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不约而同别过脸去,无人答话。
大殿处于一种隐隐压抑的兴奋之中。大家一边害怕自己被选中,一边期待着哪个倒霉蛋吃下这口夺命椒,当众出糗,给这顿宴席再添点乐子。
“这游戏也太缺德了。”伶伦拿扇子遮着脸,偏头吐槽,“我在凡间游历时见过这东西,当时好奇摘了一颗,不小心掰断了,指头都差点给我辣掉!若是吃到肚子里,虽然仙体不会有事,人得辣傻吧!”
“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偷吃过。”棣华对此深有感触,“当时晕了三天没醒,我爹急得拿澡盆给我灌水喝,愣是把我灌吐了。现在想想真是犯病。”
扶疏原本还考虑要不要帮青乌解个围,听了这番经验之谈,谨慎闭上嘴。
青乌可怜巴巴等了半天,也没见谁主动站出来,只好求助地看向宸衷。宸衷忍着笑道:“你不需要征求任何人同意,可以随便选。”
大殿一片哗然。
“还带这样的?!”伶伦顿时坐不安稳了,“小扶扶,你赶紧帮我想想,我从前没得罪过小青乌吧?”
“想不起来。”扶疏诚实道,“你嘴欠,得罪的人太多了。”
“没事,”棣华大方拍拍胸脯,“若真的选到你,我可以帮你吃!反正又不是没吃过。”
“真的?”伶伦看他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小棣棣,你人真好!”
棣华噎了一瞬,皱眉:“你才小弟弟。”
伶伦嘿嘿笑。
青乌盯着手里的东西纠结半天,急得脑门冒汗。这种时候,无论怎么选都会得罪人,他实在不知道得罪谁比较好。
“我来吃吧。”
大殿角落忽然响起一道淡声。
众人皆惊望去,见浮云生悠然起身,提步行至青乌面前。
“卧槽,”伶伦猛地收了扇,“看到没,这位才是真正的勇士!”
“你确定哇?”青乌既感激又歉疚,小心举起龙息椒,“这个东西可是很辣的。”
“无所谓。”浮云生耸肩,“辣不死我就行。”
“那倒不会。”青乌踮脚将东西递到他嘴边,“不过只能保证不死,别的就不好说了哇。”
浮云生张嘴接了龙息椒,嚼了几口,咽下。
殿内众仙都屏息观察着他的表情,连诸余都伸长了脖子,几乎要从天君椅上站起来。
过了许久,浮云生还是一脸淡然,没有尖叫没有晕厥,甚至连脸色都没有涨红。众仙不免觉得失望,稀稀拉拉给他鼓起掌来:“果然山神的体魄就是强健,连龙息椒都不怕。”“看来一颗还是保守了,应该让他吃一篮的。”“你好贱啊。”
浮云生浅浅欠身致意,转头要回座。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离自己最近的扶疏桌边,安静在扶疏腿上坐下了。
“……”
一阵诡异的寂静。
扶疏手里还捏着半颗花生,对着浮云生的后脑勺发愣,没反应过来。伶伦吓得把椅子往后挪,惊道:“你俩什么情况?!”
扶疏:“?”
他哪知道什么情况??
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大家也跟着一起懵:“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坐崇吾山主身上?”“什么啊,他俩是仙侣吗?”“卧槽,这么重要的八卦我怎么漏听了!”
沉冥的腿动了一下,似是想起身,被怜水按住了。
“这是飞升宴,所有人都看着呢。”她悄声提醒。
穆清突然俯身去擦靴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起来时瞄了沉冥一眼,满脸好奇。只有桑源什么都没察觉,还张着个嘴乐呵呵在看戏。
沉冥将茶杯攥紧,整个人飕飕往外冒冷气。
下边扶疏回过神,客客气气戳了戳浮云生的肩:“不好意思。虽然不明白你什么情况,但这里已经有人了。”
浮云生迟缓回头,瞧了他一眼。片刻后,优雅起身,道:“抱歉,我看错了。”转头又往旁边迈了几步,在伶伦腿上坐下了。
伶伦:“???”
大殿的空气凝滞了。
不知是谁没忍住,角落里冒出一道笑声,又立刻被主人憋了回去。
众仙面面相觑,接二连三破了功,笑声从稀稀拉拉蔓延成片,最后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狂笑:“哈哈哈哈哈!我当真以为他没事,没想到是辣昏头了!”“还好没直接坐到天君腿上,不然那场面,啧啧啧!”“就要坐到天君腿上才好玩呢!可惜了哈哈哈哈哈。”
看戏的众仙手都拍红了,更有几个笑得眼泪都飙出来,忙不迭去擦。浮云生在哄笑中茫然一阵,也意识到几分不对,于是再次起身移步,就近坐在了棣华腿上。
棣华也在笑,干脆拦腰将人抱起,一边说着“失礼”,一边大步送回了座位。旁边的人立刻跟着起哄叫好,有几个还吹起响哨,气氛欢腾的像是闹洞房。
青乌趁大家都在看浮云生,赶紧偷溜回了座位,口里不停小声念叨:“罪过罪过。”
“寡名山主牺牲有些大,一时半会估计醒不了神。”宸衷扯着嗓子才盖过笑声,“下一位参与者,便由青乌来指定吧。”
青乌还没坐热乎,闻言噌地弹起来:“啊,我……我……”
三万香火可真不好拿。
“青乌,选我选我!”莫向秋在一旁积极举手,“我想玩!”
