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葱绿的草地上,海东青俯视风吹起绿草的浪,黄金色的双眸锁定一处,长鸣一声飞速下旋利爪扣住只才从草中露头的小灰兔。
海东青将兔扔到冯恪怀里,冯科勒马提起兔耳朵看了看,皱眉道:“这满月了吗?好小。”
旋即看海东青,海东青站在冯恪肩头埋着梳理羽毛不理他。
冯恪坐骑下的猞猁叫了声,见到林间有野鸡又奔了出去,拓跋瑛说:“还挺好看,可以送给孩儿们养着。”
“狗兔鸡鸭,家中已经够多了。”冯恪说,“知文,友思喜欢兔子吗?”
话毕,他把小灰兔提溜着朝程行礼晃了晃。
程行礼看灰兔缩着脚,灰色毛发裹着发抖的身躯,眼睛乱转,说:“他若知道是冯伯父特意送的,肯定喜欢。”
“这儿有紫貂,身黄四肢黑,长得可招人喜欢了。我猎一个,伙着兔子送给友思玩。”冯恪把兔子递给身边兵士,兵士装在腰间布袋里。
程行礼说:“听闻紫貂出没难定,动作迅捷无比,能猎者的箭法可谓是万中无一,我替友思先谢过了。”
冯恪摆手笑着说没事。
拓跋瑛见那被猞猁追逐的野鸡快跑出视野,立即挽弓搭箭,唰的一声强箭飞出三里之外,猛地将那野鸡钉在树上。
猞猁兴奋地叼回野鸡,程行礼打趣道:“我看拓跋贤弟的箭法,怕是猎疾驰的黄喉貂都不在话下。”
拓跋瑛嘴角藏不住笑意,说:“友思喜欢什么,我都也给去他打来。”
程行礼想了想,说:“他这个年纪,什么都喜欢。”
“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得汇合了。”冯恪看了眼天色,拍拍马背让猞猁蹲上来,继而摸了下猞猁毛茸茸的脑袋,“你待会儿精神点,看看有没有紫貂。”
猞猁不耐烦地用后爪挠挠耳朵,啊着叫了声。
冯恪:“……”
三人骑马入林。
山林里幽处,一只紫貂狂命飞逃,却在转角时不慎撞上横隔在地的粗树。一头黑熊举起熊掌就要拍下,熊掌力重,如此拍下,紫貂必丧命!
忽然间,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马背上的俊朗男子双眸一沉,指间抓箭起身离开马背,快速蓄力拉响开金柁长弓三箭其发。
箭矢稳准狠地射中黑熊,可黑熊体格大,三箭入体仍未死。它甩掉气息微弱的紫貂,大吼着朝男子扑来。
马背上的猞猁双脚一瞪,扑到黑熊脚下咬上一大口,黑熊吃痛,大掌朝猞猁拍去!
郑岸收弓抽刀,脚离马镫踩着马背跃起,一脚踢开熊掌,再回身一转勾住熊掌。稳落于黑熊身后,不待它反应,双手握刀利落地朝着头补了最后一下。
郑岸脱身下地,黑熊轰的倒地,猞猁轻身躲开,后不停嗅黑熊周身。
“紫貂!”闻声赶来的冯蕴翻身下马,抱起那孱弱的紫貂,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说,“还好伤的不重,就是被吓到了。”
郑岸擦净刀上的血,弯腰双手扛起黑熊,步子停了下继而走到马拉的板车前,将黑熊放上去,并让二十位兵士将分别后打到的猎物快速送回冯二郎那儿。
兵士拉着黑熊走了,冯蕴抱着紫貂走过来,沮丧道:“七哥,时辰快到了,鹿呢?”
郑岸无奈地看了眼冯蕴,心里也是疑惑,以往来此狩猎,必定有鹿的踪影。且金驼峰山灵秀美,灵气充沛,为何今日没有鹿?
“可能在睡觉吧。”郑岸喝了口水,想了想,说:“你二嫂这次还会烤鹿肉吗?”
“……”冯蕴说,“我就是为了二嫂的好手艺来的,七哥可是塞外第一勇士,要是猎不到鹿,我哥肯定笑你。”
郑岸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给冯蕴,叹道:“猎不到,只能让他们笑咯。”
冯蕴上马后将紫貂小心放在随身包里,笑着说:“不过使君肯定不会笑你,我也不会。”
“怎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好人?”郑岸上马,猞猁一跃坐在他身后。
郑岸左手拿出肉干时不时给身后猞猁塞一块,冯蕴怕郑岸和他的猞猁看不清鹿,就快走在前头巡视,不满道:“那你为什么要对他意见那么大?”
郑岸没答话,空甩了两下马鞭表示他的烦躁。
冯蕴也不怕郑岸生气,想着本来就是,可眼下是鹿最重要,她甩开郑岸,疾驰着朝深山里去,数名兵士赶紧跟上。
郑岸本专心的给猞猁喂肉,喂完侧头发现三里开外有一只狐貂,想猎来给郑厚礼做过冬的裘衣,让冯蕴等会儿再去找鹿,可环视四周,哪里还有冯蕴的影子?
