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推门而入时,凌霄正攥着那枚松果发呆。
“凌霄!你的灵宠呢?”
云渺的怒喝声惊醒了凌霄。
凌霄心中涌起一丝隐秘的希望——也许琥珀真的逃出去了。
“我问你话!那狼妖去哪了?”
“我不知道。”
“灵宠与主人之间有驭妖咒相连,你会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师姐,你知道的,我从不用驭妖咒。”
“立刻用驭妖咒召她回来。”云渺命令道,“现在。”
凌霄拒绝,“不,我不会这么做。”
云渺的语气变得严肃,“你以为你是在帮她?等她自己触发护山大阵,就不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你想看她死吗?”
凌霄的呼吸停滞了。她想起仙宗里那些残缺的鸟尸,误闯结界的生灵,总会被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
“琥珀不一样,”凌霄努力说服云渺,也在说服自己,“她是妖,她有妖法护身,能安全穿过结界。”
“你以为护山大阵是什么?儿戏吗?”她向前一步,影子压在凌霄身上,“只有千年大妖和化神期修士才能与护山大阵抗衡。你那灵宠算什么,一个连人形都维持不稳的小狼崽子,如何能抵抗护山大阵!”
“琥珀很聪明,”凌霄的声音开始发抖,“她会找到薄弱处的。”
云渺冷笑一声,“薄弱处?护山大阵感应到妖气就会自动绞杀。现在她每靠近结界一步,就离死亡更近一分!”
云渺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镜,指尖在镜面上一划,镜中浮现一处结界边缘的景象。那里散落着几片破碎的蛇鳞,还有一滩暗红的血迹。
“看见了吗?那只蛇妖,修为比你的狼妖高出足足五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凌霄几乎握不住那枚松果。
她曾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琥珀离开她。
云渺将一本熟悉的书丢在凌霄面前。
“念。”云渺说,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怜悯,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除非你想替她收尸。”
掌心传来刺痛,凌霄低头,发现松果的鳞片扎进了肉里,血珠渗出来,染红了那些褐色的沟壑。
疼痛让她感到一丝清醒。她不能失去琥珀。
她宁愿琥珀恨她,也不愿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就此永远熄灭。
凌霄翻开驭妖真诀。朱砂写就的咒文在熹微晨光下泛着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以主之名,命汝归来。”
缓慢地、清晰地、不容反悔地。凌霄念出了那句咒语。
咒语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她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丝线从自己心口抽离,穿过雨夜,穿过竹林,精准地缠绕在奔逃的黑狼身上。
她感知到了琥珀的位置——离结界已经很近了,再往前就是自由。
遥远的竹林间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穿透雨幕,刺入凌霄的耳膜。
“继续。”云渺按住她颤抖的肩膀。
“ 天敕其令,真魂速归!”
***
结界近在眼前,穿过这片竹林就能回到人间。胜利在望的感觉给了琥珀新的力量。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捉弄她。
琥珀化作黑狼跃上屋顶,却在即将翻越山门时被驭妖咒硬生生拽回。剧痛让她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在石阶上。
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拖着她,迫使她调转方向,像拽回一只不愿回家的风筝。
“凌霄,你骗我!”琥珀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说过,永远不会使用那个咒语……”
琥珀眼前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休想控制我!”
她咬牙切齿地低吼。
但驭妖咒的力量无法违抗。那些丝线是从心脏里长出来的,它们扎进血脉,她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前爪不听使唤地迈出一步。
琥珀拼命集中精神,试图用妖力抵抗咒印的力量,爪子在泥土上犁出深深的沟壑。但她的后腿还是自动跟了上来。
这具身体记得回去的路,忠诚地执行着命令,不知疲倦地向前奔去。
血液在兴奋地奔涌,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回去。
回去,回到那个人身边。
熟悉的屋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檐下站着的那个人影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未干的泪痕——原来施咒者也会流泪吗?
“好了。”云渺用鞋尖拨了拨狼爪,“这不是活下来了么?”
琥珀还被驭妖咒控制着,趴在凌霄脚边无法动弹,皮毛沾了些泥。
琥珀的目光落在凌霄身上。她本该恨她的,这个违背诺言,用咒印将她拖回牢笼的人。
可当凌霄含着泪望过来时,琥珀连耳朵都不自觉地耷拉下来。
她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会原谅凌霄的,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她总会走向她,总会允许那只手拍拍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她甚至为凌霄找好了借口——也许凌霄是被骗了,也许她根本不知道驭妖咒会这么痛。
她不忍心责怪凌霄,更狠不下心恨凌霄,于是转而迁怒起云渺来。
怎么会是凌霄的错呢?一定是云渺,一定是这个女人逼迫凌霄的。
琥珀还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就已经把所有矛头都对准了云渺,也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云渺。
那双野性未驯的琥珀色眼睛,冷冷钉在云渺脸上。狼妖磨着牙,喉咙发出低沉的呜咽,不是求饶,而是警告,似乎在告诉云渺,一旦解开驭妖咒,就会马上扑上来把她撕碎。
云渺读懂了那双眼睛里的威胁,但这对她而言毫无意义。一只被驭妖咒束缚的妖,伤不了任何人。
云渺的指尖凝出一道冰刃,寒光森然。她甚至没有看琥珀一眼,只是随手一弹,那道冰刃便无声地刺入琥珀的后腿。
凌霄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抱住琥珀的脖颈,手指触到她因疼痛而颤抖的皮毛。
“师姐!”她抬头,声音里压着怒意,“你做什么?”
“灵宠私自出逃,可是重罪。凌霄,你的灵宠还需要更多管教。”她看向琥珀,眼神冰冷,“驭妖咒都拴不住你,看来是平日太纵容了。”
琥珀的呼吸沉重,后腿的伤口渗出血,很快在毛丛间凝成暗红的冰晶。不过这疼痛反而让琥珀畅快极了,真实的痛楚比被咒文操控的麻木痛快百倍。
“是我放她走的。”凌霄直视云渺的眼睛,“要罚,罚我。”
她没等云渺回答,就转身挡在琥珀前面,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堵单薄却固执的墙。
琥珀挣扎起来,咒印束缚着她的动作,但她仍用头顶着凌霄的胸口,一下一下,固执地要把人推开。
“罚你?”云渺指尖微动,又一道冰刃在掌心凝结,“你以为替她挡几下,她就能记住教训?”
第二道冰刃破空而来。
云渺的眉头皱了一下。她没想到凌霄真的不躲。
冰刃擦过凌霄的手背,血珠飞溅在琥珀脸上。
滚烫的,带着甜腥味的液体。
驭妖咒立刻顺着妖丹爬上来,化作金线勒进瞳孔,强迫狼妖看清女孩手背的血痕。
咒文绞紧心脏作为惩罚,琥珀不受控制地产生一种冲动——她迫切地想舔去那些血珠,想用獠牙撕碎伤害女孩的人。
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理智,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要——
她必须——
咒印的金线勒得更紧了。
云渺把一切尽收眼底,轻蔑地看着被驭妖咒控制的狼妖。
这是修仙者面对妖族时特有的,天道赋予的傲慢凝视。
驭妖咒既成,狼妖必须献上自己毫无自由的忠诚,永世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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