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爸个头不高,典型南方人长相,久坐办公室让他身材有些臃肿,终年郁郁不得志眉宇间有些郁色,他肩头担着一家四口的开销,往那一站就是支撑起家里的柱子。
他拉开饭桌主位坐下,先自斟了一杯酒,张妈赶鸭子一样把孩子围坐道饭桌前,连张肇雪都出来了,脖子上装模作样的挂着耳机,一脸小白莲花似清纯长相,捂着嘴说:“我听英语单词,不知道姐来了,这是你朋友吗?”张肇雪围着玛姬转了一圈,由衷夸赞,“好漂亮啊!”
如果不是温稚三番两次着了张肇雪的道,也会第一映像觉得她是一个极友善的人。
张妈确实下了不少工夫做饭,七八道热菜冷盘,温稚在厨房拖地作收尾工作的时候,玛姬竟找到了厨房门口,悄声说:“怎么你一回家就忙个没完没了啊?跟变了个人似的。”
玛姬眉宇间都是些琐碎的紧张,温稚这才意识到玛姬居人篱下的尴尬,哪怕一家人并不会问她什么越界问题。
温稚丢开拖把,洗手液洗过手,最后一个上桌。
桌上饭菜都被扫荡过一遍,温稚刚扶起筷子,就听见张爸严厉问话:“今天大姐好不容易回家,就把近来发生的事都摆开来说一说。”
无非还是警察局那件事。
温稚少少夹了几筷子,主要还是捡着警察局的事复述一遍,张肇雪一听大呼小叫:“不会吧?我刚在微博上看到娱乐圈头版新闻,DM娱乐公司高管在酒吧遭人袭击,重伤住院生死未卜,该不会是姐干的吧?!”
“微博?娱乐新闻?”温稚震惊得望向玛姬,却只在她脸上看到一片空白。
“要是你姐做的,她能好端端的坐在家里吃饭吗?”张爸呵斥,倒扣酒杯,“我下班的时候托关系给警察局局长问了一下,说有新证据表明过错方是被你揍得家伙,对方表明了撤诉和道歉,这事晚点还会再和你联络。“
“就是不会再影响到我了?!”温稚喜不自胜抬头,张爸在社会职场上混迹多年,多少也能打听到一些信息。
张爸皱眉:“不过我奇怪的是,你居然缺钱缺到去酒吧了?你这不是给我们老张家丢人现眼?”
张妈立马声明:“我每个月八百块钱生活费,可是一分不少都给了她的啊。”
张肇雪眼尖的瞄中温稚脖颈:“姐姐带的黑色四叶草梵克雅宝项链是水货吧?正品可要两万多块钱一条呢。”
温稚八风不动,从善如流:“嗯,是假的。“
一旁玛姬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被温稚踩中脚背。
温稚撂下筷子:“大家也都是在B城生活花钱的人,自然清楚八百块钱生活费根本不可能够,我白天学校要上课,那清吧也算正规,不求业绩两点就可以回家,也就是弟弟玩完游戏睡觉的时间。”
张妈满脸肃色:“你也知道你妹妹手术治疗家里花费开支大,根本没那么多积蓄,你年龄最大,作为老大,理应为家里多担当一些。“
玛姬一脸懵懂无辜:“那为什么弟弟妹妹不分担呢?他们的生活费也是八百吗?”
被捅破的两个人尴尬地撇开头去,装作没听见。
温稚苦笑,这场面她见得多了,一开始还会震惊、伤心,后来就麻木了,渐渐觉醒了,她拉起几欲畅言的玛姬起身,朝父母躬躬身子:“我要送我朋友回学校,我们就先走了。”
张爸哆地声放下酒杯,张妈受惊兔子蹦起来,打开鞋柜帮忙取鞋递鞋,温稚看她手背粗糙,骨节粗大,不觉有些心酸。
她俯身张妈耳边,低声说:”我在酒吧看见洗地机和洗碗机都蛮好用,得空我给你安一个。“
张妈一听就急:“家里用不着你管,你这快毕业找工作租房多的是花钱地方,你可到时别找我要,我没有。”
温稚心中块垒堵得她难受不已,出小区打车离家远远地呼吸才顺畅些,玻璃窗上映照出玛姬被手机屏幕照白的脸,巴掌大一只,侧脸颊完美无缺,微张唇瓣仿佛樱桃抹就。
她鸦青色睫羽抖颤个不停,害怕无措的情绪涌出湿漉漉的眼眸,温稚还是第一次从同性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怜爱。
“发生什么事了?”玛姬借用张家wifi下载更新常用社交软件,现在坐车才得空登录账号,听见温稚问,玛姬毫无介怀的把手机塞到温稚手里,屏幕朝上。
温稚:……
她只是随口一问,无意好奇他人**,要不要这样没防备心理啊。
温稚无意识扫过一眼屏幕,刹时被社交软件里的内容吸引住眼球。
在搜索栏为“钟祈”的关键词页面里,数篇自媒体长文章的标题。
《钟祈疑甩大牌砸毁公共财物》
《重度狂躁症患者疑为某三线男影星?聚焦》
*跟踪报道
近来某热映影片钟姓男影响被质疑杀人犯角色为本色出演……太可怕!
