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雁来，我想起一事。”花重烟看着闻青郢，忽然问道，“你神力通天，无人能及，当年为何陨落？”
“我神识缺失，忆不起当年之事。”闻青郢说道，“不过已经可以确定，害我之人，正是当今第一战神，温鸣涧。”
“温鸣涧？”花重烟意外道，“你二人不是好友？”
“我也不愿相信。”闻青郢满脸苦涩，“刚刚小蛇告知我，是祝衡茅将它和小凤重伤。而且温鸣涧这些年从未停止作恶，滥杀无辜，屠戮满门，这些还只是我遇到的，幕后罪孽，想必罄竹难书。”
花重烟默默无言，叹了口气，“闻雁来，你识人有误，倒也怪不得他人。”
“是。”闻青郢垂眸，自嘲一笑，“闻雁来看错了人，死不足惜。如今孤魂野鬼，只盼肃清奸邪，还世间太平，也为无辜者讨回公道。”
“当年我与君上正在议事，君上忽然脸色大变，过了片刻，赤煌的帝卫军突然攻入，将我斩杀，后面的事情，我便不知晓了。”花重烟长叹一声，说道，“帝卫军有备而来，万魔岭，只怕凶多吉少吧。”
“帝卫军？”闻青郢眉头一皱，“不是温家军？”
“不是温家军。”花重烟说道，“我认识杀我那人，是帝卫军的前锋，卢深宿。他嚷嚷着为你报仇，二话不说，刺穿我胸口，不过很好，咽气之前，君上已经斩下了卢深宿的头颅。”
“怎会如此？我本以为温家军为了坐实连无渡的罪名，不给连无渡解释的机会，定会第一个杀上万魔岭，没想到竟是帝卫军抢先一步。那卢深宿也并非冲动之人，怎会二话不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连无渡？”闻青郢皱眉说道，顿了一下，忽然嘲讽一笑，“也是，我化作一张皮，连无渡不善言辞，怕是解释不通。温鸣涧倒是聪明，以连无渡的性子，有仇必报，若是攻占万魔岭的是温家军，恐怕早被连无渡斩尽杀绝了，保不准，连温鸣涧也活不到今天。奸诈狡猾，借刀杀人，温鸣涧啊温鸣涧，我真是彻彻底底看错了人！”
花重烟听闻青郢说完，也满目仇恨，咬牙切齿，忽然指着闻青郢腕间小蛇，说道，“此处有一碎片，你快吸收了，赶紧去找下一块碎片！恢复神力，杀了温鸣涧，为我枉死的族人报仇！”
“好。”闻青郢毫不犹豫，席地而坐，小蛇探头过来，额上神识碎片与闻青郢皮肤相触，神力涌入，头痛欲裂，不过片刻，闻青郢便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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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碎片，竟然蕴含着死前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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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雁来，凯旋归来，可喜可贺。”庆功宴上，神帝赤煌身居高位，俯视闻雁来，抚须长笑。
闻雁来忙起身一礼，谢过赤煌，端起庆功酒，还未凑近嘴边，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见此酒晶莹透明，品相极好，带有一股馥郁的茉莉花香，闻之欲醉，飘飘欲仙。然而这只是其余人感受，闻雁来看着此酒，只觉嘴里发苦，恶心异常，他自幼不喜茉莉花香，闻到气味，便欲作呕，更别说饮下茉莉花酒了。
“闻雁来，怎么不喝？”赤煌端着酒杯，玩笑道，“神界第一战神，竟不肯喝我敬的酒？怎么，打了胜仗，就看不起帝尊了么？”
“雁来不敢。”赤煌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闻雁来急忙否认，在众人的注视下，心一横，将酒杯凑到唇边，浓郁的茉莉花香直冲鼻腔，胃部开始痉挛，又疼又恶心想吐。
疼倒也罢，只怕喝下此酒，立刻吐了，难以收场。
闻雁来放下酒杯，正欲解释，温鸣涧忽然起身一礼，对赤煌说道，“雁来绝非对帝尊不敬，只是不喜茉莉花酒。我刚好贴身带了些梅花酒，便让雁来换上此酒，自罚三杯，帝尊意下如何？”
赤煌颔首，温鸣涧走近闻雁来，端起闻雁来桌上茉莉花酒，一饮而尽，又摘下腰间挂着的酒壶，为他斟满了一杯梅花酒。
“多谢。”闻雁来感激道，“你平时不带酒壶，是知晓今日乃是茉莉花酒，专门为我解围的么？”
“哪来这些废话。”温鸣涧低声斥道，“帝尊还在等你。”
闻雁来转向赤煌，遥遥敬酒，将梅花酒凑近唇边，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梅香清幽，芬芳清逸，闻雁来一饮而尽，然而甫一入腹，体内神力忽然暴动，经脉寸寸炸裂，闻雁来登时眼前发黑，扶着桌案，跪了下去。
“雁来！”温鸣涧急忙扶他，高声呼叫。
闻雁来跪在桌旁，神力不受控制透体而出，掀起飓风。闻雁来神力高强，无人能及，温鸣涧顿时被飓风吹出去数尺，一时间，酒宴大乱，众人纷纷起立，却无人能够近身。闻雁来浑身剧痛，目不能视物，经脉碎成齑粉，浑身血气逐渐离体而去。血气离体，说明他正在死亡，生死契生效，血气自去找连无渡。闻雁来自知命不久矣，咬紧牙关，隐在桌下的手指迅速摸到腰间玉佩，指尖飞速移动，金光点点，在玉佩上刻下阵法，最后一笔完成之后，血气全部离体，神力逸散一空，飓风平息，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张皮缓缓落下，平摊在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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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烟府中，闻青郢猛地睁开眼睛，大汗淋漓，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又死了一次。
