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女帝趴在马背上,看向闻青郢,厉声喊道。
闻青郢不语,仍是疾驰。骏马四蹄踏踏,一骑绝尘,韶野古战场,终是看不见了。
“闻先生!神帝!闻雁来!”女帝怒吼道,“你变了,你果真是入魔了!与之前的解忧公子,判若两人!”
闻青郢似是微微笑了一下,仍是不语,任由女帝如何叫骂,全然不作理会。骏马疾驰,日夜赶路,闻青郢以神力维持马力,毫不吝惜,第二日深夜,便抵达万魔岭。
两匹骏马,虽有神力助长,却也被怨气侵染,双目通红,暴躁不安。闻青郢长叹一声,将两匹骏马紧紧拴了,吩咐马夫三日莫要靠近,待怨气散去,马儿重归温顺,再行接近。
马夫深夜醒来,见闻青郢绑着女帝,心中大骇,却碍于闻青郢修为高强,不敢吱声,唯唯诺诺地答应,默默退下了。闻青郢把女帝送回房中,解了绳索,转头就走,女帝急追出去,闻青郢却已施展幻影术,踪影不见了。
“天下苍生的希望,握在魔神的掌中……这可如何是好!”女帝心急如焚,跺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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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连无渡房中。
连无渡正在沉睡,半空忽然卷起一阵劲风,闻青郢凭空出现,立在连无渡榻前。连无渡睁眼,立即起身,闻青郢却后退一步,说道,“怨气失控,不要过来。”
夜色之中,闻青郢一双眸子,闪着诡异的金光,其中夹杂着极细的黑线,恍若活物,在眼中流窜。连无渡手臂一扬,点亮烛台,幽幽的烛光映在闻青郢的脸上,只见闻青郢七窍之中,逸散着丝丝缕缕的黑雾,颈间的黑金纹路,已经爬到了侧脸。
“你用神力救人?”连无渡眉头紧皱,低声斥道,“之前菩提树枯木逢春,便隐隐压制不住怨力,你怎可再次……!”
“不止,我还用神力维持马力。”闻青郢轻笑一声,说道。
连无渡神情陡变,上前一步,沉声道,“凝神!你被怨力侵蚀,速速运转神力,我为你护法!”
“你也觉得我性格大变,是么?”闻青郢轻声道,摇头叹息一声,声音忽然极低,“我只是觉得,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连无渡一怔。
“无事。”闻青郢微微一笑,手掌一翻,怨气中裹挟着一块熠熠生辉的神识碎片,“吸收了这块碎片,神力与怨力自然平衡。连无渡,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连无渡这才松了一口气,闻青郢收敛掌心怨气,神识碎片甫一接触皮肤,登时消失不见,最后一成神力涌入体内,闻青郢身形晃了一晃,倒在了地上。
连无渡急忙抢上前去,扶起闻青郢,丝丝缕缕的怨气登时缠绕上来,钻入毛孔,痛彻心扉。连无渡却眉头也不皱一下,将闻青郢带到榻上,扶他躺了下去。
半柱香后,闻青郢悠悠醒转,怨气服帖地收入体内,闻青郢支起身子,看到连无渡被怨气灼伤的手臂,神情微变,低声说了句“抱歉”。
“十成神力。”连无渡说道,“闻雁来,恭喜。”
闻青郢笑了一下,看着连无渡,忽然问道,“连无渡,有酒么?”
连无渡眉头一挑,见闻青郢不似玩笑,登时忍俊不禁,低笑道,“这我倒是始料未及,你竟想饮酒庆祝么?”
闻青郢笑而不语,连无渡走出房门,过不多时,拎着一坛陈酿进来,笑道,“说来也巧,还剩一坛。数百年前的老酒,闻雁来,你敢喝么?”
“有何不敢?”闻青郢洒脱一笑,“你我交情,何止百年?”
“你却缺席千年。”连无渡说着,放下酒坛,揭开封口,凑近一闻,却并无香味。闻青郢摆了两只酒碗,连无渡拎起酒坛,倒酒入碗,只见澄明透亮,色泽微红,不似寻常之酒。
连无渡端起酒碗,尝了一口,微微蹙眉,嫌弃道,“淡如白水。”
闻青郢也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笑道,“曾经美酒,琼浆玉露,如今是何味道,已经不重要了。”
连无渡不解,看向闻青郢,疑惑道,“此刻饮酒,是何味道,怎地不重要了?”
闻青郢拎起酒坛,斟满一碗,说道,“只要你心中知晓,这酒曾经如何醇美,便足够了。”
连无渡微微困惑,闻青郢却不做解释,又是一笑,拂开衣袖,双手端起酒碗,敬向连无渡。连无渡见闻青郢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神色极其认真,便不多言,也双手端酒,与闻青郢重重一碰,酒液荡漾,洒入彼此碗中。闻青郢当即仰头,一口饮尽,连无渡虽觉此酒无味,但见闻青郢痛快淋漓的模样,不由心中澎湃,一口干了这无味的陈酒,将酒碗重重放在了桌上。
“连无渡,今日你我,不醉不归!”闻青郢扬声道,再次拎起酒坛,重新斟满,端起酒碗,敬向连无渡。
“便是喝完这坛,也醉不了。”连无渡嘴上说着,却也端起酒碗,与闻青郢碰杯,“何必每次都碰,怕我在酒中下毒?”
