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滕梓荆还是滕子京?

自从李承泽府里回府之后就没见到范闲,荻瑟传回消息说范闲明面上是对外说在司理理的画舫里过夜了,实际上他偷偷穿了夜行衣去揍了郭保坤。

啧,还没来得及和他说林婉儿就是鸡腿姑娘的事儿呢,这小子怎么就自作主张了起来。

算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去帮他和婉儿解释一下就好了。

至于这郭保坤,前日他们从鉴查院拿到的关于滕梓荆妻儿的文书是假的,怕是滕梓荆以为自己妻儿真的不在了才去报仇吧。

但也还好被范闲阻止,否则这给礼部尚书的儿子杀了可比揍一顿的罪过大多了。

翌日

今晨不用去上朝,是每月一日的国家法定节假日。所以范落兰就想着多睡一会儿懒觉,是个人这么连日忙下去也得猝死,打算干脆今天在屋里宅一天算了。

哪成想外面一阵吵闹声和震人的脚步声搞得范落兰想睡也睡不着,她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春桃急急忙忙地就闯了进来。

“小姐!小姐!快醒醒!”春桃跑到范落兰床边看到她还睡着,直接上手摇了摇范落兰的身体,“快起来小姐,京都府来了人要把范闲少爷带走呢!”

“啊?”范落兰被这话直接打了个清醒,她掀开被子起身就要下床往外走,被春桃一把拽住道:“诶诶诶您还穿着里衣呢!”

范落兰停下脚步,春桃立刻跑去将范落兰的外袍拿来先给她套上。

“为什么抓人?”范落兰浅浅将外袍穿好,散着头发往前院走,边走边问春桃。

“说是,礼部尚书郭攸之大人的儿子郭保坤昨夜被歹人毒打,郭大人气得不行,直接找了京都府,郭保坤自己说是范闲干的。”春桃紧赶慢赶跟上了范落兰,她家小姐走路速度太快,自己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范落兰听完轻叹了口气,她其实料到郭攸之会找京都府,但确实没想到郭保坤那个智商会知道是范闲干的。

想把这事儿揭过去,恐怕单单不承认是不行的,得找个替死鬼。

“我今日给荻瑟放了假,得找她加班了,春桃,你从小门出去,去城内西边十里外茶摊旁边的宅子里,告诉荻瑟在鉴查院等我。”范落兰侧头对春桃说道,春桃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范落兰一到院子就看见前厅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个衙役在门口堵着,柳如玉坐在屋里,后面站着范闲,范思辙拿着大扫帚在表演铁扇公主。

“就是他!押了他到梅执礼那问话!”一名衙役指着范闲大喊道,范落兰在他们身后幽幽开口道:“抓谁啊?”

几名衙役似乎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后面会来人,齐齐转身向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范落兰,京都官场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不认识这位范学士的,陛下身边第一红人,更何况她也经常为陈院长办事,这一来一去就都认了脸。

“范学士。”为首的衙役吞了口口水行礼道,“昨夜礼部…”

“我已经知道了,我问你们要抓谁。”范落兰有些不耐烦地拨开人群走进屋内,柳如玉见到范落兰来了起身道:“兰儿醒了?唉都怪他们声音这么大,把你吵醒了,这要是休息不够明儿在陛下面前出了差错可不知要怪谁呢。”

柳如玉也是个聪明人,她拿话敲打着府衙的人。

“姐。”范闲抬手笑着打了个招呼,范思辙见范落兰转身面对衙役立刻拿着大扫帚躲在范落兰身后道:“姐,就是他们,你给他们都打出去。”

“是来抓范闲的,郭保坤指认了范闲。”衙役为难地说着,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搓着。

“光凭郭少一人之言怎能断定是我家弟弟打的?京都谁人不知郭少曾与范闲和范思辙有过冲突,想来他是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才拿范闲顶替公报私仇。”范落兰背着手微笑道,拿出在朝堂上驳斥大臣们的气场。

衙役果然有被吓退几分,抿嘴无奈道:“这,我们也是听从梅执礼的安排做事,还请范学士不要为难小人们。”

“嗯,那你们就回去转告梅执礼,让他拿出人证、物证,再来我们范府抓人。到那时你们想把范闲带走定罪,随意。”范落兰依旧笑着说,但那种笑容却给对方带来一种恐怖的感觉。

“是…”衙役们见状只好同意,看来今日是带不走范闲了,回去将此事告知梅执礼再做打算吧。

“诶等等,”范落兰忽然叫住刚要走的衙役们,又道:“郭保坤不是自己指认了范闲吗?那就叫他来公堂对峙,真相不就大白了?”

