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望先生,忘了我

第二天,众人继续行走一大段路,在溪边盛水休息。

“昨天见你不顾危险也要出去找金疮药,我就想起你那时误伤了我担心的样子。”

高娃一脸沉默,看着布仁巴图歉意道,“对不起,我不会和你去库伦,也不会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是不是因为范子奇?”

“我送他们回平遥后,我会回归化。”

“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你才会对范子奇那么好,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一看到我就给我一记耳光!”布仁巴图情绪非常激动。

“你走了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那份情,就算听到什么谣言,说你已娶妻成亲,我也是一个人独自伤心,就算跟你怎么生气也好,我都是很惦着你。”

“我同样无时无刻不在惦着你。”

“但我们相处一段日子后,我发觉原来许多时候都是我一厢情愿,我思念的人并不是你,我是思念我们以前美好的时光。”

“如果你愿意,现在甚至将来,我们同样会有美好时光。”

“我们两人经历太多不同的事情,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牵无挂的巴巴哈儿高娃,你也不是我思念中的布仁巴图。在我们相处的一段日子中,我才发觉我们原来是很不相配。其实也不可以全怪你,可能在你眼中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高娃。我们两个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而且越走越远,与其这样分手对大家会比较好。”

“我们多年的感情不要轻易说分手,不如我们到平遥再好好想想如何?”布仁巴图握住高娃的手,眼含期待。

高娃沉默的抽出她的手,转身看向远处。

一切都明了,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布仁巴图激动的转身跑开,走到休息的范子奇身边,怒气冲冲的拉起他就跑。

“布仁巴图你干什么!”

清风和高娃追了过去。

“布仁巴图你怎么了?怒气冲冲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高娃!”范子奇愣住了。

布仁巴图见范子奇呆愣着不说话,火气更盛,“缩头乌龟!”

猛地一拳打向范子奇,吼道,“是男人就跟我摔跤,你赢了我就永远不见高娃!”

和布仁巴图纯纯正正的蒙古汉子相比,范子奇就是个文弱书生,那里比的过他,自然被他按住猛打。

听到范子奇的惨叫声布仁巴图意识回笼,松开了范子奇,木然的站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说道,“就算我打赢了你又怎样,高娃的心始终是不再在我这里了。杀了你,高娃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高娃已经不喜欢我了,她现在喜欢的是你!虽然她不再喜欢我,我也不能让她恨我,说!你是不是喜欢高娃!”

布仁巴图逐渐逼近已经站起来的范子奇,大声质问道,“说!你是不是喜欢高娃!对长生天发誓你说的是真话说,是不是喜欢高娃!!”

“是!”范子奇供认不讳。

赶来的高娃和清风听得一清二楚。

布仁巴图和范子奇看着高娃,一时寂静。

“不好了,土匪追来了!”

虎儿赤急切的声音传来,来不及处理刚刚的事,众人又开始了逃亡。

然而众人却被逼到了死胡同。

“他们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招来和虎儿赤很是气愤,就算是死胡同他们也要冲出去。

“别冲动,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斗不过他们。他们全都有武器有马,若我们这样出去无疑是死路一条。”范子奇劝道,“但我有一个办法,我用调虎离山引来匪贼,这样的话还可能有一线生机。他们目的是车上的银两,要是我成功引开他们,大家找机会逃走。”

“大哥,不可!”清风赶紧拉住范子奇,“你还有伤,我去!”

“婉儿,你也受伤了。况且我是你大哥,小时候我没能尽到做大哥的责任,如今我怎么也不能让你犯险!还有财东呢,你要是出事了他怎么办?”

布仁巴图看着高娃眼眶,心有不忍。

“大哥,我会武功,你们不会武功我才有所限制,若我去不必再担心你们的安全,有很大的生存几率,若你去了爹娘怎么办。至于先生……若我真有不测,你帮我告诉先生让他忘了我吧。”说罢清风推开范子奇跳上马车,“不用再争辩了,不然来不及了,你们快些走!我们在十里坡汇合!”

“清风姑娘,我跟你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布仁巴图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清风知道布仁巴图拳脚功夫好,也就同意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俩驾着马车走了。

“布仁巴图!”

布仁巴图喊着让高娃保重。

“子奇,替我照顾高娃,不要辜负她!”