青乌忙道:“好好,那就度朔山主来!”
莫向秋摩拳擦掌起身,还煞有介事朝掌心吹了口仙气,这才抬手冲玉简注入仙力。众仙的目光又再度集中在玉简上,等待它重新旋转起来,缓缓凝出一排新的字迹:
邀请一位仙僚,换上此裙,共舞一曲。
莫向秋疑惑:“什么裙?”
玉简筛糠似的抖半天,从中掉出个镶满珍珠和银片的齐胸舞裙来,不偏不倚罩在莫向秋头上。莫向秋两三下扒下来,捧在手里一瞧,笑容凝固了。
吃瓜众仙的目光都戏谑起来,有几个起哄道:“度朔山主,打算邀请谁啊?”“谁愿意自告奋勇,来和我们英俊潇洒的山主共舞一曲啊!”
按理说,莫向秋该邀请一位女仙,但玉简给的任务不光是穿裙子,二人还要共舞。聂太清就搁旁边坐着,找死也没有这么找的。
莫向秋犹豫半晌,试探着看向聂太清,还没开口,聂太清一个眼刀杀过来:敢让我穿你就等着尸陈仙宴吧!
莫向秋委屈缩头。
他又朝另一边看,发现左侧坐着苏吉利,正眼巴巴望着自己,即刻喜道:“那我便邀请灶神共舞吧!”
苏吉利正看戏,不知怎么就遭了殃,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愁眉苦脸站起来。
众仙皆没想到莫向秋品味如此独特,顿时哄笑起来:“好好!就让灶神来!”“灶神是不是从未穿过舞裙啊?哈哈哈哈哈!”“老来俏,当真是老来俏!”
莫向秋拿舞裙在苏吉利身上比划了几下,再度困惑:“这玩意儿是从上穿还是从下穿?”
几位女仙笑得花枝乱颤:“当然是从上穿!”
苏吉利如临大敌似的举起胳膊,莫向秋拿着舞裙就往他头上硬套。一个不小心,裙上的银片勾到苏吉利的脑袋毛,把唯一的那搓毛又给拽掉了。
莫向秋抱歉地挠头:“啊,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苏吉利摸了摸脑袋,表情有一丝失落,“它还会再长出来的。”
扶疏咳了两声,心虚地偏开脸。
“来来来,我来给两位配乐一曲!”伶伦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冲小乐僮们道,“就来一首《凤求凰》吧,前些日子刚好练过。听我指挥,预备——起!”
不怎么熟练的乐声在殿内回荡,莫向秋拽起苏吉利的胳膊,不知往哪放,在空中尴尬举了半天。旁边仙官纷纷催促:“跳啊,怎么站着不动呢!”“跳起来跳起来,曲子都快奏完了!”“快快快,多好的氛围,给你们增添一夜难忘的回忆!”
苏吉利显然没跳过舞,毛毛燥燥揪住莫向秋的衣角,两人手忙脚乱,不知是跳舞还是打架,毫无美感可言。莫向秋跳着跳着就急了,连道:“往右,往右!然后往左……不对不对,哎呀!别总踩我脚啊!”
苏吉利委屈:“是你总把脚往我这里伸。”
众仙笑瘫一片。聂太清看得比谁都兴奋,一贯白净的脸色都笑得发红,拿帕子捂住嘴。
舞曲在没心没肺的笑声中草草结束,莫向秋自己也觉得荒唐好笑,乐呵呵给大家行了礼,瘸着脚归了座。苏吉利慌忙褪了舞裙,摇头叹气。
“灶神先别忙着坐。”宸衷好容易收了笑,“下一位便轮到你了,瞧瞧是个什么任务?”
“放过小仙吧!”苏吉利连连摆手,“都一把年纪的仙了,哪能遭这个罪哦!”
宸衷笑问:“那你想让谁来接替呢?”
“啊,这个这个,”苏吉利胡乱看了几眼,随口指道,“那就雨师来吧!”
赤松子嘴里的核桃“嘎嘣”一声,险些震碎了牙。他慌慌张张站起来:“你这老东西!跳舞就跳舞,折腾我干嘛呢!”
“哎呀,大家都图个热闹不是。”苏吉利自己出完糗,这会儿倒是撺掇上别人了,“谁来都一样,有什么放不开的呢?我不也跳了吗!”
“……行吧行吧,就当给你个面子。”赤松子磨磨蹭蹭咽了核桃,“那我也来凑个热闹,给大家看个乐。别笑话啊!”
“不笑不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就是,我们是那种人吗?”“这回该是个正经题目了吧?”
玉简聚着炽热目光,再度旋转起来,凝成新的字迹:
邀请一位仙僚分享飞升前经历过最倒霉的事,若没能让所有人发笑,罚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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