研究院人手一年比一年少，能留下来的已经是深爱敦煌愿意为之付出的一群人。

壁画维修费用高昂，资金问题早就存在，只是在今年彻底崩盘，而往后的维护费用需求只会越来越大，这样可以预料的困境他们何尝没想尽办法解决。

可事实只能如此，他们只能看着莫高窟壁画加速消逝。

“我愿意留下来帮忙。”

面对如此庞大的一个难题，姜明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她只希望能尽力守住一些母亲生前在乎的东西，就算只是帮妈妈多看两眼也好。

毕竟如果不是她，姜韵本可以亲自实现自己的梦想。

-

维修资金没审批下来，后续步骤无法跟上，沈序他们出具完检测报告就会回S大。

可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天下午。

姜明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人说他叫李龙，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姜明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之前那部戏的导演。

她还在舞团的时候去做舞替那次，Dlie向来不允许舞者与甲方直接对接，生怕背着他达成什么协议。所以她既没有李龙的电话也没他的微信。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虽是抱怨的话，但语气却无抱怨之意。

“不好意思李导，我最近离职了，是有问题还需要补录动作吗？”

姜明月只能想到李龙找她的这一个理由。

“这倒不是，有个事跟你商量。”

“您说。”

电话那边的人咳嗽了一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影片后续上映的时候我们这边可能需要划掉你的名字。”

意思是要营销言烟的敬业和业务能力强的人设，毕竟言烟可是正统舞蹈学校毕业，如果被传出用舞替后续麻烦也不少。

姜明月工作这么多年，这种事也算司空见惯，只是大导演特地打电话来征求意见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以前合同都在舞团，这些事都由Dlie一槌定音容不得她做选择，而现在她是自由人。姜明月突然生出几分底气：“李导，我不同意，你们再找其他人吧。”

李龙却在那边笑出声，“好个性，我喜欢。还有上次那个事不好意思了。”

他在说气头上用姜明月当枪的事。

“这样，等下你加一下我这个号码的微信。我推个人给你。”

挂断电话，姜明月就加了李龙微信，没多一会儿，李龙推来一张名片。

“我好哥们儿，最近在筹备一档国风舞综，有敦煌单元，你跳的不错可以去试试。”

W舞团打响了敦煌舞的热潮，各大电视台也借着热度开不同相关节目，只是没一档深挖的。但如果自己参加，拿奖主动为敦煌背书，也许能改善敦煌现在舞火地不火的怪圈，姜明月想。

不确定因素太大，不过尝试过总比束手就擒好。

姜明月申请完好友后研究起节目海选要求，初步海选是通过发送视频邮件选拔，截止日期……

明天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