“冯二娘子呢?”郑岸问道。
兵士答道:“小郑将军,她跑前头去了,我派了人跟着。”
深山老林的,就算是一年来几次的相熟,此等山林也要怀有敬畏之心。郑岸放不下心冯蕴,遂放弃猎貂的想法,追她去了。
载着黑熊与猎物的板车回到营地时,正巧碰见猎到野山羊回来的程行礼一行,冯恪把猎到的三只小兔子一一分给孩子们。
程行礼环视周围,说:“应淮兄与二娘子还没回来吗?”
冯夫人答道:“没有啊。我还以为郑七和冯二在后头呢?你们约的什么时候见面?”
“奇了,我们等了他俩一刻钟都没等到,还以为先回来了。”冯恪搬下野山羊,听此着急自己妹妹和好友,“算了,吃个屁,找人去。”
“我去找。”拓跋瑛二话不说上马走了。
程行礼掉转马头,说:“拓跋!等等我!”
说话间就没影了,冯夫人大喊:“使君回来!”
冯恪点了三十兵士,进山找人,以为夫人担心程知文,就说:“别担心使君,他身手好得很。这山羊就是他射中的。”
“哎呀!谁担心这个了!”冯夫人抱着摸兔子的友思,皱眉用室韦语道,“他不认识路,要是他也走丢了,我们还得多找一个人呢。”
冯恪:“……”
跟冯家夫人和孩子玩了一下午的友思无比喜欢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在帷帐外围的程行礼,听此怔了下,探头往外看说:“我爹回来了?”
冯夫人转身按回友思的头,小声道:“没呢,去跟哥姐玩。你爹等会给你带个好玩的回来。”
友思点点头,说:“哦。”
程行礼追上拓跋瑛,说:“分开前,他们去的那个方向是哪儿?”
“兵士说是金驼峰后山,那儿树木茂盛,有鹿出没。”拓跋瑛说,“但依七哥的本事,不会在金驼峰失踪的。”
拓跋瑛面色凝重,程行礼想郑岸身手了得,心气并不高,输赢不在那般在意。猎寻常猎物应不在话下,且还有冯蕴在,多少会顾及些,并不会在到约定时间之后还未有音讯。
此番结果怕只有一个,那就是两人遇上了难事。
不多刻冯恪率着兵士赶上,三人速度加快,和送黑熊归营的兵士在一刻钟后赶到郑岸与冯蕴最后消失的地方。
山间不好走,众人只得下马。
拓跋瑛下令搜山,冯恪让海东青与猞猁下地搜寻,又在林间不停喊着冯蕴和郑岸的姓名。
山林幽深,此刻纵有阳光照顶,却仍有寒凉之感。
程行礼观这四方被树虚遮的天地,有些许胸闷的感觉。冯恪已去了更远的地方寻找,程行礼在原地周围搜寻,走出原地近二里地后,程行礼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下似有一珠子在反光,赶紧拾阶而下。
程行礼捡起那珠子,仔细观察后觉得像是冯蕴或郑岸缀在头发上的五色珠,又看那台阶数十步后折入林深处,不见其尾,快速找到让兵士回永州调兵的拓跋瑛。
拓跋瑛接珠子后,来到那石阶上,望了眼转折不见路的石阶,说:“这是下山的路。”
“石阶上没有明显的拖拽与打斗痕迹,马和兵士都不见踪影,他们会不会是下山了?”程行礼说道。
“七哥重诺,不会不辞而别的。”拓跋瑛摇头说,“我先下去看看。”
拓跋瑛带着几个兵士几步快跑消失在石阶转角处,程行礼沿着石阶半蹲着往下走,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知文——!”
拓跋瑛焦急的喊声从下山林里传来,程行礼追了下去。
石阶漫长,程行礼沿途拐了好几个弯,跑了片刻,终于在一个两人环抱的冷杉木下看到了拓跋瑛。
拓跋瑛和几位兵士背对程行礼,身形绷得像一杆枪,程行礼想靠近,拓跋瑛却立手阻止。
程行礼不解:“拓跋?”
“别过来。”拓跋瑛说话时指了指树上,程行礼抬头看去只见,三丈高的树干上,悬挂着数十位头朝下不断挣扎的人。
阳光由树漫到那些被倒吊的人上,程行礼顿时遍体生寒,骇然道:“怎么会这样?!”
拓跋瑛呼吸急促:“我不能动,一动,绑人的绳子就会松,他们会掉下来。刚刚我不懂规矩,已经有个人掉下来了。”
程行礼赶忙道:“我也不乱动!”
拓跋瑛松了口气,程行礼见树上倒挂着布条缠嘴已经晕过去的冯蕴,朝跟着他来的兵士说:“去喊冯十四来,就说冯二娘子找到了。”
兵士不敢耽误,头也不回地跑了。
程行礼细看树上人才发现,这树上的人里没有郑岸!
