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科目里面只有数学和语文的答题卡喜欢拖到最后发。

原因无他，任科老师要大概翻阅这次考试班内的总体情况。

收到语文和数学答题卡常常是考后第二周的事情了，而其他科目基本上在考后两三天就能拿到。

许映秋嘴上说着不要，但还是趁英语课把程衍舟的答题卡前后看了个全。

但上课的时候，姜沛初突然道要把程衍舟总分15分却拿了14分的应用文给大家参考学习。

许映秋下意识抬头。

小老太却没插U盘，而是让设备管理员把投影仪打开。

……她应该猜到的。

姜沛初这样的老太，会使用电子设备是偶然，使用投影仪才是常态。

姜沛初没说话，但意思显然是让程衍舟把答题卡拿上去。

但班内很寂静，程衍舟却迟迟未动。

许映秋埋着头，耳尖却莫名烧得慌。

犹豫几秒后，她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起身，把答题卡交到了讲台上。

底下的学生瞬间爆发出起哄声。

虽说在以往她是不觉得有什么的。

可是想起上课前看见的那一幕，她的心跳却偷偷停了一拍。

她解释道：“上课前他刚借我的……”

温杏拉她一把，“你以前都不会解释的吧？你怎么了？”

许映秋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的确……按照她以前的作风，她绝对不会把这些起哄声放在眼里，不会放在心里，更别说去解释。

有的时候心情好，甚至会顺着他们的话道：“咦，你们怎么知道我和程衍舟有情况？”

一旦有人好奇询问，她便答：“我和小船前两天才确定的父子关系今天竟然已经传到你们这了……天啊，这就是你们八卦的力量吗？”

于是顺带着程衍舟，众人都会对她投来无语的眼光。

许映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心底忍不住想：不会是程小船早预料到这个环节，故意在前一个课间给她就是为了看她出丑的吧？不然他怎么会趴在那里偷瞧她的反应？

她越想越觉得在理，连通红的耳尖也慢慢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眉间微薄的怒气。

温杏没注意到她过分丰富的内心戏，只问她：“哟，今个儿怎么改性起来了？”

意思是还在疑惑她那番解释呢。

许映秋冷笑：“我现在是祖钴绿映秋，看我下课不去骂死程小船。”

温杏抬头看作文的动作停住，回头看她：“……？”

许映秋把自己头头是道的分析讲给她听，温杏沉默一会儿，鼓励她，“我支持你这么做，待会儿去的时候我帮你录视频。”

“录视频做什么？”

“记录你骂他的英姿。也记录程衍舟心虚不敢回嘴的场面。”

许映秋点点头，“那也行。”

总而言之，待许映秋怒气冲冲去找程衍舟算账的时候，温杏拉着另外一个好闺蜜悄悄跟在他们身后，镜头对准，声音放大。

她对许映秋叉着腰的姿势评价道：“我这辈子阅书无数，只在书里见过这么迟钝的人，还没在现实里见过。感谢我同桌带我见世面。”

闺蜜附和：“青梅竹马，好嗑又好苦。”

温杏赞同：“谁先心动谁先成为败将。”

半晌，温杏提出：“打个赌吧，看我同桌什么时候才能后后后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闺蜜提出意见：“错误的，应该是程衍舟什么时候放弃追她这件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成交。

“两个月吧。”

“四个月。高考完还有个暑假呢。”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狠狠点头。

程衍舟被她拉出去的时候，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

听她讲完一大堆莫名其妙但好像很有逻辑的指责后，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结果被以为是认罪。

面前的女孩说得更起劲了，斥责他和她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他怎么可以用这种阴暗的手法来对付她。

程衍舟低头，半掀眼睑打量她。

直到许映秋被看得语塞。

“你看我干嘛？”

“在看你是怎么用你那开发程度80%的大脑说出这种话的。”

直觉程衍舟是夸她智商高，但莫名觉得阴阳怪气。

她没反应过来，只道：“可是这不是事实么？你又不反驳我。”

程衍舟眨眨眼，像是认清事实般，叹口气开口认错，“行，我错了。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暂且饶过我这一回，可以么？”

难得听他主动认错，但许映秋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错哪了？”

程衍舟听着这莫名耳熟的话，犹豫片刻，“不该把答题卡借你？”

更奇怪了。

许映秋埋下头，在掌心里深叹一口气。

“也不是你借我答题卡看不对……哎呀算了，”她转身跺脚，“是我错了。”

