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光秃秃的枯枝之上是无尽的黑暗，惨淡的月光像是水一般照进这件小小的房间。

酒已然见了底，人还没醉。

低着头的奚彧红着眼抬头道：“然后你就投靠了姜昱，将自己亲生父亲对付他的计划和盘而出。冯莫林，我真的很后悔那天又折返回去救你。”

金冠束发的姜凤皇沉默地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冯莫林，冯莫林自嘲道：“我那日可有求着你回去救我了？你凭什么救我啊。”

奚彧道：“怪我重情重义呗，怎么会和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称兄道弟，简直是小爷的人生耻辱。”

剑拔弩张的气息在二人只见蔓延，被中伤道德姜凤皇剑眉微挑，打圆场道：“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如今我们坐在这里，就不要提这些前程往事了。”

奚彧站起身来就要走，放狠话道：“若是知道怡红院的花魁是你，小爷一步都不会迈进来。”

姜凤皇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酒杯，抱歉道：“他小孩子脾气，一直这样，我们后会有期。”

冯莫林轻笑一声道：“恭送陛下，怡红院换了老板，陛下也要常来玩哦。”

姜凤皇无声地点头，出门去追愣头青。

出了怡红院的门，一阵带着寒夜吹透了姜凤皇略显单薄的衣裳，她缩着手拧着眉站在门口左顾右看，那个奚彧朝着哪方去了。

两边的街道皆无一人，只有孤孤零零的店铺门口的灯笼不清不楚地照亮长街上的青石板。

姜凤皇跺跺脚，正欲走，身上却落下了一件大氅，清冽的菊花香伴随着寒风席卷到姜凤皇发紧的喉咙。

一道温润的声音道：“一日不见而已，陛下就见异思迁了？”

隋芳菊勾着红润的唇，在她的身后站立，整个身体的阴影像是威压一样罩在她的身上。

心头一跳，想起来那晚软软的触感，不由得喉头一紧。

姜凤皇慌张解释道：“我怎么就见异思迁了，我是有要事在身的。”

微暖的呼吸喷在姜凤皇的左耳，丝丝缕缕的缠人，她听到身后人叹息一声后退开道：“是我耽误陛下调查要事了？臣……有罪，陛下治臣的罪吧。”

姜凤皇猛地转身，眼睛里落进一朵雪花，她的瞳仁透过晶莹的雪花跌进一双委屈到眼尾发红的眼睛里，反驳的话像是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头。

叹息之下，是她的妥协：“你不待在清风寨，怎么来怡红院了？”

隋芳菊伸手接住一朵雪花道：“我没回清风寨。”

他担心眼前的不知自己有多撩人的陛下又到处溜达，引下无数的情债，尽管他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是他管，也不该是他管，但是他的心在动，他的心想管。

意料之中的瞪大双眼，然后是低声轻呼：“你怎么没回清风寨？！”

带着一丝丝的责怪，但是他听出了更多的关心。

隋芳菊的嘴角不自知地翘起：“没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姜凤皇的眼睛充斥着不可思议，她是个这个意思吗？

“对牛弹琴！”

姜凤皇撂下这句话就要去追奚彧，懒得搭理失智的隋芳菊，偏手被人抓住：“呀，你的手好凉啊。”

无语地姜凤皇道：“奚彧是不是被你打晕了？”

瞪大无辜眼睛的隋芳菊呵着气暖姜凤皇的手，不明所以道：“我不知道啊，方才我就看见陛下一个人啊。”

隋芳菊撒谎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会无意识的摩擦左手的中指，而他当下捉着她的手，左手的拇指正好搭在他的右手的中指上。

在等到他食指的摩擦后，姜凤皇断案眼前人绝对是偷袭了一脸怒气冲冲走出怡红院的奚彧，然后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隋芳菊，请你不要再勾引朕了！

姜凤皇痛心疾首道：“你大大方方的不行吗？就这么见不得人？”

隋芳菊心虚道：“知道了。”

姜凤皇满意地点头，她抬头看月，昨日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雪，今晚的月亮却是明亮的如同白日的太阳。

难得心情好一些，姜凤皇想着时辰还早，低头看了一眼安静如鸡的隋芳菊，心头涌上一股甜意，她狡黠一笑道：“隋芳菊，陪我走走吧。”

隋芳菊含着笑道：“好啊。”

姜凤皇揶揄道：“今日不怕对我痴心妄想了？！”

隋芳菊被这句话问住了，想起来了自己行至蛮川山山脚下又折返的理由，他今日来做一个回答。

“陛下，你介意臣痴心妄想吗？”

姜凤皇难掩唇角的笑，酒精的作用下一双丹凤眼染上看淡淡的粉色，明亮的月光照射在她波澜壮阔的眼睛里。

呼吸一紧的隋芳菊不安地等待着姜凤皇的回答，上次这般紧张的时刻还是第一次提枪上战场，祖父拍着他的肩膀鼓舞他。

这一次，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并且暂时清除了唯一的竞争对手。

姜凤皇道：“那你介意我的龙阳之好吗？”

