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招隔山打牛啊。”一身沙滩短裤的卢苇笛大口喝汽水,湿润的头发粘腻在微褐的肌肤上,他刚玩完帆船,浑身散发出海水的潮热。四十来岁的身体不比年轻,一双眼闪烁出老练精光。
“马太太没等来她儿子的吸毒视频,被阻挠的女孩子却还是顺利入选,一定会气个半死!”
“这都是小事。”启明漫不经心地看着静止的游戏屏幕。
“反正都是顺水推舟,老徐台里每年都要买节目,你还真是像中间商一样狡诈。“
启明气定神闲:“我都只是随口一提。”
“老徐和你我一条裤子长大,能不卖你面子吗?”老友把汽水瓶子一放,手垫枕头在摇椅上晃,被日光晒得虚眯起眼,“不是我说,你要真还喜欢那小女孩,就继续与人交往,你真要放人走,真飞远了,可追不回来咯。”
“她还年轻,还有幻想,继续待下去,还会吵的。”启明视线飞快地扫了一眼玻璃窗里,还有一个人的影子。
“毕竟,我又不可能跟她结婚。”
“既然决定不能结婚,以后就别帮了,”老友说,“形成惯性,她缠上你了,怎么办?凉了她一个月,好不容易人家才熄火,你又去撩拨干嘛?!”
被老友醍醐灌顶一通刷,启明的脸色变得发寒。
“我就是觉得有些不爽。”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提示消息,游戏代练工作室留言:“老板,多久不见您了,快开新版本了,您还会来玩吗?代练费打折哦!”
*
回到小区居民楼时间已经很晚,电梯厢沉沉的带着温稚往上升,拐弯经过走廊温稚眼角扫到门口伫立着长条身影,潜意识里以为是玛姬,想着夜里有人守候心中一暖,细一打量,那人身量修长,肩膀宽厚,异常骚包的花衬衫,却没有街头青年那种浮夸浪荡,越发衬得钟祈气质狂野而浪荡不羁。
听到脚步声钟祈转过身,造物主偏心的一张脸,没有瑕疵的肌肤与稀有进口暗底色面料相映成辉,同样泛着亮度不同的光泽。仿佛吸收了月华的碎发扫在他眉眼间。
“你回来了。”钟祈摘下墨镜,细长眼睛微狭,眸色中酝着薄的水光。
温稚有一种被狂风骤雨冲刷过一遍的淋漓感,只一眼她就匆匆的撇开视线,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但她心中清楚钟祈是为玛姬来点。
“您不是去外地有工作吗?“
“那只是临时意外,行程表还安排在B城,”钟祈顿了一下,“我那粗枝大叶的妹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挣钱嘛,不麻烦。”
钟祈笑。
温稚抵到门前,这才慢一拍的反应过来:“您怎么不进屋去?”
……老小区来往人员虽然不多,但万一被好事邻居偷拍放到网络上,这岂不是得被粉丝围追堵截?
“我在等你。”钟祈墨镜转在指尖。
离得近,温稚闻到钟祈身上有酒味和微醺的烟草气。
地上散落两三个烟头。
温稚愣了一下,指纹覆盖上电子锁才知道钟祈等她原因。
居然没电了。
这么巧……
“玛姬呢?”
“不听话,合同签完怕我骂,马不停蹄地办理临时身份证飞走了。”
温稚:“……不好意思还耽误了您时间。”
要不是电子门锁的APP提示绑定在启明手机上。
也不至于连电子门锁电量监测都没有。
哪怕他没有指纹,也是可以通过临时密码进入。
不用非得等到她不可。
好在她有往随身包里放备用钥匙的习惯,但手探进包里跟大海捞针一般翻找。
她不敢抬头直视,但明显感觉钟祈视线始终注视着自己。
走廊不足一米宽,他还能看哪里?
