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安卡和迪尔依旧雷打不动地跳健美操,我站在门框前几步远,静静地观赏。
比安卡的发丝闪耀,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迪尔仍然吃力地跟上节奏,四肢僵硬。
我能看清比安卡每根发梢,它们像带着点点荧光,划出线状的长弧,织成连绵的蛛网,攀附舷墙。迪尔的双脚粘连地面,连串的藤壶覆盖他的双腿,尖锐的贝壳边缘划破衣服,刺入血肉。他的瞳孔涣散,绿色的藻类从他的眼白涌出。
音乐变成烦脆的低吼,萧凉的海涛裹挟静默和哀叹。
我的周围忽然变得寂静低沉,天空被铺上灰蒙蒙的底色,气温骤然降低。
比安卡和迪尔卧躺在船上,巨浪喷洒水花,衣物早已脱落,露出森森白骨,信天翁饥饿地啄食白骨胸腔中残留的腐肉,它停顿,好像发现了不速之客,暗褐色的瞳孔兀的朝向我。
我向后退几步,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
“真…活泼。”
阿拉里克凑到我耳边饱含笑意的说。
我僵着头转向他,看见他浓密的睫毛无辜的眨了眨,眸色的翠绿洗涤阴霾,天空可见度晴明不少。
我摇摇头,迷茫地看着眼前已经恢复如常的景象,丝毫没有刚才的苍凉枯骨,湛蓝的天空,高兴的少女,阿拉里克温和的脸。
“是…是啊。”
我的内心远不像表面一样平静,我吞咽口水,心脏剧烈地鼓跳,但还是语气随意地和他说,“去吃饭吧。”
吃完饭我自告奋勇的要和卡兰莎一起轮管检查,卡兰莎没看我,只低头淡漠的嗯了一声同意。
我能感受到阿拉里克一眨不眨的眼神,我脊背发凉,穿好工作服头也不回地顺着通道和卡兰莎爬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着急避开阿拉里克,但这几天自己神经紧张的次数太多,并且几乎每次都奇迹般的遇上阿拉里克。
太阳穴隐隐作痛,灯光很暗,卡兰莎拿着手电,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她。
“有心事。”卡兰莎没回头,语气平淡的跟我说。
我啊了一声,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的,但也不是值得隐瞒的事。
“最近精神恍惚症状加剧,时常幻想一些凄凉恐怖的事情。”我揉揉眉心,“刚才我看见比安卡和迪尔变成枯骨,倚坐船的边缘。”
我停顿一瞬,“你现在把手电光照在脸上,有点像鬼。”
卡兰莎爬上机器架子,语气没什么触动,“其他人呢?”
“我只看见了这一个场景,其他人我不知道。”我接过她手中的记录表和手电,帮她照亮,“这又不是真的,怎么能出现所有人。”
卡兰莎叮叮当当检查设备的声音在这黑暗寂静的空间里分外清晰,她半晌不说话,在我以为话题终止的时候,她语气带着些许不真切的情绪,“阿拉里克呢,在你的幻觉里,他在吗?”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图,“不在。”
“但是他安抚的我。”
“把手电递给我。”她向螺旋状的上方照了几下,“他确实很怪。”
卡兰莎从上面爬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在和他谈恋爱吗?”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然没有。”
“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吗?”
卡兰莎拿着中性笔飞快的在记录簿上记好数据,银白色的发丝在微暗的灯光下莹莹泛亮,她抬眼看我,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没有做什么,我以为你喜欢他,早就修成正果了。”她又爬上另一台机器,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我,“毕竟,你总是盯着他的脸看。”
“教授。”
四散的思绪被收回,我笑着向威廉打招呼。
船上的锚已经放下,白鲸号孤零零地停泊在海面,海风很舒服,让我沸腾的心放松不少。
“特阿纳克斯群岛的鲨鱼很多,要不要和我一起潜水看看。”威廉从鱼筐里拿出一条石鲈鱼,在手心上掂了掂分量,“这里可能有无沟双髻鲨,不少见。”
这里的海水能见度很高,我能从船上模糊看见潜游的海洋生物。
我穿戴好了潜水服,阿拉里克倚在门框处,笑眯眯的说:“教授,鲨鱼很危险哦。”
我无所谓似的摆摆手,顺着潜水梯往下走。
我也真够怪的,精神恍惚后明明是阿拉里克安慰我,不是他前几天我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晚上,保不齐会发烧生病。
但今天早上我偏头对上的翠绿瞳孔还如在眼前,我将荒凉恐怖一时转移到阿拉里克身上,这不能是阿拉里克的错。
威廉用刀把石鲈鱼的头割开,血液的气味散开。鲨鱼的嗅觉十分敏锐,血液的味道足以将距离百米的鲨鱼吸引过来。但无沟双髻鲨数量稀少,我还没在海里见过无沟双髻鲨,希望能看到它的身影。
陆续到来几条鲨鱼,不在鲨鱼食谱的几条小鱼在鲨鱼后背处摩擦身体,三四条鲨鱼在我们周围环游,但没有心心念念的无沟双髻鲨。
我的身体没有血腥味,又不在鲨鱼的食谱上,所以路过的鲨鱼看似凶狠,实则对我们没有威胁。
威廉拍拍我的胳膊,在水下倒是不疼,我扭头看见了珍惜的无沟双髻鲨,它在这个季节最喜欢捕猎南下的侧真鲨,头部宽圆,像一把锥子。威廉直接上手抚摸了鲨鱼的背鳍,他拿出水下摄影仪,将它从到尾拍了个遍。
收获不错,我打算一会向威廉要几张鲨鱼的底片。
爬上船,我看见阿拉里克依然在门框边站着,他的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我摘下潜水罩,笑着与他对视,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回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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