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重重扔到了榻上。
他虽不觉得痛,心中却尤为慌乱,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沉冥。忙欲起身,沉冥已经欺过来,蛮横将他双腕扣在头顶,不由分说堵住他的唇。
这一吻辗转绵长,带着几分压抑的野性,将烛光都镀上一层暧昧湿意。唇齿碰撞,舌尖交缠,扶疏喘不过气来,沉冥像是要把他吃进肚子里。
“……哥哥,”扶疏在挣扎中腾出一只手,抵住沉冥胸膛,“你到底是怎么了?”
沉冥不答,一路摸索着抽掉银链,伴着清脆乱响。
扶疏:“你做什么——”
“你。”沉冥几乎是从牙缝中磨出这个字,“让不让?”
灯影摇晃,扶疏下意识屏息:“这……这话要我怎么接……”
沉冥呼吸粗重,目色犹未清醒,咬牙等了片刻,见扶疏不吭声,忽地松开他手腕。扶疏刚缓口气,又立刻被宽大手掌托起。
“回答我。”沉冥埋首衔住他。舌尖扫过凸起,继而唇齿碾磨,是别样的催促。
酥麻从颈侧窜起,瞬间蔓延至全身,引得扶疏一阵战栗。沉冥感受到他的动摇,口中力道破界,扶疏紧跟着嘶了一声:“轻点……”
“会痛?”沉冥含混笑了声,“好。”
扶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身上的人压得太紧,扶疏想将他推开些,指尖无意抚上沉冥颈侧,却愣了:“你把仙力封住了?”
“我怕伤你。”沉冥的声音在抖,“小疏……这是我最后的理智了。你若不愿意,就一掌拍死我。我不反抗。”
扶疏心头又酸又软,说不出话来。
雨露般的碎吻落在眉眼和唇颊,沉冥一寸寸侵占着他,又在间隙抬眸逼视他,低唤他的名字:“小疏,推开我。”
扶疏手掌在身侧抬起,指间仙力聚涌。
沉冥瞥见他的动作,眼中情愫愈浓:“做得好……小疏,推开我。别让我伤你。”
扶疏闭眸,翻掌在卧房四周落下一道结界。
“我奉陪。”
结界隔绝了一切声色,山中夜幕便无人再赏。凶兽在山林间驰骋,舔舐着溪涧,啃咬着草野。石罅中揉了冬雪,又融为春泉,潺潺流了满坡。
扶疏被荡漾在云端,心念虚浮,眼睫湿漉漉泛着红。他尝到凛冬的霜寒,夕阳的融温,山风的清冽,苍木的蓬勃,交织混杂。却唯独没有尝到抗拒。
焰苗越燃越旺,白润烛油缓缓滑落,在桌上凝了一汪春色。
……
青梧今日起得格外早。
他照例在晨风中浇灌花圃,迎着冉冉朝阳,快乐哼着小调。浇到一半,小壶没水了,于是转身去后院接水。
路过扶疏卧房时,他习惯性推门,想探头望一眼是否丢东少西。毕竟之前扶疏离家时,抱峰轩常有猴子光顾,指不定就被捎走了什么。
然而门推不开,被结界封住了。
“山主大人!”青梧踮脚朝里喊,“是你回来了吗?”
扶疏在迷糊中翻了个身,掌心贴到一片温凉胸膛。他懒得睁眼,摸索了个舒服的姿势,自顾自接着睡。
“山主大人?”青梧将门敲得哐哐响,“是你吗,还是家里进贼了?”
扶疏嫌吵,哼唧了一声。
“你不答么?”紧贴着的胸膛微微震颤,耳边响起低喃。
扶疏缓了会神,猛然惊醒。
青梧还在外面催命似的喊,他忙撑起身回话:“是我!别敲了。”
青梧哦了一声,嘀咕:“回来也不打个招呼。”转身回厨房扛起小背篓,启程去山中摘采新鲜食材,准备给山主大人做午膳。
扶疏望着门发了会呆,重新倒进被褥里,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再睁眼的架势。
沉冥支肘,饶有兴味看着他,始终不说话。扶疏在脑中过了一遍昨夜种种,忍不住将眼皮掀开条缝,瞄了沉冥一眼,正好对上目光。
沉冥:“?”
扶疏又默默闭上眼,背过身躺着。
沉冥等了半天,伸出胳膊将他拨回来:“不理人?”
扶疏没动。
沉冥又拿手指在他颈侧挠了挠,问:“这里是怎么了?”
扶疏被哄睁了眼,低头去看,看不见。再抬手一摸,好家伙,一排清晰的齿痕。
“……”
扶疏气呼呼瞪他。
“不高兴了?”沉冥低笑着拢过他,“我赔罪。”
“你若当真要赔罪,就好好给我解释一下。”扶疏戳着他眼尾的印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咦?”
“嗯?”