能听见大小姐认错是稀奇。

但程衍舟不敢得意忘形，只能沉默盯着她的背影。

果不其然，两三秒后，她像是又想通什么，转过身来，抬起头直视他。

“是我胡思乱想了些别的东西……不怪你。”

她的耳廓是红的。

连带着脸颊上都微微飘着红。

但眼睛仍是亮晶晶的，像小狗弯着耳朵低声“呜呜”撒娇。

本想笑话她两句，但见她这副样子，程衍舟微微眨下眼，喉结处不经意滚动了一下。

他别过眼，“没关系。”

却没问她到底想了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回班级的时候，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了。

温杏的雷达响起，直觉不对，再次拉着闺蜜出去走廊分析。

“他俩不会说开了吧？”

“啊？那我们的赌注不是全输？”闺蜜讶然，“他们不会偷偷听到我们打赌输了要请麦记的事情吧？”

“……”温杏高深莫测，“等我去刺探军情。”

趁着下节课是语文课，温杏偷偷摸摸把脑袋凑到她那边小声交流。

“你们刚刚聊什么了？”

许映秋无言，不想搭理她。

于是温杏埋头苦写，半天后把草稿纸递给她，“前半段你骂人的英姿我都帮你录下来了喔，后半段我没围观到现场，你就说说嘛。”

许映秋瞄了一眼她的字迹，又低头写自己的字帖。

温杏目睹她的行为也不催，沉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知道，许映秋有的时候想逃避回答就会这么干，但只要过一阵子、甚至是几分钟，她就会自己陈述所有事情始末，像个人机。

半晌后，许映秋终于在便利贴上回答。

温杏期待地接过一看。

——“我感觉我一直好像对程衍舟有点偏见。”

温杏：“？”

她扣个问号在底下，给许映秋递回去。

五分钟后，许映秋才把那张便利贴又递回来。

上边只有三个字，“下课说。”

*

一节语文课听得温杏抓心挠肺。

以前语文课用来摸鱼的小说她也死活看不进几个字，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许映秋要跟她说什么。

难不成她真的大开窍了？

还是说她终于意识到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欺压”程衍舟？

好不容易下课，温杏就拉起她直奔厕所门口走廊尽头的风口。

许映秋疑惑，“你做什么？”

温杏心道：“聊八卦当然要在没人的地方偷偷聊。”

但以她对许映秋的了解，这人以前根本不聊八卦，也就根本不会有这个意识。

她只好心平气和地解释：“大家都在班里睡觉学习诶，我们聊天当然要出来聊啦。”

许映秋点点头，似乎是觉得她说得对。

于是她把自己所想的一切通通道来，最后苦恼问：“我是不是对小船一点也不好啊？”

温杏：“……”

没想到她是这种想通法。

她微叹口气，“对别人这么干不太好，但你这么干，程衍舟心里开心着呢。”

“为什么啊？”她脸上好一派天真无辜的表情。

温杏被气笑，揽着她的背就要往回走，“高考后你自己去问他。乖，咱们现在不研究这个问题，影响你学习。”

许映秋苦恼蹙眉，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

可是她刚刚瞧程衍舟的表情，好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也不想他因为她没法学习。

许映秋把烦恼倾诉给温杏听，温杏晃脚好半天，最后拍板决定：“这简单，你这些天少去烦程衍舟，多去找时亭一问问数学题就好了。”

“真的么？”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按以前温杏推给她的言情小说看，男女主之间吵架了、有矛盾了，不应该得有一个人主动去解决这个问题么？两个人不交流，怎么能解决问题？

“真的。”温杏抱臂，“我看过这么多小说，岂能是白看的？”

她笑起来，循循善诱，“你不就是怕程衍舟烦你么？你这阵子少找他不就行了。”

终于被她劝服，许映秋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

她就要转身往回走，却在回头的一瞬间和八米开外的男生对上视线。

原本笑嘻嘻的温杏看见人一下子也收敛了表情。

她悄悄碰下许映秋的手指，提醒她自己刚刚的建议。

许映秋小幅度点点头，回复自己知道。

仅可通过三个人的通道，仅在许映秋回头的那一瞬间，他们对上了眼睛。

但之后，许映秋却再也没往他面上瞅一眼。

程衍舟狐疑，刚刚自己，真的有这么惹许映秋生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