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这日,京城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大雪肆意地席卷着每一寸土地。
这是自林幼安出生以来下的第一场雪,五岁的她站在林府的庭院中,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小小的脸庞上满是对这雪花的好奇。
院中积雪已深,下人们手持扫帚,清出一条供人行走的狭窄小路。
然而,那纷纷扬扬大大雪片刻不停歇,刚清出的下路转眼间又铺上了一层茫茫细雪。
“晚晚,外面凉,快些进屋来。”林母站在门框边,轻声呼唤着。
久病缠身的她口唇失去了血色,几缕发丝被寒风吹乱,无力地贴在脸颊上。
她轻咳嗽了几声,手中紧紧握着一件厚实的大氅,缓缓走向林幼安,将大氅轻轻披在她的肩上,眼神中满是慈爱与关切。
林幼安却闻若未闻,依旧仰着小脸,望着天空中的飘雪奶声奶气的问道:“阿母,阿父呢?”
往常她起床时,阿父都会在床边,乐呵呵的叫她起床,而她也会扑上去给林父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她以好些天起床不见阿父的身影了,在府中找了好几些也没寻到。
林母微微一怔,随后蹲下身子,将她抱起,目光望向远处那一片银白的世界,缓缓说道:“去边疆保家卫国了呀。”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林幼安眨着大眼睛,满是期待地追问。
“等战争结束了就回来了。”林母耐心地回答。
“那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林幼安不依不饶,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
林母无奈的摇摇头,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温柔地说:“等我们幼安长大了,就回来了。”
“那我要快点长大!阿母要看着我长大。”
“嗯嗯。”林母微笑着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可惜,命运弄人,林母并没有等到林幼安长大。
她因病离世,这个病是在生下林幼安的时候就落下了的。
起初不过是个小毛病,众人皆以为只需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然而,不知为何,病情逐渐加重,最终竟发展成了不治之症。
前几日还请医家来看过,医家当时还说,只要好好调理,尚可活个七、八年的。
可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悲痛。
林府内,白幡飘扬,灵堂中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息。
林幼安跪在冰冷的灵堂前,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还太小,不太明白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家中大人哭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她只知道,母亲那曾经温柔的怀抱、宠溺的微笑,从此只能在记忆里找寻。
林幼安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那个装着她母亲的黑色木盒子。
祖母告诉她,阿母困了,在里面睡觉。
她满心疑惑,为何阿母不去床榻上睡?她懵懵懂懂的走上了去,想在看看阿母。
可惜她身材矮小的她,即便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也无法看到棺材里面的场景。
她急切地想用手去抓棺材的栏边,先是踮脚抓,见够不着,又奋力跳起来抓,却怎么也抓不住,永远都只差一点。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在也见不到她的母亲了。
慌乱与悲痛涌上心头,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在屋外守着的丫鬟听见林幼安的哭声,赶忙冲进灵堂,进来将她抱起,匆匆去找祖母。
可此时的祖母正忙着招呼前来吊唁宾客,根本无暇顾及她。
大雪渐停,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林幼安独自一人来到花园,花园里的花草在寒冬的肆虐下早已凋零枯败,一片萧瑟景象。
她缓缓走到花园的石凳前坐下,冰冷的石凳透过衣服传来阵阵寒意,可她却仿若未觉。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以前和阿母在这花园里玩耍的场景,那时的阳光是那么温暖,花朵是那么鲜艳。
想到这些她的泪水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忽然,树上枝叶沙沙作响,随即传来一清脆的少年声:“吵死了。”
闻言,林幼安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月白色锦袍的少年丛树上轻巧地跃下,几步走到她面前。
林幼安哽咽着,抽抽搭搭地说道:“对……对不起,吵到你了,我……不哭了。”
尽管林幼安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哭声甚至比刚刚还大。
一旁的少年顿时谎了神,他可不想因为这哭声引来其他人,要是被人误会他欺负她,那可就麻烦了。
更何况,若让他阿母知道了,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责骂。
少年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到林幼安面前,说道:“你别哭啊,待会让我阿母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此言一出,林幼安的哭声小了许多。她伸出手,接过少年手中的手帕,一抽一抽的擦拭着脸上泪水。
少年见她声音小了许多也是逐渐放下心来。
可好巧不巧,少年的阿母白夫人刚好来着院中透气,这一幕又刚好被她看见。
“阿文啊,你就不能消停一天吗?”白夫人的声音气愤的从白行文的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扭住了他的耳朵。
林幼安也被白夫人这凶狠的气势吓了一跳,在她的记忆中,阿母从来没有对她做出过这么凶的表情。
白行文感受到了一阵吃痛,连忙解释道:“阿母,不是这样的……”
没等白行文解释完,白夫人就先打断了他,转而对林幼安说道:“幼安啊,不要哭了,我回去就收拾他。”
或许是被白夫人的威严震慑住了,林幼安居然鬼使神差的点头,还轻轻“嗯”了一声。
“不是,我……”白行文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林幼安,她刚刚是点头,还嗯了!?