“它好像变淡了些。”扶疏凑近仔细瞧,“真的淡了,不骗你。”
沉冥愣了片刻,恍然道:“那就好办了。”
“……”
扶疏谨慎拽起被褥遮住自己:“休想。”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沉冥笑意更深,拿鼻梁抵在他耳侧轻磨。
温存许久,沉冥低声开口:“小疏,昨夜……抱歉。”
扶疏知道他在意,叹了口气,抬指抚平他的眉心:“你忘了?你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沉冥拿下他的手,攥在掌心问:“有哪里不舒服么?”
扶疏感受了一下,摇摇头。
多亏沉冥当时主动封了仙力,眼下除了身上略微酸痛,并无不适。扶疏摸着那排齿痕,寻思今日要拿高领衣袍遮一遮了。
至于印记,沉冥到底是没回答他的问题,不着痕迹岔开了话题。扶疏没再逼问,想来沉冥不愿意说,自是有他的理由。
二人赖在榻上不起,断断续续聊着天。
“哥哥,晚些是不是还得上玉京?”扶疏拿着沉冥的发簪在手中把玩,“昨日离开得匆忙,清虚一案还得善后。”
“说到这个,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沉冥指间拨绕着银链,“昨日你和姬尾山主闲聊时,清虚私下找到我,说了关于文昌的事。”
扶疏动作一顿:“说什么了?”
“他动手之前,先是将文昌带出了坠仙牢。”沉冥道,“之后又将尸体放了回去。”
扶疏咂摸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那文昌可以往生了?”
“嗯。另外注生娘娘那边传来消息,文昌和文棺一脉相承,她可以从文昌的魂火中取出一缕,养成后投在文棺身上。我已托桑源去传话,让他们二人来世还做父子。”
“真好。不过这个清虚也真是……”
扶疏想不出该如何评价此人。
“别烦神,总归事情都解决了。”沉冥托起他,慢条斯理将银链扣好。
扶疏点点头,忽而反应过来,奇怪道:“你现在扣它做什么?我还没穿衣服呢。”
沉冥抬指轻轻一勾,满屋琳琅脆响。
“好看。”
……
午后,且卧亭。
青梧许久未见山主大人,特意做了满满一大桌好菜。扶疏馋极了这手艺,饭后满足得不行,倦倚在亭中,半点不想动。
人间刚刚立冬,水始冰,地始冻[1]。院中乌桕衬着龙胆,一簇簇雪青绽成团,映着冬日暖阳,煞是好看。
青梧收拾好碗碟,回来见扶疏连姿势都没变,忍不住道:“山主大人,你真是越来越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体力活。”
“可不是体力活吗,”扶疏正昏昏欲睡,胡乱应道,“累死我了。”
青梧搬来小凳在一旁坐下,探头问:“你做什么了?”
扶疏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煞有介事坐直身子,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道:“小孩子好奇心不要太重。”
沉冥眉间染了笑。
“你笑什么?”青梧揉着头顶,立刻将矛头转向他,“话说神君哥哥,你怎么又来蹭饭了。玉京是没有吃的吗?”
“有是有。”沉冥耸肩,“不过都被你家山主大人吃完了,我一口没捞着。”
“神君大人,说话要凭良心。”扶疏懒洋洋开口,“你没吃饱吗?”
沉冥:“饱了。”
扶疏满意点点头。
沉冥又补了句:“辛苦你了。”
扶疏:“……”
越琢磨越不对劲。
山中响起一阵嘹亮鸟鸣,悠扬婉转。火红色身影掠空逼近,扶疏成功被转移注意力,老远就伸出胳膊去迎:“蛮蛮也想我了。”
比翼鸟轻飘飘落在他手上,一如既往用鸟头去蹭他脸。
“对了,我差点忘了说!”青梧陡然兴奋起来,“蛮蛮长成大鸟了!你们看,它现在有两个翅膀和两只眼睛!”
扶疏一愣,将胳膊撑直,上下左右去打量。果见原先半大不小的那侧翅膀,此时已与另一边平齐,排羽华丽。头顶的独目也挪了地方,变成对称的双目。
“原来这才是它的本貌,”扶疏赞叹,“真是漂亮。”
蛮蛮得意抖了抖尾羽,转头又去蹭沉冥和青梧,雨露均沾和每个人打过招呼,才重新回到扶疏身边,将脖子伸出去,等着他来摸。
“谁又给我传话了?”
扶疏好奇,要覆上手去听。
然而还未碰到,伶伦的声音已然在空中炸响:
小扶扶!!!我的亲娘啊,我是不是死了?上回喝多撞见你和神君大人,还口出狂言冒犯了他,我肯定是死了!!!我回来之后苦思冥想许久,要不你干脆一鼓作气,把神君大人给睡了吧?然后吹吹枕边风,替我说点好话。求你了求你了,我的仙途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么夭折!等你好消息哦!!!
扶疏:“……”
沉冥:“……”
青梧嫌弃地捂住耳朵:“他好吵。”
1.立冬三候: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为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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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文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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