“是,小人这就回去转告梅执礼与郭大人。”衙役又行一礼,这才出了范府的门。

“呼——”柳如玉在后面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道:“刚才可吓死我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儿啊?”她转头问范闲,范闲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什么大事儿。”

“姐,你要是没来,少爷我早就把这帮狗腿子打跑了。”范思辙举起扫帚示威,又转而嘿嘿笑道:“不过还好你来了,还是姐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给他们赶跑了。”

“行了。”范落兰笑着轻拍了一下范思辙的额头,“下次可别冲上去,小心挨揍。”

“吹牛,谁敢打范家少爷啊。”范思辙笑嘻嘻道。

“诶对了,闲儿,你真把那郭保坤给打了?”柳如玉蹙起眉问,她还没弄明白这事儿呢。

范闲点点头道:“确实打了。”

“打成什么样?严重吗?”范思辙好奇地走到范闲身边问道,看起来十分幸灾乐祸。

“打了也没事儿,我花钱打点,这事儿就过去了,你别担心,啊。”柳如玉安慰范闲,轻轻拍了拍范闲的胳膊。

“嘶…我下手有点儿重。”范闲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道,他抬手挠了挠头。

“太好了,就该让他长长记性,看他还敢对本少爷口出狂言!”范思辙高兴地拍了下手,头上的发带都跟着晃了两圈。

“一边儿去。”柳如玉揪着范思辙的耳朵将他扔了出去。

“……多重?”范落兰问道,心想不会是打成残疾了吧。

“就是……”范闲眼珠转了转,比划了一下。“大概是木乃伊吧。”

“你直接给他打死得了呗。”范落兰嘴角抽了抽,数落道。“下次揍人下手轻一点,对了,昨日我去婉儿那儿问过了,她就是鸡腿姑娘。”

“还有下次?!”柳如玉惊道。

“当真?!”范闲也同时惊讶道,他高兴地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这真是天意啊,一见钟情的女子居然是我的未婚妻。”

“呃…姨娘,下次可能还是会有,但可以保证不会被别人知道了。”范落兰抿嘴笑着解释道,柳如玉虽面露难色但是她也阻止不了什么。

“没事,只要不打出事儿来,咱们范家有的是钱赔。”柳如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那对姐弟。“诶对你俩说的什么鸡腿姑娘?”

“就是范闲那日回京在庆庙偶遇到的一位手里拿着鸡腿的姑娘,二人一见钟情,昨日我去问才知道林婉儿就是鸡腿姑娘。”范落兰道,柳如玉顿时眉开眼笑。

“娘!姐!”范思辙叽里咕噜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指着门口道:“那帮衙役又来了,说郭保坤同意上公堂了,又来抓范闲了。”

“这怎么办啊?”柳如玉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这帮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事儿,我去一趟就是。”范闲轻松道,“姐,我先过去了。”

“嗯。”范落兰点头,“你先去,一会儿要有事就叫王启年来鉴查院找我,我去趟鉴查院。”

“好。”范闲道,随后跟着府衙出了门。

“兰儿,这,真没事儿?”柳如玉担心地问,这事儿似乎是闹大了,恐怕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别担心,姨娘,我和范闲都是鉴查院提司,想拿他也得问问陈院长。”范落兰安慰道。

“那就好,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爹交代。”柳如玉叹了口气,表情又皱成一团。

范落兰摇了摇头,“出不了事,放心吧,我这就去趟鉴查院。”

鉴查院内

范落兰穿戴梳洗好之后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就匆匆赶往了鉴查院,荻瑟果然在门口等着她,春桃已经原路回范府了。

“大人,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荻瑟跟在范落兰身边向鉴查院内走着,她从不多问范落兰想做之事。

“这个给你。”范落兰将自己的提司腰牌放进荻瑟手里,“去趟四处,把滕梓荆的文书取出来。”