待林幼安反应过来时,白行文以被白夫人牵着耳朵走了。
她站起身来,望着被牵走的白行文。
白行文也恰好看见了林幼安,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恶狠狠地放狠话给林幼安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白行文的脸上,白行文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叫了一声:“阿母!”
这一幕逗的林幼安破涕为笑,尽管她知道白行文的这一巴掌是因她而挨。
............
林母出殡那日,林幼安没有哭。
她在心里默默鼓励着自己,不能哭,大兄说了,要是被阿母看了去,会放心不下她的,她不想让阿母担心。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阿母的棺椁缓缓落在那个为她挖好的坑里,看着一群人拿着铲子,一铲一铲地将泥土填进坑里,直至填满,她都没有吭一声。
大兄林以恒在一旁,看着林幼安那想哭却又在强忍着模样,心里满是心疼。
他缓缓走到林幼安身边,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头,随后将她抱起,将她的头埋至肩上,轻声说道:“好啦,现在可以哭了。”
林幼安眼框中包着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打湿了林以恒的衣肩。
待他将林幼安抱回府时,林幼安以沉沉睡去,那双小手还紧紧的环抱在他的脖颈处。
林以恒费了好半天劲,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为她盖好被子,又轻轻掖了掖被角。
刚从林幼安的房里出来,就来一个穿着士兵服的人匆匆赶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急促地说道:“少将军,前方战线来报,将军在去支援途中,遭遇偷袭,至今下落不明。”
“可恶!”林以恒愤怒地一拳打在石柱上,手背顿时红肿起来。
他转头看向在屋内熟睡的林幼安,心中五味杂陈。
在林母还未去世前,就再三嘱咐她,等她不在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幼安,不要让她受了欺负。
可如今,一边是下落不明的父亲,一边的年幼无知的小妹。
“少将军!在不决定,将军可就生死难料了!”士兵再次催促道,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他深知每一刻的延误都可能让将军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最终,林以恒咬了咬牙,决定去救林将军。
他心想,家中有祖母照料着,林幼安又是家中最小的幼妹,量也不敢有人会对她如何。
虽然他是这样想,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就在他走的第三天,舅母应氏应慕婉就坐不住了。
以前林幼安母亲还在的时候,就处处压她一头。
就连明明同样生的都是女孙,可林幼安与她的女儿在家中的待遇却的天差地别。
如今林家就剩林老太太一人,应慕婉觉得将林幼安接回来的机会来了。
应慕婉端坐在堂屋的木椅上,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
见林老太太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缓缓说道:“姻太母,此次我前来找你呢,不为别的,就是想要将晚晚接回柳家住。”
林老太太轻哼一声,缓缓走到堂屋正位的木椅前坐下,眼神中透着一丝威严与警惕,说道:“不可能。”
“别啊,姻太母”应慕婉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继续劝说道:“如今那林府就只有你一人当家做主的,晚晚又是家中最小的幼妹,马上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
“家中婆母怕你抽不开身来教导她,所以这才派我来将她接回去住。”
“如今我还没病呢,又不是动不了了,有何抽不开身的?再说了,家中丫鬟众多有什么不好放心的?”林老太太目光如炬,早以看穿了应慕婉心里的那点把戏。
又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婆母不是在庙中静修还没回来吗?哪里来的让你来接晚晚回去住的话?”
应慕婉见被识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解释说道:“是晚辈一时冲动,怕姻太母您不同意,才想的此办法,还望姻太母您莫往心里去。”
“哦?”林老太太用眼睛轻瞟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既然没事了,那就退下吧,来人送客。”
应慕婉被狼狈地请出了林府,她站在府门外,转身恶狠狠的看着林府的大门,心中暗自思量:好你个老太婆,身体好是吧,你给我等着。
............
在林母去世的第六日,不知为何林府的气氛愈发凝重。
林幼安也似懂非懂地察觉到家中的变故,她变的愈发安静,常常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曾经与母亲一起待过的角落,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与思念。
这日,林幼安在花园中玩耍,看到了新开的梅花。
她心想,前段时间祖母因为忙累过度,染上了风寒,这梅花如此美丽,若摘下来送给祖母,祖母定会开心。
于是,她刚走到树边,想伸手去摘下一朵梅花,却听到一脚步声。
原来是白行文陪母亲一起来探望林老太来了。
“小哭包你在干嘛?”少年的声音从身传来。
林幼安被惊了一下,急忙转身看向他:“摘梅花,你怎在这?”
有不足的地方,欢迎大家留言评论区,我都会看哒[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