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宥说不出手掌下的肌肤什么感觉，或者也可以说根本就没什么感觉，毕竟隔着厚重的棉衣，他的手又是虚虚的浮搁着，但是他的心脏却是在极其剧烈的跳动。

他很少会触碰到扶光的肌肤，除了蛇形时，那条漆黑的小蛇，盘卧在他的胸口，冰凉、滑腻，蛇身左右摆动着向前爬，鳞片会轻微剐蹭到，像蜿蜒的溪水，似乎带给人一种隐秘的、难以言说的痛痒感。

“你傻子啦？有没有感受到？”

扶光捏着钱宥的手瞪着眼质问。

“感受到什么？”

钱宥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喑哑低沉，眼眸里似乎也有扶光看不懂的东西，不过扶光大概也不感兴趣。

“心跳啊，砰砰砰的，我好像有种不好的直觉，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扶光微微皱着鼻子，一脸凝重。

这个表情是跟大花学的。

见钱宥还在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扶光有些生气。

抬起手“邦”的一下给了钱宥一拳。

“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我在认真和你说话，你这个人好没有礼貌。”

扶光这次是真冤枉钱宥了，他真在听，不过是在想怎么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其他人，难道说，是动物的直觉？

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其他提示，就算他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会信，况且，就算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也是无力改变的，毕竟军队能做的都做了。

黑夜慢慢降临，每个教室门都被用桌子紧紧顶住，窗户是提前用木板钉好的，偌大的教学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所有异能者分为两批次在一楼的第一与最后一个房间。

扶光和钱宥在第一间教室里，扶光靠在墙角，一只手紧紧握着手里的斧子，一只手握着钱宥的掌心汲取热量，早知道不逞能了，冷的她头昏眼花的，耳朵也不好使，要不她怎么总听到后面的书柜里传来了奇怪声音呢。

“喂。”

扶光用气音叫钱宥，还用被握着那边的手指头抠了抠钱宥的掌心。

在教室的最后面有个铁皮书柜，大概有两米高，透过最上层的玻璃能看到上面三层放着不少学生读物，中间有个抽屉，最底下是两扇能拉开的实体柜门，现在紧紧关着。

扶光的视力在黑暗中会更好，她紧盯着那扇关闭的柜门，没有任何异样，但心底总是不安。

钱宥会意，微微偏过身子，把耳朵贴近扶光，示意她讲。

扶光直起身，小心翼翼贴过去，温凉的气息贴近。

“我觉得那个柜子不对劲，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钱宥学着扶光的样子靠近扶光的耳朵。

“哪里？我看不见。”

什么温热潮湿的东西碰了扶光的耳垂，好痒，扶光有点不自在的颤抖了一下。

哎，她忘了，人类是很笨拙的，他们只有白天才能看见东西。

“就在教室的最后面。”

“你在这里等我。”

钱宥站起身，抬起脚，缓慢地向后走去，站在后面守卫的士兵举起枪瞄准，红点映在钱宥的脸上，钱宥停住脚步，举起双手，又缓缓指着后墙的铁皮书柜示意。

只见负责人对着那士兵做了些手势指示，全副武装的士兵便轻手轻脚靠近铁皮书柜，手指搭在把手上，极其轻巧的拉开。

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很弱的“吧嗒”一声。

砰——

有什么东西滚掉下来，很重地砸在了地面上，那士兵打开最暗模式的头戴式照明灯，昏暗的亮光下，是一张高度腐烂的脸。

是丧尸。

脓水夹杂着翻开的血肉凝固在一张脸上，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只能依稀分辨出五官的位置，但他惨白色的眼睛却没有发出亮光，而是暗淡的，脑袋上并没有明显伤口，四肢健全。