“是。”荻瑟点头,直接在前面岔路和范落兰分开去了四处。

范落兰独自去了七处,说是七处,实际上就是个监狱,里面关押着的都是重刑或死刑犯,七处主办现在在江南,以她这个提司身份应该可以提个人出来当替死鬼。

“落兰。”

范落兰刚踏进地下监狱,就看到陈萍萍坐着轮椅在门口等着她了。

“陈院长?”范落兰带着疑惑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猜到你会来,所以都给你准备好了。”陈萍萍笑着说,他漆黑的瞳孔里依然是深不可测的心思,可表情确实十分温柔随和。

“准备?”范落兰问,陈萍萍拍了拍手,一个七处的人从旁边的牢笼里将一个披头散发看着面容与滕梓荆年龄相仿的人拖了过来。

范落兰一下就明白了,陈萍萍一早就猜到她会来找替死鬼,所以才会在此。

她不得心下一惊,陈萍萍的聪明,有点令她恐惧了。

“他…犯了什么罪?”范落兰试探性的问道,找替死鬼这事儿做起来不算有道德,但她还是没残忍到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有点儿又当又立了,但她不在乎。

“这你不用管。”陈萍萍依然笑着看向她,语气柔和道:“本来也是死刑犯。舌头已经割了,说不了话,京都府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咬舌自尽未果。”

范落兰看了看他身上,有些地方已经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胸口处还有一道真气留下的掌印。

见范落兰眼神里带着些犹豫,陈萍萍从七处的人手上拿来一卷文书,道:“家有八十岁老母,还不知道他这事儿,也说过了,会照顾好他母亲,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滕梓荆。”

陈萍萍说着,将那卷写着此人生平的文书扔进了火堆里,火焰席卷着纸张,慢慢窜起了火苗。“关于他之前的痕迹都已经被抹除了,所以不用担心。”

他又掏出一卷新的文书递给范落兰。

“这是给那位滕梓荆的新身份,收好。”

范落兰点了点头接过,被陈萍萍做事雷厉风行又心狠手辣的风格深深震惊,几乎要将陈萍萍当做自己的偶像。

“多谢院长。”范落兰对着陈萍萍行了一礼,陈萍萍却笑着摆摆手道:“不必行礼,都是我该做的。”

该做的?

范落兰心里疑惑。

不会娘曾经帮过陈萍萍什么吧……

“行了,快去吧,太子去了京都府,那位醉仙居的司理理,也已经被人带了去。”陈萍萍将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表情看不出想法。

“司…?”范落兰一惊,看来陈萍萍早就知道她与司理理有深交,半年前她女扮男装与李弘成前去醉仙居凑热闹,谁知遇到了在那儿当花魁的司理理,二人见面也是十分惊讶,不过司理理当时没说实话,后来见范落兰没有揭发她的心思,也就半信半疑的说自己是带着命令来的。

范落兰自然是相信鉴查院的实力,有北齐的探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没拔除估计另有原因,况且出于情谊,她没有什么家国大义,更不可能揭发司理理了。

只是陈萍萍居然知道此事,让范落兰心里直打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陈萍萍似乎看出了范落兰内心的想法,安慰地道:“无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后果,我担着。”

……

范落兰不禁有些感动,曾经她还有些怀疑陈萍萍的目的性,现在看来是真的对自己和范闲好,也是真的一直记着叶轻眉。

“我懂了,院长。谢谢您。”范落兰看着陈萍萍郑重道。“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我会让荻瑟过来带人。”

“好。”陈萍萍微笑着点点头,看着范落兰离开的背影。

“还是有几分她的风范啊……”

京都府

范落兰从荻瑟那拿过滕梓荆已死的文书,将腰牌挂在身上,又让荻瑟带着“滕梓荆”驾着马车来到了京都府。

她独自下车,让荻瑟听她信号再将人带进去。

京都府的人都认识她,所以也没人拦着,还没进公堂就在门口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殿下?”范落兰看着一袭绿衣的李承泽,李承泽见她也不惊讶,笑道:“范学士,你也来了,还真巧。”

二人还没说上两句话,就看到旁边匆匆走过拿着拶指进了公堂,范落兰愣了一下,道:“这是要动刑?”

