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今朝翻个身,察觉手腕被扣着,触感微凉,睡意朦胧间伸手拨了下,推动某个机械关卡。
叮叮叮当叮当——
音锤击出的高低音和鸣,跳跃开来。
那音源与耳畔离得近,如同一颗颗音符往脑门上砸,瞬间将她砸醒,腾地一下坐起身。
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明显,与此同时被吓到的,还有在桌边算数的汪雪莹,她往床上望,只见今朝满脸困惑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我靠!”
“不是吧——”
汪雪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勾,赤脚飞奔过去,凑到今朝身侧,举起她腕子看个究竟,嘴里念念有词:“难怪你昨晚抱着手不肯让我们看,原来是把半套房带出门了。”
听这话,今朝更是疑惑,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只腕表,显然响声是它发出的。表盘内刻某品牌字样,属于听说过但不会关注价格的范畴,她有些不满地解开表带,“这玩意儿……值半套房?”
“你觉得它声音好听吗?”汪雪莹不答反问,同时接过手表往表盘边一拨。
叮叮当,高低音和鸣再次响起。
今朝细品了品,排除被吵醒的起床气,客观来听,这声响十分悦耳,而且有点耳熟。
“你现在欠债多少?”汪雪莹又问。
今朝如实竖起一根食指。
汪雪莹意犹未尽地再次拨响表盘,清脆的音锤敲击声如同金币哗啦啦洒落般动听,“这块表够你还债了。”
那么问题来了:
“这块表是谁的?”
“为什么会我手上?”
“是你和比尔的恶作剧?”
今朝连发三问,好奇地看着汪雪莹。
她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汪家在湾市的资产颇丰,否则汪雪莹也不能肆意追逐人生,买块奢品表应该不算难事?
谁知汪雪莹连忙举双手自辩,“绝对不可能!我家就算吃糠咽菜买下这块表,也是藏家里供着,不会给我带出来晃悠。”
有点道理。
但今朝更疑惑了。
加上头疼欲裂的宿醉,她现在只能确定一个情况——
昨晚喝断片了!
于是小心推测大胆求证,“我在晚宴上不小心多喝了两杯,后劲有点大,是你和比尔送我回来的?”
汪雪莹:“我们谈完事情去找你,发现你在休息区护着手腕,旁边还有个女侍应生。”
“啊——”
今朝预感不妙,发散出某种不敢想的情况:“难道是我喝多后打人抢表,事主要去报警就派侍应生看着我?”
“不不不——”汪雪莹连忙制止这种妄想:“这是块男表,你那点拳脚功夫能从一个成年男性身上夺表,并且毫发无损地坐在那儿喝热茶?”
“侍应生说有人拜托她照看你,我和比尔好说歹说才把你领回来的,你当时挺乖的,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刑。”
“不是就好。”
今朝稍放下心,抓起床上的手表发愁,这么贵的玩意儿谁会放她身上呢?
天上不可能掉免费馅饼。
自己不刑,就是别人刑?
某种更恐怖的设想冒出来,她敲一敲表盘,刻意压低声音:“莹莹,这不会是新型诈骗陷阱吧?诈骗犯盯上目标后,放块表做诱饵,说不定里面装有gps,随时跟踪我的定位。”
汪雪莹听不下去了,双手捧着今朝的脸揉圆搓扁,音量提高八度:“你到底在数字游民那里听了多少离奇故事?哪个诈骗犯会用七位数做诱饵啊,以我多年奢品店兼职经验保证,这块表,绝对是正品!”
以防她再胡思乱想,汪雪莹回忆道:“昨晚找到你时,你捧着手腕看表,说有人教你数表针,数多少圈来着?”
“五圈?”
“对,你在那儿数数呢。”
今朝脑海中浮起零碎片段,模模糊糊连不成线。她闭上眼,笔直地往后一躺,手背盖在额间假寐。
汪雪莹百无聊赖地拨动腕表拨柄。
叮叮当,低音叮七下,高低合鸣叮当三下,高音叮一下。
“七点四十六分。”
今朝闭着眼睛,突然冒出这句。
汪雪莹诧异:“你会听三问表?”