马贼果然上当,将清风和布仁巴图堵在了一处。

清风和布仁巴图背靠着背,看着眼前的马贼,冷声道,“你们还真是穷追不舍。”

一剑一人,清风的动作快而准,没了众人的束缚,清风对马贼的杀伤力更大了些。

擒贼先擒王,杀了那马贼头子,一切都好解决。

清风与马贼厮杀着,不管身上落了多少刀伤,依然目标明确,不着痕迹的接近那马贼头子。

那马贼头子见识到清风的厉害,意识到她的想法,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掏出一把物什高高举了起来。

火.铳!

清风看他们用的都是冷兵器,怎么会想到竟然还有这样杀伤力大的武器。

只见那马贼头子肆意一笑,一声巨响便响彻天地。

……………………

清风和布仁巴图去引开马贼,范子奇高娃一行人则是前往十里坡。

中途听到巨大的声音响彻山林,惊起飞鸟,众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布仁巴图!”

“婉儿!”

高娃和范子奇想要回去寻找却被众人拉住。

“不要去!你们两个难道想要他们白白没了性命吗!”欧老帮厉声道,“咱们去十里坡,或许他们没事,没准过不了多久清风姑娘他们就追上来了。”

虽然听欧老帮这样说,但众人心里都知道火.铳威力之强,二人怕是回不来了,一时气氛有些低迷。

“婉儿,是大哥对不起你!”

范子奇痛哭流涕,就算怎么悲痛也要离开。高娃扶住几欲摔倒的范子奇,俩人相视一眼,互相搀扶。

范子齐等人经栈道,千辛万苦,终于返回平遥,一齐回到鼎丰盛。

“二掌柜有话不妨直说,免得永年胡乱猜度。”

“这次未经总号批准就撤庄是不是你的主意。”方润田严肃的看着欧永年。

欧永年刚想回答就被范子奇抢了话,“是我!不管欧老帮的事。”

“就算是你提议,难道你一个人可以搬动那些人,账簿和白银吗?!别以为你一个人便可以定罪!”

“二掌柜,子奇虽然建议撤庄,不过是由我亲自下令。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欧老帮!”范子奇喊道。

“二掌柜,虽然是欧老帮下令,但雷成身为分号二掌柜也身负管理票号之职,撤庄我也参与在内,此事责任不能全归罪于欧老帮。”

“你们倒是团结!”方润田气道,“现在不单遗失白银,还遗失那么多账册,票号损失多么惨重!”

“欧老帮掌管不力,雷二掌柜亦不监察,令归化分号失守坐柜范子奇怂恿撤庄,根据票号的规矩,罪该撤职!如今财东在外未返,我代表总号先暂停你们三人职务,不得擅自离开票号。招来和虎儿赤念在你们年幼无知,受人摆布,这次既往不咎,努力留下来继续做事。”

范子奇看着方润田义正言辞的模样,突然蹲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大哭了起来,状似疯癫。

“范子奇,你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免去罪过吗!”

高娃在一旁听得十分不是滋味,怒视着方润田反驳道,“二掌柜你分明是公报私仇!,就算不撤庄白银和账册也会遗失,老爷为人正直,若是老爷在一定会公平处决的!”

“高娃你身为乔家下人,有什么立场管鼎丰盛的事情!”

高娃哑然失声。

“高娃不能,那我这个鼎丰盛的财东呢!”

“财东!”

“老爷!”

几人神色激动的看着乔本业,只有范子奇一人木木的站着,神色恍惚。

平遥周边山村闹猪瘟,为了安抚百姓,鼎丰盛自愿和章崇文去赈灾,忙碌了好些事日。一回到家就被人禀报归化的事情,赶紧赶到票号,不成就见到了如此局面。

“财东,归化这次撤庄总号全然不知情。途中还遗失所有白银,账册也遗失不少,并不齐全。”

“那你是如何处理的?”

“按照章規,凡未经总号批准,擅离职守令总号蒙受损失者,罪该撤职。”

“那范子奇做错了什么事?”