“这就是,走,我们快进去。”李承泽正色道,范落兰跟在他身后,臣子不能在皇子前面走。

待二人进门便看见司理理的双手已经被上了拶刑,只是还未开始动刑,李承乾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梅执礼旁边,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是一伙儿的一样。

司理理身子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范闲在一旁试图阻止,李弘成也在,边儿上裹着的木乃伊郭保坤和满脸奸相的贺宗伟都没说话。

“好一个屈打成招!”李承泽拍着手进了公堂,他声音低沉浑厚,相当有震慑力。李承泽在前面说了话,范落兰便先暂时沉默,不能暴露自己与司理理的关系。

众人一见到二皇子,皆纷纷上前行礼。李承乾在后面悄悄翻了个白眼。

梅执礼跪下行礼:“拜见二殿下。”

“都起来吧。”李承泽脸上挂着微笑,走过范闲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太子在这儿哪儿有跪我的道理呢?”

范落兰走到范闲身边站定,范闲见到她也来了略微放下了心,司理理跪在地上悄悄和范落兰对视了一眼,范落兰趁着李承乾和李承泽虚情假意的时候对司理理使了个眼色,叫她不用担心。

李承泽默默走到李承乾面前,又缓缓下跪,满脸郑重地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说着便叩首。

李承乾偏要等他磕完头才上前假模假样地扶起,一脸酸文假醋地道:“二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李承泽被虚扶着站了起来,道:“你是储君,礼不可废。”

范落兰看得累。

她瞧了边儿上的梅执礼一眼,对方显然是没料到二皇子会来的,看见自己倒是不惊讶,只是已经被两位皇子惊出一身冷汗。

李承乾假笑了一下,又道:“你来做什么呀?”

“见识太子之威,”李承泽也同样假笑,眼里似乎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太子这么一坐,京都府尹都都得听令行事,真是让我钦佩。”

李承乾默不作声地走回原处坐下,听他说完又嘿嘿笑了一声,道:“梅大人审案,我只是旁观。”

“是吗?”李承泽眼神冷冷地砸到梅执礼身上,梅执礼见状立刻讪笑道:“是,是。”

“那刚才案情已成定局怎么忽然又行起刑来了?”李承泽继续看着梅执礼施压,梅执礼顿时哑口无言,求助似地看向李承乾。

“就是说啊,”范落兰走到司理理面前背对着挡住她,微笑着看向梅执礼,“难道说梅执礼是不满刚才的结果,所以想再审出一个自己喜欢的?”

“不,怎么可能呢。”梅执礼擦了擦额上的汗,尴尬笑道:“小范学士真是说笑了。”

“原来落…范学士也来了啊。”李承乾像是刚看见她一样,面上笑着,可范落兰总觉得他笑得很傻,像个大傻狍子。

“太子殿下。”范落兰浅浅行了一礼。

“你也是来,”李承乾眼神在李承泽和范落兰身上转了转,“陪审的?”

拜托,你要不要看看你在问什么。

范落兰哼笑一声,道:“这被告人是臣弟,臣自然是要来的。家父有事耽搁,我这才独自前来,只是刚刚恰好在门口偶遇二殿下罢了。”

“偶遇啊。”李承乾笑着点了点头,那语气听起来怪怪的,让范落兰不舒服,要不是他是太子,范落兰早揍上去了。

他看见梅执礼依旧看着自己,抬了抬手指示道:“二哥问话呢,大胆讲。”

“回二殿下,”梅执礼对着李承泽弯腰行礼,“是我私自动刑,与…”他偷偷瞟了一眼李承乾,又道:“与太子殿下无关。”

李承泽瞧他根本不敢得罪李承乾,便无奈叹气道:“梅大人自便,我也是旁观。”

说完便走到主座的另一边坐下,与李承乾分庭抗礼。

梅执礼看起来都快哭了,实在没法,也只好坐在二位殿下中间,后襟都湿透了。

他沉默地在脑中天人交战,最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用刑!”

“用什么刑?”范落兰抬手阻止,贺宗纬见状立刻道:“范学士,这是京都府,不是翰林院。做主的可不是你。”

范落兰背着手笑着看向贺宗纬,缓缓开口道:“贺宗纬,你不要以为你在京都交友广泛,又有郭保坤做助力,就可以在这公堂之上血口喷人,你还未春闱科考,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贺宗纬瞬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支吾了两声便也闭了嘴。

“范学士,怎么还不让动刑呢?”李承乾看着场面便柔声问道。

“为何要动刑?”范落兰又转头看向李承乾问,“这已有人证,满京都的人都知道范闲昨日留宿了司理理的画舫,可偏偏太子殿下不信,非要严刑拷打一个弱女子,得出一个让您满意的答案才行?”