据公司相关负责人私下透露,传闻钟祈是否在进行深度治疗表示面露难色
《dm娱乐公司历来丑闻,劣迹艺人排行》
《颜值靠精修诈骗,演技仅粉丝可见,求求这些明星别演戏了》
《钟祈签约两广告品牌商官媒通知解约,新剧角色显示待定》
众所周知明星代言价值与自身形象挂钩,如果代言明星形象打折,导致代言品牌受损,将会面临天价解约赔偿
《钟祈过往花边新闻惹争议》
接连两三名女生爆料出钟祈参加party酒会照片
……
温稚忽然理解玛姬并非是稀里糊涂,而是被刺激自动格式化了思维。
“我看见哥哥名字上了热搜,所以点进去,结果就看到这些……”玛姬嘴巴一瘪,眉梢带泪,如雨打梨花,娇弱得令人心醉。
温稚把手机息屏还给她,拍拍她肩膀,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特别是其中一天广告商解约,面临的天价赔偿是一介凡夫俗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要不我们改路线直接去找你哥?”
要不是为了保护金主玛姬安全,温稚也不会打车贯穿B城,玛姬说过他们之前住在大北边,那是比她现在老居民区还远得多的车程,电子显示屏上跳的金钱数字比扎眼皮还快,温稚感觉她的钱一把把在往窗外撒。
还好玛姬说钟祈不是在工作,就是奔波在工作途中,她也吃不准他具体位置,得先电话。
话筒嘟嘟响着,她脸色掐白,手指攥得丝巾,暗青脉搏从手背上凸起,哪怕是进出警察局,温稚也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心急如焚。
第一通未接,玛姬低头咬牙,声线哽咽:“是我害了我哥,我太任性,要是那晚我不跟他闹脾气,拒绝工作机会只想偷偷跑出来,也不会出现过后的事。”
温稚叹口气,她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照顾好玛姬就是对钟祈最大的帮助。
玛姬擦了擦眼角:“其实我哥都是为了我才进的娱乐圈……”
话音刚落,玛姬手机铃声响起,玛姬飞快接起,屏幕几乎把脸压出印子来,氛围之紧张,连温稚都僭越的多问一句:“他情况怎样?”
玛姬报赫一笑,鹦鹉学舌问一遍:“温稚姐和我都很担心你,问你那边情况怎样?”
“没关系。”
许是出租车里太安静,紧闭车玻璃窗里除了汽车发动机声响,就是钟祈富有磁性嗓音从话筒里断断续续传出:“不用太紧张……是马家的走狗找的舆论……证据在我们这一方……”
夜色为底,玻璃窗镜像照亮玛姬的侧脸,屏幕柔和的光镀在她侧轮廓,瞳色奕奕。
与钟祈的通话时间不长不短,事无巨细,连带她租房上学的事也一一叮嘱。
温稚从来没想过在电视屏幕上不苟言笑、冷酷帅气的男人私下里有如此温情妥帖的一面,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作为人的一面,而不是往日里展现出来作为商品的一面。
霓虹流动的窗景与过往并无任何区别,手机社交软件推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星猜忌和花边,往常她闲得无聊也偶尔游览下。但因玛姬和钟祈的存在,温稚恍惚有一种跨越了时空进入更高维度的错觉。
那是一个犹如耶路撒冷,可望而不可及的朝圣的世界。
而她幸运的置身其中。
手机屏幕拉下微信转账信息,名字和头像为钟祈的聊天框,显示对方发起一笔转账,数额为?60000
温稚回了个:?
钟祈:预支这个月的助理费
钟祈:我妹租房钱按合同另算
钟祈:辛苦
温稚犹豫该不该收,回头见玛姬头靠在头枕上闭着眼,长而纤密的睫毛筛在吹弹可破肌肤上,似乎睡着了。
要和钱过不去吗?
玛姬的十万不要是因为受之无理,这六万是她接下来照顾的酬劳,既然把自己摆放到了服务者的位置,该收的钱她收,该做的工作她也会做好。一码事归一码事。
温稚深呼吸一口气,按下接收键。
温稚:明天我去看新房子
钟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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