“嗯,好像会。”
昨晚似乎有道身影,将她摁在椅子上,西装袖下是劲瘦有力的腕骨,上面就戴着这块表。
对,是这个人。醉梦片段里,自己被表盘折射的微光吸引,看了又看。他解开表带,戴上她手腕,长指拨动表盘拨柄,耐心地教她数时间。
“叮九下,是九点。”
“叮当是一刻,再叮两下是两分。”
“现在九点十七分,你等我五分钟,可以吗?”
他说话时尾音略沉,音色低冽,每个音都落在该落的位置,令人信服的语调。
可惜,今朝醉酒的脑袋太懵了。
他手机响好几次,仍不急不缓指着表盘,“你坐在这儿,数分针走五圈我就回来。”
今朝记不清自己是什么反应,似乎是听着他的话,认真观察分针走势,拨响报时当玩具玩,再后来就看到找了一晚的汪雪莹出现,喜出望外的抱上去。
整件事都很迷,忽然出现的人影,奇怪的举动,还有戴在她腕上的手表,根本抿不出因果关联。
想到这儿,她睁开眼,腾地一下起身,迅速换衣服洗漱。
“你是不是该赶飞机了,几点走?”汪雪莹坐回桌边写写画画。
今朝套好衣服,抓起手表往外走:“还有点时间,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人报失物品。”
“和你一起去。”汪雪莹汲着拖鞋跟上,“有事和你说。”
酒店负责人查过报失记录后,表示没有相关记录。鉴于手表价格昂贵,今朝和汪雪莹都觉得留在前台待领不够妥当,申请查看监控,遗憾的是晚宴属于私密活动,又在椰林园这样的露天场地,根本没配监控摄像头。
“只能你自己保管了,等人家来找你吧。”汪雪莹安慰道。
两人搭电梯回客房楼层,今朝低头在手机上敲字,她在给主办方写失物招领邮件,没注意到汪雪莹的脚步踟蹰。
到了房间门口,汪雪莹纠结好一会儿才开口:“朝朝,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
“帮我把湾市的房卖了。”
听见这话,今朝捏着房卡的手停顿下来,问:“昨晚没有谈到投资?”
不动产于国人而言有着信仰般的存在,况且那是汪雪莹的毕业礼物,能让她动念卖房的,只有一个理由。
“拉到一笔小投资,但还差一些。我早上算来算去,只有这个方案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回到房间,汪雪莹将草稿纸上的拍摄预算递给今朝。
“我已经联系过中介,还没满五年限售时间,先挂价格让中介带看。你不是也要找地方住吗,可以直接住我那儿。”
“让我醒醒。”
今朝从桌上捞了瓶水,猛灌几口,理清思路才说:“莹莹,卖房不是小事,你得想清楚。房子就当是租给我吧,到时要与中介沟通看房的我随时帮忙。“
“小房子而已,以前没放租现在更不能要你租金,还是说你不想帮我?”
“当然不是。”
汪雪莹将草稿纸揉做一团,腾空抛入垃圾篓,笃着声:“就这么定了。”
一路相处下来,两人都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今朝了解她,也没再推辞,坦然接下这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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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湾市机场。
斜阳将落未落,热气从柏油路面直漫脚心,人站在室外几分钟,额间即沁细汗。
今朝将行李抬上的士后尾箱时,兜里手机狂震翻天,她动作稍顿查看来电,后排车辆立即鸣起不耐烦的长笛。这是个分秒必争的城市,在每日吐纳十几万旅客的机场,时间就是他们的金钱。
坐上车,今朝接起来电,那头传来宋女士的声音:“朝朝下飞机没?我和你魏叔叔准备了一大桌菜,等你回来开餐。”
“在路上。”
今朝顿下声,望向车窗外不再熟悉的街景,试探问:“妈,要不你们先吃?”
果然宋女士的反应不出所料:“这是什么话?你几年不回来,我们就是想和你吃个团圆饭,况且魏叔叔还没见过你呢。”
“可我不想见他。”
话一出口,今朝就心软了。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仿佛有团黑色气体凝固在母女俩之间,越来越近的地理距离,将黑色气体压成固态,她按下情绪,重新开口:“路上好像不堵车,还有二十分钟能到。”
宋女士松弛下来:“炖有你最爱的甲鱼汤,回来就能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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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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