“范子奇态度跋扈,他只是坐柜,竟然怂恿欧老帮私下撤庄,途中白银尽失,应该革职查办,现在等财东定断。”

“子奇,你有什么解释。”乔本业看向范子奇。

“财东,撤庄一事却是子奇的主意,因为总号迟迟未有回复,在局势危急下,如继续留在归化,上下性命安慰就会受到威胁。所以我接连和雷二掌柜力劝欧老帮,在未获总号同意下,自行撤庄。此事因子奇而起,子奇甘愿受罚。”

“财东撤庄一事最后由我决定,一切安排由我负责,请财东责怪永年一人就好,不要连累他人。”

“不,财东,此时雷成也有责任,雷成也参与此内,甘愿受罚。”

乔本业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问他们其他伙友在哪。

欧永年,雷成,范子奇,虎儿赤,招来五人一齐跪在地上,满脸沉痛。

“财东,永年在途中多亏一名伙友舍身相救才能活着回来见财东。”

“分号另外有三名伙友不幸途中遭马贼杀害。”

“财东,因为清风和布仁巴图引开匪徒,我们才可以逃过大难。”范子奇满脸沉痛,眼眶红肿。

乔本业本来神色还很平静,看几人如此哀伤,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还有些惊讶,随着几人一句一句说着伤亡的事情,面色越发沉重,当听到清风竟然也出事了之后,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问道,“子奇你说什么?清风她怎么了?”

“她死了。”范子奇十分哀痛。

乔本业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惊疑不定,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财东,清风姑娘一路为了保护我们,受伤严重,又为了引来匪徒,可她和布仁巴图至今下落不明,只怕是已死在匪徒的火铳之下。”雷成同样哀恸,清风救了他,他都还没来得及道谢人就没了。

乔本业瘫坐在椅子山,紧闭双眼,压住心中不断涌上的酸意。

在一旁听着的方润田也越听越心惊,虽然他存着私心,故意回复模棱两可的话让他们静观其变,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损失如此惨重,就连清风也死了!

摩挲着手腕上想那条红绳,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乔本业面沉如水,唇色苍白,沉声问道,“二掌柜,我们失去多少人?”

方润田一上来就问责众人,哪里能想到会死人,也没想到要去问,乔本业问到他,他也只能惭愧的去问欧老帮。

“除了四位伙友殉职身亡外,还有清风姑娘和布仁巴图不知踪迹以外,归化其他伙友都平安。”欧永年知道乔本业和清风的关系,看着乔本业强忍痛意,他实在是不忍心说出清风已死的言论。

“欧老帮快起来,都起来吧。”乔本业起身扶起众人,双眼如利剑看向方润田,一步步逼近方润田,说的他无地自容。

“二掌柜,你只会计算我们票号损失多少银两,账册,可是损失多少伙友,你计算过没有?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票号损失惨重,可是我们损失最惨重的,不是银两,不是账册,不是银票而是人!他们才是我们鼎丰盛最宝贵的资产!做票号赚钱当然重要,但人命更加重要,银两没了可以慢慢再赚,但人才没了是找不到的!”

“可他们不守票号规矩难道就这样算了。”虽然方润田也很后悔,但是面子上还是让他尚有一丝坚持。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你听过没有!何况当日是谁不能当机立断,迟迟不回复,延误分号撤庄,白白牺牲性命!这个责任是由你负吗!啊?!”乔本业怒火中烧,大发雷霆,眼中已带了泪花。

“欧老帮,你暂时留在总号帮忙,待归化局势平静后,再回去重掌职务。”

“多谢财东体恤,永年感激不尽。”

“牺牲的伙友抚恤金绝不可以少,至于清风和布仁巴图我一定会查明他们的生死。”说到这乔本业声音已有了丝颤抖,压住痛意,继续说道,“坐柜范子奇应变迅速、果断,维护同僚,高义隆情,老夫在这里代表鼎丰盛谢谢你。从即日起,升为三掌柜。”

“谢财东。”范子奇神色平静,并没有很欣喜。

“虎儿赤升为坐柜,招来升为跑街。”

“谢财东。”

“这次撤庄,沿途一定很艰苦,每人赏工钱十两,休假三天。”

“谢财东,你们都下去吧。子奇你留下。”

“是。”

“富贵不肯从宽,必招横祸;聪明不肯从厚,必夭天年。你自己反省一下,你也下去吧。”

“是。”方润田羞愧的退下。

屋里一时只剩下乔本业和范子奇。

“子奇,她可说了什么?”乔本业双手紧握背在身后,眼中俱是哀意。

“妹妹她说,若是她回不来了,请财东忘记她。”

心中的哀意再也忍不住,乔本业只能扶住旁边的桌子才能支撑住身体。

忘了她?怎么可能!

丫头,你竟然那么狠心!

“都是我的错……若是当时我让她和爹娘一起走,不听她的话让她留下,也许她就不会……就不会……”那个死字范子奇怎么也说不出口。

屋子里顿时笼罩了悲伤,乔本业瘫坐在椅子上,一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

他的聘礼都准备好了,为何如此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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