明知钟祇不是有意,但还是有些心里烦躁,特别钟祈高她一个头,灯光拉长,影子覆盖住她影子。
从影子看过去就像是他与她融合在一起一样……
温稚暗骂了一句自己好色,却不知自己碍事的长发弧度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生冷的后颈。
同样的一双眼底泛起不易察觉的浊色。
钟祈把墨镜揣进裤兜,潦草地从兜里掏出烟盒,这时候温稚指尖终于勾到了钥匙,她邀功似的在钟祈身前晃了一下,钟祈叼着细长的眼,眯起眼赞扬的笑,像哄小孩子一样,眸底如碎冰潋滟。
温稚忽的就感觉自己有些自惭形秽,作为一个女人,面对着一张远比自己精美绝伦的脸庞时。
温稚挫败的开门,逃一样往里钻:“证件在哪里?我去拿也行。”
“好——”话音刚落,冷不防温稚脚尖绊门,摔倒之前温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能被无数遍的门槛绊倒,钟祈看她可能是个傻子。
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钳住,钟祈虽然有些瘦,但气力勇健,往后一扯,就稳住了她身形。
她靠在他胸膛上,狼狈不堪的勉强立正,可还是距离太近。
“小心点,”他说话,气流拂过耳畔春梦拂晓一般。
太温柔。
温稚挣脱后一跳三步远,炸毛兔子一样,特别是被钟祈触碰过得肌肤,滚烫得快渗出血来。
“谢、谢谢……”她生怕被看出端倪,埋头连鞋都换得飞快,一只甩到墙上砸下来。
钟祈止了步,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温稚憋着一口气不敢喘,她倚着沙发距离他有七八米远,两人如同牛郎织女隔银河相望,温稚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失礼。
“客用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取一下……”
钟祈耸了下肩膀,拢下手点燃烟,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灰色薄雾。
“你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隔雾相望视线模糊,温稚深吸一口气:“我一见你我就紧张。“
钟祈又笑:“你紧张什么?”
温稚:……
他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他这样被万千女人追逐的男人,难道不清楚自身对于异性的荷尔蒙吸引力?!
温稚心里莫名有些无名火起。
钟祁笑起来眉目舒展,眼睛拉长,线条锋利的五官都柔和起来,如同镀了一层柔光,把温稚都给看呆了。
“好啦,不用紧张啦,我拿完证件就走,”钟祈气定神闲的进屋,他走起路来走像一阵风,把温稚的紧绷情绪也冲淡了些。玻璃家具反射出她的脸,紧张得如同初次登台的小丑。
书房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温稚躲进厨房里,再不喝点冰镇的清醒一下她就撑不住了。偏偏饮料被玛姬消灭得一干二净,只残存下两瓶罐装啤酒,冻得正正好好的凉,两口下肚由里到外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不少。微弱地酒精将她神经撑开,她整个人大刀阔斧的洒脱放松。
不就是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吗?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纠缠出了化学反应而已,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何况与玛姬作室友多的是见面机会,难道她每一次都要这样像个花痴一样手足无措吗?
更何况这家伙花边新闻泛滥,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女人,好色是肯定的,但自己这样的平平无奇,想得多实在没必要。
钟祈拿着玛姬的身份证件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客厅空空荡荡,窗帘被夜风吹鼓起,一波一波跌宕。夜风从阳台落地玻璃门外贯堂而入,黑色漆铁栏杆外的夜空天鹅绒一般缀满星子,女人双臂撑在栏杆上,披肩直发丝缕飞起,腰线被风掐出曼妙的弧度。
他掌心莫名的有些发烫,仿佛刚触摸过她肌肤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想起灯光下她的后颈,纤细得一用力都会被掰折。
莫名的就有些手痒。
偏偏温稚也发现了他,不知是不是躲在阴影里的缘故,她的情绪看上去自在不少。
一触碰上她眼神,钟祈莫名的就迈不开步子,明明手机里刚接受到助理的催促电话……
偏她开口说话,声音软糯的,吐字缓慢,像唇舌里含有棉花糖:“其实我挺好奇的,这两天微博上闹得那样沸腾,我和你妹都因你代言的事愁得不得了,你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钟祈愣了一下,说:“因为已经解决了啊。”
温稚满脸都是惊诧,眼睛圆圆:“解决了?!”
