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脚步与交谈声，安绵吸了吸鼻子，迅速整理好情绪，走过去开门。

林墨堂依旧站在安绵的椅子边，那里是奥利弗原本的位置。

奥利弗拿着一副包装好的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林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奥利弗。”安绵拿起自己的背包，垂下眼睛说，“我想先回去了，你在这陪沈先生聊会天吧。”

他转头对沈墨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疲倦，沈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嘱咐他回去好好休息。

“你还好吗小羊？”奥利弗担忧道，“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安绵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的，你跟沈先生应该还有很多关于你父亲的事要聊。”

“那你在酒店等我。”奥利弗说，“结束后我就去找你。”

安绵没说话，也不在乎是不是失了礼数，背着包快步离开。

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安绵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热。他其实很怕自己继续留在那里，林墨堂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虽然他已经做了一件。

他呼了一口气走出别墅，去喷泉边坐了一会儿。

“哥哥，可以帮我把小鸭子捞出来吗？我找不到树枝呢。”一个四五岁的小alpha从喷泉另一边跑出来，发现安绵这个大人后，欣喜地过来晃了晃他的衣角。

小孩子看起来像个圆乎乎的糯米团，安绵的神色一下就软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当然可以。”

他跟着小alpha走过去，看见黄色的小鸭子玩具已经顺着喷泉池漂到最里面。

周围没有什么能借助的工具，安绵扶着池中间的雕塑，一只腿跪在池边，用力倾身向前将玩具抓在手里。

池边是大理石材质，安绵回身时不小心按到上面残留的水痕，整个人滑了一下后重心不稳，猛地往池子里倒下去。

“哥哥！”

“啊！”

两声尖叫伴着水声响起来，小alpha要哭不哭地扒在池边，跟安绵说哥哥对不起。

安绵的衣服全部湿透，颤颤巍巍地从池子里站起来，将差点压扁的玩具递给他，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林墨堂追出别墅就看见omega正费力地抬腿往池边走。他心里一沉，快步冲过去将人一把从池子里打横抱起。

“……”

“你放我下来。”安绵打了个喷嚏，也顾不上别的，推了推林墨堂的胸口：“你身上都被我弄湿了。”

“没事，”林墨堂却将他抱得更紧，“你弄湿我的次数还少吗？”

安绵迷茫地抬起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整张脸瞬间红透了，呵斥道：“松手！放我下去！”

林墨堂见他是真的恼了，只得将人放下，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会着凉，得快点回去换衣服，我送你。”

“不……”

“听话。”林墨堂打断他。

外套在omega纤细的身上实在过于宽松，安绵看起来滑稽得可爱，林墨堂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被omega皱着眉瞪了一眼后，又笑着收回手。

安绵并非不知好歹，没再拒绝坐他的车，毕竟打车回酒店不仅要等，还得多花二百块钱。

林墨堂上车就立刻打开空调，给安绵系好安全带，伸手从后座捞过一条小毛毯给他盖上。

安绵看着上面可爱的卡通图案，随口问道：“哪来的毛毯。”

林墨堂看他一眼，“盼盼的，他在车上爱睡觉。”

“……”

安绵没再说话，避开林墨堂的视线侧头看向车窗外，过了一会儿，又悄悄将毯子拢紧了些。

毛毯上有一股暖乎乎的牛奶味，安绵低头将半张脸埋进去，贪恋地闻了闻。

他想起刚才的小alpha，看起来三四岁的模样。

盼盼也该这么大了，或许也会在洗澡的时候喜欢玩小鸭子玩具，也会和很多小朋友一样，喜欢牛奶味的宝宝霜。

他知道盼盼是很聪明的，自己离开不到一年，他就会开口说话了。

当时林砚堂帮他找好了后来住的公寓，将钥匙递给他时，说盼盼会叫妈妈了。

“林墨堂。”

安绵的眼泪滴在毛茸茸的小毯子上，他轻声说，“今天见过了，以后就不要见了。”

车里的温度已经很高，林墨堂知道安绵发颤的嗓音不是因为冷。

他很想停车把omega抱在怀里，像以前他哭泣自己哄着他那样，但他知道现在安绵不会希望自己这样做。

他沉默着开了一会车，说：“盼盼三点半就放学了，你要跟我一起去接他吗？”