这世间能与太子殿下这么说话的非皇家人,估计也只有她了。

李承乾也不恼,他又笑着说:“这司理理是花魁,是青楼女子,这身份乃云泥之别啊,如此低贱之人说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

……

气死我了,原来李承乾说话能这么贱。

“青楼女子也是人,说的话如何不能信?”范落兰咬了咬牙面上假笑说道,“司理理姑娘又为何冒如此风险为范闲作伪证呢?”

“自然是,范闲给了她好处。”李承乾眨了眨眼一脸天真无辜地道,“范学士如此护着这姑娘,难道内里有什么隐情?”

好好好,看来这小子是打定主意放弃拉拢范家了,这内库财权他是非要不可。

“我和司姑娘能有什么隐情?她还能与我私定终身不成?”范落兰嗤笑道,范闲在后面没忍住偷笑了两声。

“殿下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怎会不知我这乐于助人的性格?”

“那她定是收了……”李承乾被她这么一弄心情有些急起来,但话还未说完就被范落兰打断道:“太子殿下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想必是已经有了范闲贿赂司理理的物证了?”

“有没有,上个刑就知道了。”李承乾冷笑道。

“今日这刑难道是非上不可吗?”范落兰也冷声问道,李承乾一字一顿道:“对,非、上 、不、可。”

范落兰叹了口气,见李承乾执意,她又确实没权利管束太子,便道:“行,上吧。”

“诶,姐…”范闲见范落兰妥协,急得上前抓了她一把,范落兰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放心。”

范闲这才松手在一旁看着。

“动刑!”梅执礼又道,两个衙役拿着拶指套在司理理的十指上,司理理似乎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地伸出手,因为若是范闲承认,便是公然说她撒谎,罪过更大。

“等等。”范落兰道。

“又干什么啊?”李承乾无奈问道,他恨不得自己下去上刑。

“我亲自动刑。”范落兰拍了一下身侧的衙役,他看了看范落兰,识趣儿地将拉线递给范落兰。

“这,范学士,这不合规矩。更何况此等差事您不但不熟悉,更是脏活儿,怎么能由您来做?”梅执礼磕磕绊绊地说,他当府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儿,可真是倒了血霉。

“梅执礼可别忘了,我也在鉴查院当差的。这种刑,在鉴查院可是小儿科。”范落兰看着梅执礼笑了笑,李承乾没说什么,也只好让范落兰上。

范落兰半跪下拉着一头,另个衙役拉着另一头,范落兰冲他微笑:“使劲儿,啊。”府衙懵懵地点了点头。

“动刑!”梅执礼又喊出了第三次动刑,那小衙役确实使了吃奶的劲儿,还真是听话,范落兰在一旁抽着线,用着巧劲儿让旁人看起来拶指夹得很紧,但实际上范落兰借着力道向外推着,若非很近距离根本看不出来。

司理理很聪明地知道范落兰在干嘛,她演技很好,装出一副疼得钻心的模样,范闲似乎看出了端倪,但他也保持着不忍的表情。

“我再问你一遍,昨夜范闲是否离船?”梅执礼大声道,司理理咬着牙,连冷汗都演了出来,她挤出几个字:“范公子昨夜…与我同寝,并未离船。”

“还不说实话!”梅执礼拍了下桌子,“大刑伺候!”

那小衙役似乎还真想大刑伺候,劲儿使得更大了,范落兰一松手,又及时把司理理的手拿出来,小衙役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儿。

“梅大人,这姑娘是人证又并非人犯,怎么问个话儿还要三番五次的动刑啊?”李承泽冷声看向梅执礼说道,梅执礼又有些不知所措,站起来道:“二殿下说的极是。”说完又转头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无奈扶额叹气道:“好了,再搞下去,就真成屈打成招了。”

范落兰看了看司理理的手,只有单向的一些印子,没什么大碍,但还是为她搓了搓手,柔声问道:“没事吧?刚才使得力大了,太子殿下要求,不敢不从。”

司理理装作很疼的样子皱着表情摇了摇头道:“没事,还要多谢范学士为奴家仗义执言。”

“那这样看来,郭保坤确实是误会范闲了。”李承泽顺着话接下去道。

“二哥急什么呀,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李承乾拍了拍手又道,“把人叫上来吧!”

