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仍在继续，孔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平放在地，她身上已经沾满了宣纸，表情却很平静。

新的宣纸已经用完了，村长拆了风筝，于是又得到了崭新的纸，虽然不如先前准备好的那么完整漂亮，但胜在可以完全包裹住祭品最后裸露的面部。

“赞美你，勇士。”村长仍如初见般和蔼，“感谢勇敢的你为族人付出的一切。”

宣纸下，孔月眼底的光逐渐暗淡，身上的力气似乎都要消失了，大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和活跃。

据说人死前，一生会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眼前浮现。

这是真的。

孔月看见了那个曾在记忆里消失的暖阳。

那抹暖阳向曾经那个叛逆乖张的自己微笑。

她远比现在的自己更真实，更温暖。

这是应该的，孔月清醒地想。

因为她本来就一直在试图复刻那个早已不存在的人。

她也终于想起她是怎么进入游戏的了。

死亡是漫长而一瞬间的事情。

当时的她确实在楼道里。

只不过是从8楼掉到了2楼而已。

但是在死之前，她听到一道奇异的机械声从耳中传来。

——她的耳膜居然没有破裂吗？

她听那道声音滴滴答答地检测了什么，精神上的无力感让她无暇记忆，只记得最重要的一句：

“玩家[孔月]请确认是否向系统抵押共计10%的人格组成元素，换取测试副本入场资格？”

用人格换？那她还是她吗？

孔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于是它也没有强制：“玩家[孔月]是否确认放弃抵押？选择后您将放弃复活资格，请注意，游戏胜利后玩家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请玩家[孔月]尽快做出选择。是，或否？”

“什么愿望都可以？”

“什么愿望都可以。”

“好，我答应。”

所以她的记忆倒退回到从8楼意外掉落的前一刻。

一睁眼，就来到了陆家村。

【警告！警告！】

【请玩家立即前往****】

“兹拉——”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任务更新！】

【请玩家远离后山！返回安全屋！等待传送门开启！】

【请玩家远离后山！返回安全——】

【故障已清除！】

【支线任务已开启！】

【请玩家立刻前往育子树，等待果实成熟并摘下果实！】

陆司阳当机立断：“先走。”

林文涛含糊点头，跑出两步，突然意识到：“你想干什么？”

陆司阳认真盯着石碑上的文字：“我只是有点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快走了！”蔡锦拉了下林文涛。

三人很快走远。

村长在包裹完整的躯壳上撒了些什么。

是夏日的花、蘑菇、野菜，是夜晚的野猪獠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村长抬起双手，躯壳随着他的动作升高，他转身开始在石碑上刻字，每刻下一点，躯壳也就变得透明一些。

村长刻的慢，表盘的指针与数字5只有毫厘距离了，陆司阳正心焦，村长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刻字的速度加快。

躯壳消失的那一刻，熟悉的嗡声响起。

陆司阳无视耳边冰冷的播报声。

——

狂风乍起，厚厚的积雪被强大风力卷入空中，积雪被带起时不免打到身上，砸得人晕头转向。

大约是因为起风，天更冷了。

村民不知为何表情惊恐，有人拔腿就往山下逃。

陆司阳无心去想，他趁着众人逃跑，悄悄靠近石碑。他和石碑的距离并不算远，要是没有碍眼的风雪，他甚至可以就地查看村长新刻下的字。

“外乡人！”

陆司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童音。

“他偷看了仪式！”陆如风摆出起手式，“必须杀了他！”

有个大叔听见了他的话，毫不犹豫伸手把他捞起：“他死定了！我们快走！”

“他会暴露我们的秘密！杀了他！！”陆如风在大叔怀里挣扎。

他的力气之大，随手就挣开了大叔的束缚，于是几个大叔一起上前抓住他，将他拽走：“她要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陆司阳听不清他们的话，不断降低的温度在剥夺他的体温，外界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隔住了，又沉又闷，还有又尖又远的电流声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凌乱的碎片画面在眼前闪现，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勉强在风雪中睁开眼，试图描绘出新刻下的符号，但村民的火把早就灭了个干净，眼前只能看到山林间细碎的月光映着的白雪，和远处浓郁的黑。

石碑被强烈的飓风包裹，夹杂着冰冷的雪粒，也隔绝了所有窥探。

陆司阳双手麻木，呼吸又急又浅，唇耳泛起不明显的蓝。

昏迷前他看到了一双含泪的黑色兽瞳。

……好像是那天见到的野猪。

【玩家陆司阳停留时间过长，强制退出副本！】

【副本通道已关闭】

——

“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这么久都没醒？”汤正文问。

三人回到屋子没多久传送门就开了，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完全空白的空间，一望无际，只有他们三个。

然后没过多久，陆司阳就横着出现在了地面上。

他们还以为陆司阳出事了，检查了一圈都没发现任何伤，呼吸正常，脸色红润。

就是一直都醒不来。

“肯定是刺激不够。”林文涛沉吟片刻肯定点头，“多打两巴掌就好了。”

“……你确定？”蔡锦语气全是怀疑，“不是你追在后面做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了？”

“我有吗？”林文涛自我怀疑但不影响他怼，“你不是社恐吗？话怎么这么多了！”

