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等待。

阿玉将那滴蕴含着磅礴能量的银月精血，极其小心地点在苍九干裂苍白的嘴唇上。冰冷的银色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唇纹缓缓渗入，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阿玉立刻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苍九的反应，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比如诅咒爆发，或者他醒来后立刻发难）的准备。她体内仅存的那点微弱能量也暗自运转，随时准备催动混沌之力进行防御或反击。

一息，两息，三息……

苍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冰冷雕塑，只有胸口那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难道…精血没用？或者…剂量太少了？抑或是…他伤得实在太重，连银月精血也救不回来了？

就在阿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否正确的时候——

苍九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痛苦、极其压抑、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他那原本如同冰雕般僵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苍白的脸上瞬间涨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

这是…精血的药力在起作用了？！还是…诅咒发作了？！

阿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死死盯着苍九！

只见苍九的身体如同筛糠般抖动了片刻，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此刻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疯狂，而是充斥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刻骨的…痛苦与绝望！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茫然！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周围漆黑的裂缝，然后落在了眼前的阿玉身上，最后…极其艰难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看向了那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堆黯淡粉末和一点微弱金光的掌心…

当他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本源妖鳞已经彻底破碎的事实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他脸上的痛苦、茫然、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一种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了的、令人心悸的空洞。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疯狂的挣扎，甚至没有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看着那堆代表着他力量、尊严、荣耀乃至生命本源的残骸，眼神空洞得如同万古不变的深渊。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阿玉感到…不安。

她甚至宁愿他像之前那样暴怒、发疯，至少那证明他还有“活力”。而现在这种状态…更像是…心死？或者说…在酝酿着某种更加可怕的风暴？

“……你…醒了？”阿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同时也在试探他的状态。

苍九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阿玉皱了皱眉，加重了语气：“喂！苍九！你怎么样了？”

这一次，苍九终于有了反应。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冰蓝色眸子看向阿玉。里面没有任何感激，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刻骨的杀意和厌恶，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事物的…漠然。

“……死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语气平淡得可怕，“它…死了…”

他指的，自然是那枚破碎的妖鳞。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玉立刻接口，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来缓和气氛，同时也在试探他的真实想法，“或许…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摆脱了旧的束缚，说不定将来能…呃…涅槃重生？”她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极其苍白无力。

苍九却仿佛没听见般，只是再次低下头，看着手心的粉末，然后…极其突兀地、极其诡异地…笑了起来。

那并非正常的笑，而是一种…极其压抑、极其扭曲、充满了无尽自嘲和悲凉的无声嗤笑。他的肩膀微微耸动着，似乎想要放声大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这家伙…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喂！你…”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苍九却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骇人的光芒！那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以及…对她毫不掩饰的…极度渴求？！

“……精血……”他死死盯着阿玉，声音嘶哑如同厉鬼，“……还有吗？！再…给我…一点！不！全部…都给我！！！”

他竟然…想要更多？！而且是要全部？！

阿玉被他眼中那疯狂的贪婪吓得连连后退！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他是想依靠银月精血来强行恢复力量？！完全不顾及可能存在的诅咒和反噬？！他想干什么？！恢复力量后第一个就杀了自己吗？！

“没有了！”阿玉立刻矢口否认，将装着精血的玉瓶死死藏在怀里，“就那一滴！我自己也需要疗伤！”她绝不可能将这唯一的保命资源全部交给这个疯子！

“给我！！！”苍九却如同失去了理智般，猛地朝着阿玉扑了过来！他现在的力量虽然十不存一，但那属于妖王的凶悍本能还在！动作快如闪电！

阿玉骇然！下意识地就要反抗！

然而，就在她准备动用最后一丝混沌之力自保的时候——

苍九的身影却在半途中猛地一顿！他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只见他左手掌心那堆黑色粉末中、那点极其微弱的暗金色光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古老、却又带着一种…自我毁灭般气息的力量，从中爆发出来，狠狠地反噬着他自身！

“呃啊——！”苍九惨叫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再次栽倒在地，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着，似乎连意识都再次模糊了！

阿玉看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是那点残存的本源烙印在反噬他？还是…妖鳞破碎带来的后果比想象的更严重？或者是…银月精血中的诅咒之力发作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暂时解除了她眼前的危机。

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几乎快要失去人形的苍九，阿玉的心情…难以形容。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妖王，如今却落到了这般田地…真是…

造化弄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苍九的状态极其不稳定，留在这狭窄的裂缝里太危险了。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让他好好休养，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彻底失控，或者干脆就这么…死了。

她再次看向那条似乎是唯一出路的裂缝前方。

无论如何，都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走过去，极其艰难地、将陷入半昏迷状态、身体滚烫得吓人的苍九再次架了起来，朝着裂缝的出口，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