范落兰扶着司理理站起来随着声音看向身后,果不其然,滕梓荆被押了上来,他苦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被太子的宫中侍卫推着跪下。

范闲不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控制不住地睁大了眼睛。

“这又是何人啊?”李承泽明知故问道。

李承乾怡然自得地站起身,似乎觉得这局赢定了。

“郭保坤陈述昨夜案情,行凶者三番五次询问滕梓荆家眷下落,据我所知,滕梓荆是鉴查院的人,儋州行刺之后,范闲称亲手将他击杀了。他缓步走到范闲和滕梓荆中间,正义凛然地道:“那么我就想问,一个已经死了的滕梓荆,谁会关心他家眷的下落呢?”

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范落兰,又看了一眼李承泽,继续道:“追查下去更有意思,滕梓荆的家眷被送至城外换了居所,那我得派人去寻呐。”他抬手指向滕梓荆,“就将此人给抓来了。”

他笑着问李承泽:“二哥,猜猜他是谁啊?”

李承泽并未答话,他看了看范落兰的表情,见没什么变化,便一副期待的表情看着李承乾,等待他说出那个众人皆知的答案。

“他就是早该死透了的,滕梓荆!”李承乾大声道,似乎抓到了范闲的什么把柄,语气里的兴奋几乎隐藏不住。“有意思吧?”

范落兰抱着胸,还没到时候。

李承泽饶有兴趣地走了下来,道:“既然如此,那真相就水落石出了,昨夜的行凶者便是此人。”

“可是范闲曾经上奏,说亲手将此人击杀了。”李承乾又道。

“也许是被此人的诡计所蒙骗呢?”李承泽依然向着范闲说话。

李承乾无奈的撇了撇嘴,“据我所知,入京以来此人一直陪伴在范闲左右,”他又缓步走到李弘成面前,严肃地问:“诗会他也去了吧?”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李弘成不能说谎,便也只能点头称是。

“范闲的贴身护卫?”李承乾又问。

“是。”李弘成答。

李承泽眨了眨眼,回身走到台阶上坐下。范落兰总觉得他像气血不足,经常站着站着就得坐会儿,要么就蹲会儿。

“那就更有意思了,鉴查院是陛下的爪牙,咱们的这位小范公子,”他又晃晃悠悠走到范闲面前,“竟然假报死讯,将鉴查院的人收入麾下呀。”

“刑律国法我就不谈了,就这一条,”他坐回原处,盯着梅执礼,抬眼冷声道:“范闲哪,你这是欺君啊!”

梅执礼被吓得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宗纬见此情形便在一旁偷笑。

李承泽起身又坐回梅执礼身侧,同样给梅执礼施压,梅执礼看起来已经快碎了。

范落兰见李承乾说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对着李承乾笑道:“太子殿下,您说这是滕梓荆,那我从鉴查院抓的人,是谁啊?”

李承乾有些惊讶的转头看着范落兰,被她这招打了个出其不意。

范落兰吹了声口哨,荻瑟便押着那位“滕梓荆”来到了公堂上,让他跪在了滕梓荆身边。

滕梓荆也有些震撼,他瞪着眼睛看着旁边的陌生人。

“你说这是滕梓荆?”李承乾似乎被气笑了,他站起身指着问道。

“对啊。”范落兰歪着头狡黠地笑道,从荻瑟手中拿来改过的滕梓荆文书,上面还有院长的章印。“太子殿下不信自可来看,这滕梓荆曾听信了假传的密令,在儋州刺杀范闲,但没成功,范闲的武功实力并不是什么高手,所以他一掌下去以为是死了,实际上滕梓荆却晕倒逃了出去。”

范落兰揭开“滕梓荆”胸前的衣物,露出掌印。

李承乾半信半疑地拿过范落兰手里的文书,一目十行地看着,随后带着怒气一合,问道:“你是滕梓荆?”