梅花酒里有凰珠。
与厉家凤舞刀中封印的那颗相同，女子使用，如有神助，男儿服下，毒胜砒霜。而且修为越高，损伤越大，以闻雁来当时的修为，服下凰珠，只有死路一条。
亏得他神力极强，就算瞬间逸散，也要散上许久，也亏得闻雁来极能忍痛，在经脉寸断的情况下，还能稳住手指，在玉佩上刻下还魂阵，才得以千年之后，肉身重塑。
只是没想到这玉被温鸣涧佩戴千年，还魂阵虽能肉身重塑，但失去记忆与神力的闻雁来，面对温鸣涧就是以卵击石，神玉有灵，蛰伏千年，直到数月前，神魔大战，温鸣涧丢了玉佩，才得以重生。
“厉家的凰珠……”闻青郢喃喃，“又要害谁？”
要抓紧时间了。
闻青郢面色沉沉，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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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雁来，我将魂境附于白玉镯上，”花重烟从怀中取出一个莹润的白玉手镯，放在闻青郢掌中，正色道，“劳烦先生，带我去寻君上。”
“一定。”闻青郢颔首，将白玉镯套在腕上，长袖垂下，隐于袖中。花重烟拱手道谢，闻青郢还礼，道别之后，与苏小五一起出了魂境。二人甫一踏出，那泛着白光的入口瞬间消失，魂境已经悄悄附在了白玉镯上。
“师，师父……”苏小五跟着闻青郢，满脸崇拜，又有点惧怕，拽住闻青郢衣角，小声唤道。
“不敢叫阿来了么？”闻青郢哈哈一笑，“你小子，倒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
“没有！”苏小五急声否认，见闻青郢笑意盈盈，蓦然发觉，眼前这人其实从未改变，一直温柔至极，改变的只有被战神之名震慑的自己。想明白后，苏小五也不怕了，猛地抱住闻青郢的胳膊，大喊一声“阿来！”，声音之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喊什么！”闻青郢被苏小五抱着胳膊，满脸无奈。不料苏小五来了兴致，一口一个“阿来”，连珠炮一样喊他，一声比一声高，直喊得闻青郢耳尖微红，捂住苏小五嘴巴，低声威胁道，“臭小子，再喊下去，我让小蛇咬你嘴巴。”
苏小五眼睛弯弯，在闻青郢掌中连连点头，不料闻青郢刚一松手，苏小五张口又是一声“阿来”，惹得闻青郢撸起袖子，一把拎起小蛇，向苏小五丢去。小蛇本来盘绕在白玉镯上浅眠，被闻青郢扔到苏小五脸上，在苏小五掌心迷迷糊糊支起了头。
“我知道，它以后肯定很厉害，但现在不满周岁，打不过我！”苏小五摸着小蛇的脑袋，嘿嘿直笑，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再者，阿来你定然不会伤我，你看，小蛇也知晓此事，又睡着了，对吧？”
闻青郢看着在苏小五掌心盘成一团的小蛇，恨铁不成钢，双手叉腰，气到无语。
“阿来，”苏小五忽然说道，“我真的好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神仙，而是因为……因为，哎呀，我说不上来！总之，我只要你，就算是神帝让我做他徒弟，我也绝不愿意！”
“神帝能收你为徒？”闻青郢点着苏小五额头，气道，“再敢胡闹，把你丢进魂境，让花重烟好好管教你。”
“你不会的，”苏小五笑嘻嘻地说，“我的师父，嘴软心软，就算偶尔嘴硬，心里还是软得一塌糊涂。阿来，你说我天赋一般，那我便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一定要修炼成神，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师父。”
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师父。
闻青郢忽然愣了，胸口一阵闷痛，面上支撑不住，眉眼低垂，露出一抹难过。苏小五低头逗弄小蛇，没有发现，待抬头时，闻青郢已经敛起了所有神情。
“小五，走吧，为师饿了。”闻青郢抬脚便走，苏小五急忙跟了上去。
背对着苏小五，闻青郢面无表情，刚刚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直到此刻，依然留有细密的刺痛。
他想起了从前。
那是一个月夜，他与温鸣涧、朝云仙子聚于府中。月下酌酒，三人都饮得微醺，便是那时，立下了无条件互相支持的誓。朝云仙子说，不如干脆立下生死誓，生死与共，闻雁来却说不好，若立生死誓，便是加了束缚，我们三人真心立誓，风雨同舟，若以性命作为担保，那才是辱了一片真心。
那夜，月白风清，静影沉璧。三人在府中通宵达旦，畅饮美酒，直到天色渐明，旭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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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听朝云的话，立下生死誓，不知会是何等光景。”闻青郢自嘲一笑。
“阿来，你说什么？”苏小五探头。
“我说，”闻青郢低头看着苏小五，忽然鬼使神差，口不择言，问道，“你会不会食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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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