闻青郢哈哈大笑,说道,“绝无此意!连无渡,我与你连碰三回,祝你以后……万物更新!”
“我自安然无恙,你当祝天下苍生万物更新。”连无渡一笑,看着闻青郢,挑眉道,“味同白水,你倒像醉了。”
“难得大醉一回。”闻青郢端起酒碗,含笑说道,“再敬你一杯。连无渡,饮完此酒,我便启程前往流霞仙门,是时候与小凤重建联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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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晨光熹微,闻青郢同连无渡道别,施展幻影术,直奔流霞仙门。
林悠远下凡,重任流霞门主,启动护山大阵,如今天下幸存的仙修,全部聚集此地,倚仗流霞的护山大阵,抵抗诡祖入侵。
护山大阵运转,闻青郢不得入内,只好站在山门之外,极目而望,只见上山之路空寂,曾经熙熙攘攘的门人,以及看门的仙修,全都踪影不见。
闻青郢扬声喊了几句,无人应答,想是其内仙修,皆藏身于楼阁之中,鲜少有人出来活动。闻青郢略一思索,忽然灵机一动,闭目凝神,施展幻影术,再睁开眼时,心中一喜,只见他已身处流霞仙门藏宝阁中,与一众半仙与仙修,面面相觑。
原来流霞仙门的藏宝阁,正是闻青郢第一块神识碎片的所在。当时他篡改阵法,换了阵眼,此阵认主,闻青郢施展幻影术,投机取巧,倒也成功避开护山大阵,直接进入了藏宝阁中。
“你是何人!”一名赤衣半仙兵刃出鞘,厉声喊道,正是如今的仙门盟主,夏炎。
“闻先生!”另一道声音传来,一名月白长袍的神仙急急奔来,拦住夏炎,说道,“夏盟主,不得无礼!此人是神帝闻雁来!”
夏炎闻言大惊,急忙收起兵器,纳头便拜。闻青郢手指一抬,夏炎便拜不下去,面色发白,急声道歉。
“无事。”闻青郢微微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夏盟主,你做得很好。”
夏炎这才松了一口气,闻青郢转向月白长袍的神仙,说道,“林门主,情况如何?”
“诡咒日益增强,渗入护山大阵。藏宝阁阵法似是被人改进,极其强悍,我等便躲藏于此,已经三十余日。”林悠远答道。
“原来如此。”闻青郢颔首,叹息一声,说道,“诡祖出狱,修为层层突破,诡咒日益增强,留给我们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林悠远心中悚然,讷讷道,“那,闻先生,我们……”
“安心,我自有计较。”闻青郢微微一笑,转言道,“林门主,小凤小蛇身在何处?”
“吞天玉蟒护送苍颜,外出未归。至于九天凤凰……”林悠远神情古怪,吞了吞嗓子,半晌,才继续说道,“许是贪玩,闻先生若是着急,我即刻去寻!”
闻青郢一愣,又好气又无奈,叹道,“劳烦林门主。小凤这家伙,倒是活得滋润。”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鸡飞狗跳,一只橘色猫儿飞跃而来,蹭蹭爬上林悠远肩头,赤色小鸟紧随其后,非要啄那猫儿的皮毛,猫儿站在林悠远头顶,冲小凤龇牙咧嘴,小凤毫不畏惧,长鸣一声,猛地上飞,随即转身,向猫儿俯冲而去。
“小凤!”闻青郢无奈唤道,赤色小鸟这才见到主人,欣喜地鸣叫一声,在空中急转,向闻青郢飞来。
小凤一头扎入闻青郢怀中,拿额头翎羽蹭闻青郢的下巴,闻青郢看着活泼灵动的金赤小鸟,心中柔软,细细抚摸小凤的羽毛,小凤舒适至极,在闻青郢怀中转了个圈,窝着不动了。
林悠远把头顶的猫儿捉下来,抱在怀中,闻青郢定睛一看,登时笑了,说道,“是聂小姐么?祝贺林门主了。”
林悠远面色微红,说道,“梧桐杀孽甚重,无法转世成人,我将她带在身边,不曾想数月之间,便被九天凤凰同化,成为神兽,得以长伴身边。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哪怕她前尘尽忘,悠远亦心满意足,感激不尽。闻先生,请受悠远一拜。”
闻青郢连忙伸手,扶住躬身道谢的林悠远,笑道,“小凤顽劣,想必经常招惹聂小姐,给林门主添麻烦了。”
小凤闻言,跳至闻青郢肩头,不满地鸣叫一声,闻青郢忍俊不禁,捧着金赤小鸟,温声道,“小凤啊小凤,你若想交朋友,便要敛起性子,听懂了么?”
小凤一知半解,见闻青郢神情认真,便点了点头。闻青郢见状笑了,轻轻挠了挠小凤的脸颊,说道,“小凤,不急,慢慢来,总能学会的。小凤,你知晓么?平生得一知己,才不枉走这一遭,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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