“他说不了话。”范落兰替他答道,“当时陈院长得知此事后震怒,鉴查院的人竟然刺杀自家的提司,所以派六处的人去捉拿,滕梓荆见状怕受刑,便想咬舌自尽,可我们三处的主办费老不光用毒一绝,这医术也是世间少有的,就这么救了回来。”

李承乾瞪着范落兰气得咽了咽口水,范落兰便又拿出一份血书递给李承乾,“这是他受鞭刑后写下的血书,太子殿下可以看看。”

李承乾接过,上面写的是滕梓荆的认罪书。

“不是,”李承乾都有些糊涂了,他又指了指真正的滕梓荆问:“不是,那我抓的这是谁啊?滕梓荆在这儿呢,那他昨夜为何要打听滕梓荆家眷的事儿?”

滕梓荆来滕梓荆去,李承泽只觉得困倦。

“这位,就是范闲的护卫啊。”范落兰蹙着眉道,“哦对了,我这儿也有从鉴查院拿来的文书,他叫滕子京,是我们六处特意派去保护范闲的。”她让荻瑟将另一份证明身份的文书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快疯了,他打开那份该死的文书,上面的确赫然写着“滕子京”三个大字,还有六处主办影子以及陈萍萍院长的章印。

“滕子京调查滕梓荆家眷的下落,是因为他曾经与四处的滕梓荆关系很好,又因为他们俩名字极其相似便视为缘分,滕子京得知滕梓荆的事儿,觉得不管怎么样也要替他照顾好家眷,这才打听起来。你在滕梓荆家眷处抓到他,也是因为他正在慰问滕梓荆的家眷。”范落兰说了一大串,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稀里糊涂。

“范落兰,你耍我呢?”李承乾瞪着眼睛咬着牙问,范落兰微笑着摇头故作一副无辜样道:“臣怎敢戏弄太子殿下,这可都是事实,不过太子殿下也是为了陛下分忧,出了差错臣不会告诉陛下的。”

李承乾眼睛都红了,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对了,太子殿下在去捉拿这位六处滕子京时,可有听过那孩子叫他爹?”

李承乾本就被弄得要爆炸了,哪里还记得这种事,不过好像隐隐约约确实没听到过。

他气得摔了手里的一堆文书,甩手道:“我不审了!”

接着就要走,范闲却在他身边问道:“太子殿下,范闲冒昧,有一件事儿,想请教太子殿下。”

李承乾被迫站住脚步,没好气地道:“讲。”

“之前范某在儋州被刺杀,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知情啊?”范闲沉声问道,李承乾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离开了京都府。

李承泽后面根本没听,这乱七八糟的听得太困,这是范闲这句话属实给他乐的不行,忍不住走过来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梅执礼,您看这……”范落兰放了心,看向梅执礼问。

梅执礼见到太子走了,也算松了口气,磕磕绊绊道:“这,看来此事还有隐情,不过郭公子定是误会范公子了,咳,那今日就先结案。”

“诶——”贺宗纬想说什么,被李承泽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好,那这滕梓荆我可带回鉴查院了。”范落兰笑着说,梅执礼忙点头。

“这是自然,鉴查院的人,就应该鉴查院处理。”

范落兰回头道:“荻瑟,将人带回去,听从院长发落。”

“是。”荻瑟依然没有二话,又将人拖了出去。

忽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从荻瑟身边过去,侯公公找到梅执礼,道:“梅执礼,陛下请您入宫。”

“现、现、现在?”梅执礼又慌了起来,这可比太子在这儿更吓人。

“怎么着?”侯公公抬眼看着他,居高临下道:“大人有所不便?”

“不不不,不敢。”梅执礼赶快说道,“臣遵旨。”

“那就随我而来。”侯公公道,梅执礼跟着离开了京都府,这其他审案子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范家姐弟、李承泽、李弘成、贺宗纬、司理理以及躺着的郭保坤。

“司姑娘,今日委屈你了。”范落兰上前对司理理说道,司理理浅笑着摇了摇头道:“范公子没出过画舫,奴家自不能撒谎。”

“可用我送你回去?”范落兰问,给了她暗示,司理理立刻明白,点头道:“那就多谢范学士了。”

范落兰拉着司理理,回头对李承泽和李弘成道:“那我先走了,二殿下,明日再聚。”

“好。”李承泽看着她笑了笑,眼里多了几分自豪。

“范闲,带着他回府吧,这也委屈了。”范落兰又对范闲道,“这以后滕子京就是你的人了,不再归属鉴查院六处。”

范闲眼神在她和司理理脸上转了转,理解其意,便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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