但这只丧尸却像是死了一样，呈现出诡异的安静。

不对。

钱宥把那丧尸翻过来，后背赫然插着一个注射器，与此同时，几米开外的扶光注意到，那丧尸的一根手指缓缓地动了一下，紧接着。

嗖——

腐烂的手掌抓住了离得最近那人的裤脚，噗的一声，装了消音器的枪爆了那丧尸的头，这种时候人对声音会更敏感。

不远处刚开枪的负责人走过来，拔掉那个注射器仔细观察。

这是一种镇静剂。

果然，白天的道路堵塞是人为的，虽然不知背后人的目的，但绝对不是善意的，还有，既然这个教室如此，那其他教室必然不可免。

除去第一间与最后一间教室，其他教室均为普通人，至多有三四名警卫维持秩序，外面的情况还不清楚，但只要教室里的丧尸苏醒，那很有可能就是屋子里的所有人全军覆没。

“分开行动。”

暂时无暇顾及丧尸对于声音光线的敏感，末世后基站全部瘫痪，没有可以进行通信的设备，无法和教室里负责看护的士兵沟通，只能一个教室一个教室通知。

所有人迅速分成几组，按照排队顺序去各个房间通知，于是楼梯间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紧密的低语声。

钱宥和扶光被分派到二层的第二个房间，简要的和守卫传达完信息，再听到装了消音器的沉闷的枪声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时，最后一间教室传来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个小心翼翼的夜晚。

啊啊啊啊——

扶光握了握手中的斧子，和钱宥飞快对视一眼，就在这时，门被从里面砰地推开，挤在一起的人推搡着摔倒在地，前面摔倒的人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后面的人已经踩着跑出来，教室里面传来人类的哭嚎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撕裂的声音。

逃窜而出的人根本不听任何人指挥，疯狂敲着能看到的任何一个教室的门。

“开门啊，快开门！”

“救救我，救救我。”

……

有人上来，又响起几声沉闷的枪声。

楼道中回荡的嘈杂声逐渐安静，钱宥缓缓走过去，只见，几只丧尸正在分食着一个人类，正常情况下丧尸会撕咬人，但在撕咬过程中人类会很快完成丧尸化的过程，那样血肉便没了吸引力，就再去找下一个食物。

而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极其饥饿的，尖锐的指甲插进肚子再拽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内脏，疯狂往嘴里塞，发出胡噜胡噜的吞咽声，冷空气中鲜热的血冒出白色的热气，顶的人止不住恶心。

忽然，正在进食的丧尸抬起头，有三个正是穿着军队衣服的士兵，浑浊的白色球体在黑夜中发出瘆人的亮光，一只丧尸放下手中的肠子，敏捷地扑过来，钱宥抬起手，蓝紫色的粗壮的闪电直击那丧尸的头骨，他四肢剧烈抖动着，身体扭曲成一种难以置信的姿势倒下。

很快，后面的丧尸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奔来，可能和生前的身体素质有关，这些丧尸格外强，扶光的斧子还没来得及抬起便已经到了眼前。

次啦——

粗壮的雷电又分成几股分别控制住那几只丧尸，面积扩大不可避免的威力会减弱。

扶光迟疑了几秒钟，其实她可以指尖射出鳞片击穿丧尸的大脑，但钱宥好像不太喜欢她用异能，现在看起来他完全能对付。

只是这时——

钱宥忽然迟钝起来，粗壮的雷电变得若隐若现，只一瞬，一张狰狞腐烂的面容扑过来，长长的指甲穿透了钱宥的上衣。

即使扶光已经非常快的速度，但也没能阻止，钱宥向后倒下，扶光抬手飞快解决掉丧尸，还没来得及看看钱宥情况，一扭头。

楼梯口站着的穿着防护服的人全部举起枪，直直指着地上倒下的钱宥。

是了，这个庞大的队伍之所以在末世能够输送这么多人，因为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对于感染者，以及对于疑似感染者。

而且大家都知道，生前能力越强的人，丧尸后的威力也会越强。

该死的。

扶光脑袋飞速旋转想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