手机铃声将压抑的气氛打断，林墨堂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备注，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你有事吗？”

“你把车开走了我怎么回去？”林砚堂冷笑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你觉得这里很好打车是吗？”

“你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蹭别人车，”林墨堂烦躁地说：“别打扰我，我有事。”

他没等林砚堂再开口就直接挂断，也多亏这通电话，气氛不再那么沉重。

林墨堂见安绵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又试探道：“他说让你在酒店等他，是什么意思？”

话一问出口就收不住，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安绵与奥利弗熟稔的互动，林墨堂心里憋闷地很，“你们住在一起？”

安绵没有否认，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有问题吗？”

林墨堂沉默片刻，问他：“所以，是在一起了？”

“他有哪里好？”他不死心地继续问。

“他知道我有过alpha，知道我有过孩子。”安绵睁开眼睛，终于看向他，“他不介意这些，一直都对我很好。”

“……”林墨堂一时梗住，未说出口的话被安绵堵回去，过了一会儿，声音喑哑地问：“你就喜欢他这个？”

“这不重要。”安绵右手的虎口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一个微红的指甲印，他看着窗外说：“跟你也没有关系……我的事跟你无关，我说过很多次了。”

许久后，林墨堂开口道，“你知道这里距离市区多远吗？”

安绵不明白他的意思，林墨堂接着说，“接近150公里，庄园附近也打不到车。”

“他有想过你没开车来，要怎么回市区吗？”林墨堂轻嗤一声，“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却还能心安理得地让你一个人回去。”

他扯了扯嘴角，嘲弄道：“他喜欢你漂亮，温柔，可爱，喜欢你身上一切让人着迷的东西。”

“可一旦你让他为难，他就会理所当然地默认你的妥协，”林墨堂说的缓慢，声音里尽是讽刺，“这就是对你好吗？”

“那你呢？你就不让我为难了吗？”安绵的声音因为极力抑制情绪而有些发颤，“你现在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来打扰我？”

“我知道你气我，”林墨堂攥紧方向盘，“但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凭什么这么说奥利弗！”安绵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几年都是他在陪我！”

见面到现在刻意粉饰的太平，终于在只剩两人的车里被揭开。

安绵不想再陪他演下去，大声说道：“停车！”

“……”

“对不起。”林墨堂喉咙发紧，伸手想触摸omega颤抖的肩膀，最终还是收回手，哑声道，“你瘦了很多。”

“我只是觉得他不适合你。”

“那你觉得谁适合我？你吗？”安绵飞快地用手指掩去眼角的湿热，“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了解我们很多吗？”

林墨堂哑口无言，安绵平静的控诉让他胸口翻起一阵阵剧痛。

他真真切切缺席了安绵这几年的生活，所以面对安绵口中与别的alpha组成的“我们”时，也毫无反驳的余地。

车子终于驶出庄园，道路两旁鲜艳缤纷的花卉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

林墨堂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出乎意料地，安绵笑了笑，带着鼻音说：“我知道啊。”

衣服贴在皮肤上半干不干，安绵将林墨堂的西装扔到后座，直接将衬衫脱下来，裸着上身裹住毯子，轻声嘲道：“不是还派人偷拍我吗？”

“所以呢？”安绵说，“是我想要跟你分开没错，可你不也接受了吗？”

他声音冷淡，“是想说你其实一直在关注着我吗？”

“是想说你其实没有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外吗？”

Omega轻声细语，却语气疏离。

林墨堂眨了眨眼睛，直到视线重新变得清澈。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做最无力，最没用的解释，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他能做的，我也能做，他能给的，我能给的更多……”

“小宝。”他用从前最经常唤的称呼这样叫安绵，轻声说：“我什么都能给你。”

安绵像是听见有趣的事情，突兀地发出一声讽笑，“好啊。”

“老公。”他也像那时一样叫林墨堂，“老公。”

林墨堂在安绵柔软的呼唤里逐渐意识到什么，他张了张嘴，心头乍然涌起一阵恐慌，却只能像一名等待处刑的罪犯一样，等待安绵的审判。

omega突然安静下来，吸了吸有些不通气的鼻子，撑起下巴看了林墨堂一会。

“真的什么都能给我啊？”他声音里还带着哭泣后的鼻音，此刻弯起漂亮的眼睛歪着头，用一种很天真的语气问林墨堂，“那能把安安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