陆司阳轻咳一声，他刚刚其实一直能听见他们说话，但没办法做出回应。

林文涛见他醒了，正想问问他情况，刺耳的系统声又响起了。

“副本：《陆家村》”

“任务人数：5”

“存活人数：4”

“副本转化人数：1”

“通关评级：蔡锦C，林文涛B，汤正文A，陆司阳A”

“副本奖励已发放，请玩家自行查看。”

“最后，恭喜各位新玩家完成新手玩家测试副本，正式加入——科尔亚斯！”

纯白的空间暗下，再度亮起时，他们已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广场，脚下是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白色圈，正泛着淡淡的白光。

“新人？”来人扫了他们两眼，“哪个副本出来的？”

“陆家村。”

“没听说过啊。”

他戴着一顶系着粉红蝴蝶结的黑色高礼帽，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胸口挂着相机。

“我叫白景明，是个记者，有没有兴趣聊聊？”

林文涛看向陆司阳：聊吗哥？

“这件事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陆司阳避开他的目光，“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白景明叫住他，“你是准备去找住的地方吗？”

“你有渠道？”陆司阳确实有这个打算。

“在科尔亚斯，每位玩家都会有初始住所，初始住所的位置和现实住所一致，传送门就在广场边缘。

“现在的系统不提供新手引导服务，你们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这是我的联络号，愿意的话加个好友？

“你们放心，游戏发展这么久了，内部各项设施和规则也足够完善，我的信誉是很高的。”

说着，白景明向四人展示了自己的满分信誉值。

眼见新人还有些迟疑，白景明也没勉强：“不加也没关系，我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在广场，你们有事可以直接来这里找我。”

——

林文涛捣鼓了一阵，找到自己的联络号：“陆哥，加好友！”

陆司阳当然不会拒绝。

四人互相加好好友后，汤正文和蔡锦就分头走了，他们都不在一个城市，倒是林文涛还死皮赖脸地跟着陆司阳。

“陆哥，你是哪里人啊？”林文涛果然没憋太久。

“北海。”

“这么巧！我是北海中林区的，你呢？”

陆司阳看他一眼，嘴角噙着笑：“骗你的，我是文襄的。”

“那也行，我在文襄也有房子，文襄河汾区？”

“……”这小子真有钱啊。

“怎么了？”

陆司阳失去了逗人的**：“我住中林区东九街。”

“我去！不会是湖湾小区吧！”

“你真聪明。”

林文涛感叹：“我们真的是太有缘了，命中注定要做好兄弟的啊！”

传送门很多，所幸系统里录入了城市编号，找的还算快。

北海中转站的人也不少，两人并没有停留。

一路回到湖湾，两人各自回家，陆司阳摁下8楼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

他看着电梯顶上跳动的数字，恍惚间觉得这里真实得就像游戏只是一场梦。

什么陆家村，什么祭祀、石碑、异文明、外星人，都不过是他的臆想。

“叮—”

电梯到了。

8楼只有两户人家，领居的雕花大门化为了儿童涂鸦画，陆司阳站在门前，竟有些近乡情怯。

房子的存在与玩家绑定，因此开门并不需要钥匙，而未绑定的空间则会以涂鸦的形式存在——这种荒诞感显得陆司阳方才的一瞬恍惚如此可笑。

他不再犹豫。

屋内的陈设很温馨，这些年陆司阳没有做过改动，只是饭桌上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这个奇形怪状的黄色磨砂玻璃杯，早在四年前就被他收了起来。

——

五年前。

北海的夏天太阳毒得要命，出门不穿鞋的话可以随机烤熟一块脚板，室内不开空调也很难挨。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陆司阳穿着围裙把做好的面条端出来。

“一个宠物科普up。”陆听月兴致勃勃，“我高中同学，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陆司阳看了一眼，翻了翻记忆：“那个学习进步奖？”

“牛。”陆听月竖起大拇指，“都过去快一年了，难为你还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陆司阳其实记得，但看妹妹的小表情，很配合地表示不记得了。

“他叫林文涛，当时就坐我后面。”陆听月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他从高二开始做科普，之前还想退学专职做这个呢。”

“当时在办公室闹翻天了，就差没动手。

“爸妈来了都没用，最后好像是被他奶奶劝住的，说是大学去念兽医，到时候有专业背景能更好科普。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从那之后林文涛那叫一个发奋图强，日夜颠倒！铁人三项没他我都不服。”陆听月说着，摇头晃脑的样子，像极了视频里的那只小阿拉斯加。

“好好，我知道了。”陆司阳将她手里的玻璃杯拿开，递上一双筷子，“快把面吃了，你到点该出门了。”

“看得出来你等不及啦，”陆听月拖长尾音，“你记得四点要出门喔。”

“知道了，”这是每年的保留节目，陆司阳都习惯了，“快吃吧。”

她穿着陆司阳不久前送的小裙子，打开屋门，挥挥手。

陆司阳笑着和她说再见。

从此却再也没见过。

修改了一下游戏名x

——

记忆欺骗了孔月（认可

小林在他陆哥面前一直是公开透明的啊（鼓掌

虚假的包容，真实的拿捏。

——

都看到这里了，点个收藏再走吧~

多多留评呀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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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资格通过（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