介意或者不介意，而这属于意料之外的回答，被打的措手不及的隋芳菊眉头一紧。

“我认为，这不是问题。爱情不应该被性别限制，而我爱的是你，无论是怎样的你。”

姜凤皇紧抿嘴唇，忍住即将笑出来的笑声，眼前的人怎么这么不经逗。

“隋芳菊，我不介意。”姜凤皇轻轻道，挡住对方要扑过来要抱抱的身体，正色道，“但是，我还要考察你，为期三个月，如何？”

三个月后，若是眼前人依旧热烈如今日，她就将她最大的秘密告知于他。

因害怕被拒绝而冒了满头的汗的隋芳菊深吸一口气，笑道：“保证完成考察期。”

看到对方势在必得的样子，姜凤皇的心跟着一阵一阵不规律的悸动，眼前人是心上人，如此这般，真好。

“凤皇，小的陪您逛街。”

滑稽的动作引得姜凤皇噗嗤出声，高傲地伸出手搭在隋芳菊的手上，二人一转身就看到了怡红院门口站着一个曼妙的女子。

女子的眼神似乎要冒出火来，幽怨道：“真当街上不曾有人？”

隋芳菊警惕地将姜凤皇往身后一塞，目露不善地打量着一身花魁打扮的冯莫林：“你是谁？”

冯莫林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仿佛看不到隋芳菊一般绕到姜凤皇的面前道：“姜公子，你的东西忘记拿了。”

锁风笛在她的手中呆的时间不短，触手不凉，姜凤皇微笑地接过来，道谢道：“多谢郁积姑娘。”

环住手的手臂无情地一拽，姜凤皇整个人带着花风朝着冯莫林的反方向而去。

“隋芳菊！”姜凤皇跌进菊花香气的怀抱，愠道，“先扣十分！”

“姜凤皇！”

无事一身轻的冯莫林幸灾乐祸道：“姜公子没其他的事，小女先行一步。”

谁爱在现场当小情侣的观众。

奚彧啊，奚彧，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你不争不抢啊。

冯莫林惋惜着摇着头回了空无一人的怡红院，索性不再去想门口那对。

长街上落下晶莹剔透的雪，落在地上闪烁着水晶的光芒，姜凤皇叉着腰走在前面，隋芳菊昂着头走在后面。

“隋芳菊，别跟着我了。”

隋芳菊道：“你不是说要逛街吗？”

“街上都没人，逛什么逛！”

“那……能把十分加上吗？”

姜凤皇气的两腮鼓鼓的，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闷声挨了一头的隋芳菊忙的后退了两步。

“伤着了？”

姜凤皇捂着头：“再扣十分。”

隋芳菊欲哭无泪，难道是扣分制，扣到一定程度就过了考察期了？！

隋芳菊安慰自己，以至于都笑出了声。

一路上翻着白眼的姜凤皇实在是难以理解，自己怎么就好他这张脸，真的是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闷骚不解风情的人啊。

念及此，姜凤皇的脚步更加的加快，不知不觉之间就来到了皇宫墙下，姜凤皇弯腰就要爬墙，回头看到一个酷似无家可归可怜巴巴的流浪狗的人默默地着站在自己的身后。

姜凤皇指了指天，小声道：“别送了，我要回去了。”

对方沉默不语，还是那副被蹂躏了一样的委屈样子。

姜凤皇撤回来一条腿，无语地来到隋芳菊的面前道：“当初可是你自己闹着要出宫的哈，现在回不去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委屈的小狗怎么这么难哄，姜凤皇道：“你要怎样。”

隋芳菊还是一副耷拉耳朵的样子：“你把分加回来。”

姜凤皇很想给半个时辰前的自己一巴掌，让你红鸾心动那么一下，给自己招惹一个多大的麻烦。

又不能……真让隋芳菊再翻墙进皇宫，她妥协的叹气道：“也行，明日我让人送信给你，你按照信上要求做，我给你加回来二十分。”

姜凤皇好脾气地等着对方回应，对方伸出来三个手指头道：“三十分。”

……

夜色无声，姜凤皇孤身一人走在皇宫里的小路上，真的是色令智昏啊，她为何要灵光一现地要什么考察期啊。

鼎元殿的灯火还在亮着，小汪子再带着呼噜，姜凤皇推开门扉，为小汪子披上狗男人送的大氅，自己钻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烛火被她吹灭，心烦难捱的姜凤皇蹑手蹑脚地下床，一脸完蛋的表情将大氅从小汪子的身上撤走……

锁风笛被她放置在枕头边，明晚还要去一趟怡红院。

（测敏感词：妈的，装逼）

隋芳菊：为了三十分，臣一定上刀山下火海，为陛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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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奚彧啊，奚彧，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你不争不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