就连他带的那只猞猁都不在。
拓跋瑛看程行礼望着脑袋数树上人,哭笑不得道:“我的好使君,你能不能先救救小弟我?我真怕我在一松力,又有不幸发生。”
程行礼看这些绳子埋在事先掘好的地沟里,再把绳头牵着往树上走,最后挂在主树干的墨家机上。多余的绳头绑人,一旦有人踩绳,便会牵动机关,千斤而坠。
程行礼找到那位摔地上的兵,发现他只是摔晕过去,把他拖到另一棵树下,掐了会儿他的人中,人没醒。
“知文。”拓跋瑛担忧道,“你看冯蕴怎么样了?”
程行礼走到挂人的树下,来来回回看了冯蕴好几遍,如释重负道:“身上没血,我想只是晕过去了。”
这么高的距离,程行礼不敢贸然靠近树,也跳不起来救下他们。便研究起地上的绳头机关,这机关设计的巧妙异常,程行礼夺物天工的书看得少,且这关系到人命,他又不敢轻易尝试。
就在程行礼对着机关想的入神时,旁边的短草丛里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程行礼轻轻抽刀对准那草丛,只待贼人扑上,便可一击毙命。
与他同时紧张的还有拓跋瑛,草丛动静越来越大,忽而破开一口,一直黄棕色的大猫直扑程行礼。
程行礼侧身一闪,反手砍去时,只听拓跋瑛侧头大喊:“是二宝!”
声音之大,程行礼怕伤到猞猁,硬转刀风将刀直插入地数寸。
猞猁转身过来,不停来蹭。
程行礼看这猞猁背上还趴着一个棕黄麻黑色的紫貂,以为是猞猁想甩下紫貂,就动手去揪,谁料猞猁反口就咬。程行礼快速缩回手,看那紫貂紧抓着猞猁的毛,一猞猁一貂似是泪眼汪汪地看着程行礼。
“二宝,七哥呢?”拓跋瑛转头说道。
猞猁啊啊地叫了两声。
拓跋瑛:“……”
程行礼看向拓跋瑛,拓跋瑛无辜道:“我听不懂。”
猞猁就又去蹭程行礼还站起上身扒他,程行礼只好蹲下摸它的头。可猞猁又咬程行礼,弄得程行礼不敢和它接触了,起身站好。
猞猁看程行礼须臾,直接咬住他的衣袍,双脚用力将人往后拖。
拓跋瑛见此,不太确定地说:“可能它的意思要你跟它走。”
郑岸不见人影,只有他的猞猁在,许是有危。
程行礼说:“你要我和你走?”
猞猁又拖程行礼衣袍两下,拓跋瑛看猞猁都急得快说话了,真想给他封正一下,又听石阶上有脚步声,用室韦语喊道:“冯十四?”
“是我,拓跋!”冯恪的声音从山上远远传来。
程行礼一听这声音,安心许多。
此刻拓跋瑛说:“知文,你快跟二宝走吧。我怕七哥出了什么事,这里有我和十四呢。”
猞猁不停拖程行礼,程行礼只得让拓跋瑛留心,跟着猞猁走了。
行至一大树时,面前突然出现个做鬼脸的东西,朝程行礼啊地大叫一声。
程行礼被吓得倒退数步,抽刀迎敌时,却见一阵轻风掠过眼前,手腕一酸,刀瞬间脱落。
猞猁见此立即扑上去,却被来人揪住脖子提起。
程行礼这才看清吊在树上吓他的正是元青。
元青看了猞猁两眼手腕一转丢出,将刀架在肩上,潇洒笑道:“儿子,去做什么?”
“没什么。”程行礼忙去看猞猁有无事,但猞猁对着元青低嘶气但又不敢上前,而后又道:“还有我不是你儿子。”
元青刀指猞猁,挑眉哦了一下,又说:“这父子关系可不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的。”
程行礼安抚好猞猁,起身敛眉看了元青须臾,发现他衣袍上有血迹,于是问:“是你把冯二娘子吊起来的?”
元青用袖子擦净程行礼的刀,刀柄朝外地递给他,从容道:“扰人休息还抢鹿,我不算过分,可没动他们一根毫毛。”
程行礼怕元青一刀捅死自己,但对方眼神真挚,最终还是接刀归鞘,说道:“应淮呢?”
“那边,被我打伤后跑了。”元青拇指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你很担心郑家那小子?”
程行礼答道:“他武功比你好,但此刻不见人影,怕是出事了,担心是情理之中。”
“行吧行吧。”元青拍拍衣上灰尘,说:“那小子没死,我只是给他放了点安神药,正睡着呢。”
说罢,元青就轻功一跃离开了,待几个翻身来回到一溪边解衣取药包扎,河水倒映出男子健美身影。
元青倒出行囊里的药瓶,皱着眉头翻找了几个来回,可还是不见那瓶药。抬头一望那天边云龙,只觉天意弄人。
那时他受伤后不敌郑岸,逃跑时撒的迷药,可毒药尚存,而情药不在。
猞猁带着程行礼穿林过溪,行过矮草丛,它背上的紫貂就一直稳稳趴着,动都不动,程行礼有些担心紫貂没命,想包扎,但那貂偶尔又还会嘶嘶呼呼地叫两声。
走了许久,猞猁带着程行礼进了一处滴水的山洞。洞内凉飕飕的,似有水流声。
请大家保护动物!勿要猎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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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猞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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