“这还有谢谢你和我妹签的协议书,至少在品牌方方面证明了我没事,电视剧也顺利约了档期。”
钟祈一边说话一边走近,温稚看着他一张比屏幕上更耀眼夺目的脸拉得越来越近,也清楚了品牌方负责人真人面对面时的不可抗拒,更清楚这两天微博里翻天覆地的讨论声,助长证明了他超高人气。只要不是有实质性证据的诋毁犯罪,一个有国民性议论度的演员总好过掀不起风浪的泯然众人。
温稚咬咬牙:“可是我还是觉得亏欠。”
钟祈与她同样俯身栏杆上,挑着眉略微有些惊讶的看她。
温稚不敢与他对视,害怕他细密如同蛛丝的眼神,那屏幕上的眼神放大到现实中,让她有种不真切的眩晕感。
钟祈声线沉一沉:“我也是。”
温稚又灌一口酒:“虽然马家也算遭报应,可那样的人只是凭借自身的作孽,逃脱了正义的制裁,我就觉得很不甘心、很不甘心——”
“我会收拾他们的。”
夜风悠悠,温稚一次没听清:“什么?”
她以为,这个混足在娱乐圈已久的男人,被大染缸浸泡,无数桃色绯闻,花边新闻的男人,心应该如沉铅般坠陨了——就像启明那样。这样的话她跟启明说,一定会得到一个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无法改变就只能去适应的强者言论。
没想到钟祈居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异常温柔地安慰:“只要我再足够强大起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温稚看了看覆盖着白色缠布的手,鼻尖仿佛还嗅到了铁锈气,他的脸也离得如此之近,像一个熟透的蜜桃,瞳孔含情。
温稚垫着脚尖主动覆盖覆盖上他的双唇。
钟祈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温稚从他的唇上感受到了淡淡地红酒甜气,两处鼻息混合,酒精发酵出醇厚的热浪,冲刷过温稚的大脑,倒流天际。
——她是疯了吗?她在做什么?!
更可气的是钟祈并没有回应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直至温稚离开他的唇瓣。
“温稚……”
“抱、抱歉……”温稚羞到了极点反而迸发出怒来,“你干嘛要离我如此之近?!”
钟祈眼角荡漾出一丝笑意,揉了揉鼻尖,转过身去,逆过来的光照亮了他的耳朵,透出薄薄晕红。
……明明是在银幕上拍过不少吻戏的人。
温稚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但这一吻,至少与钟祈独处时的尴尬紧张没有了,被颇附胜利感的别扭取而代之。
启明与她分手,不代表着世界上的男人都死绝了。
至少她收获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鲜活认可感。
下一秒,温稚的手被抓住,钟祈原本垂放在护栏上的手移过来,骨节分明的坚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她。
楼下停着一辆车打了两下远光灯,一下亮如白昼,又一下沉入黑夜,温稚的瞳孔经过短暂的强烈曝光,有些强烈的不真实。
钟祈在她耳边低低的笑:“你可真是胆大。”
占人便宜的温稚正有些尴尬,就听见他轻语呢喃:“其实我本来可以喊闪送的,可因为想见你一面,专程跑过来一趟。“
一句话,像风向标一样,把温稚扎在原地。
她浮躁如飞絮的情绪沉淀下来,不可思议回望钟祈:“所以你……!”
钟祈抬手抬起温稚圆润可爱的小下巴:“今天不行,一会儿要飞去片场,下次再来看你。”
说着他又回了温稚一吻。
温稚浑身仿佛被电流过了一遍酥酥麻麻,浑身都在发烫,一时半会儿没回味出钟祈的意思,直至他拍了拍她的头发后离开,温稚还站在露天阳台上发了半天愣,久久没回味过来他说的后面两句话。
感情从头到尾被算计的是她?
那她干嘛要主动啊太吃亏了!!
停在楼前车位上的大G终于等来了主人,缓慢行驶出了小区。温稚眼也不眨的看车消失在霓虹斑斓的车流之中,半天才手脚酸麻的回到屋子里。
她把自己在床上摆成大字型,一会儿又蜷缩成S型,一会儿又蜷缩成B型,半天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捂住脸,把滚烫的脸埋在被窝里喘气。
启明的屋子是绝对再也不住不下去一天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