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外面下了点小雨没法夜跑，于是陆守南回去之后，做了十几个俯卧撑，完成运动量。

忽然想起什么，给发小打电话。

“喂，江天睿，你给程归送礼物了？”陆守南一上来就问。

江天睿被问得挺懵：“怎么了？”

“人家要报警。”

“......”

这描述确实把江天睿给唬住了：“这么严重？我没想那么多，他是只喜欢女孩儿吗？”

陆守南觉得那也不一定，他没想欺骗这位好朋友：“这倒不是，反正大概率不喜欢你。”

江天睿不怎么愉快地和他结束了对话。

陆守南又做了一整组运动，心情不错，去冲了个澡，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再次精神饱满地出发，来到507宿舍。

一开门，首先就看到了大大小小被堆叠在一起的礼物，什么个头的都有，被毫无感情地排序放在门边。

“嗬。”陆守南没想到这么夸张，他这发小在这方面的用心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拿走。”程归没看一眼。

“这事儿我可不干，这种拒绝人的方式有点绝情了。”陆守南了解自己那位发小，知道江天睿只有被亲口拒绝了才死心，别人劝根本没用。

他弯腰把礼物朝旁边挪了挪，发现挺重的，全是实打实地装着东西，一时间没挪动。

于是若无其事地抬腿从这一堆上跨过去，坐到属于自己的小板凳上。

他一边打开书一边又扫了一眼礼物堆，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这发小长得不赖，人又专一。”

“发小？”程归语气和眼神都冰冷，陆守南觉得他适合去当审问犯罪嫌疑人的警察。

“啊，就你上次见过那个。”

程归回忆了一下，记得上次见过的那个好像是陆守南男朋友。

第一次见面两人在拉扯包养的事，第二次见面在食堂喂饭，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陆守南生气地阻止他要自己的联系方式。

根据某种逻辑学的逻辑关系，事情彼此之间可以推断成立。

程归微微拧眉，不知道陆守南这是什么意思。虽说他在这方面毫无建树，但常识显然和眼前陆守南的反应相悖。

不过他并不想知道。

陆守南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眼里变成了什么形象，说得还挺起劲儿，不过语气调侃，也没认真做媒。

“我会拒绝。”程归冷漠脸，不想掺和别人的事情。

“哦。”

陆守南心想怎么还报备一下。

“其实我不在意。”他婉拒。

程归也不在意他在不在意，拿出书继续讲课。

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波动，陆守南颇为没趣得把视线落在书上，听着听着，又无意识抓起旁边书包上的挂件把玩。

窗外的阳光照在腕表上，随着动作反射出光，在程归眼睛边乱晃。

开始还没注意到，只是意外发现动动手腕便能让程归皱眉，便来了兴致，调整手腕角度，把光束送到程归身上。

这块表是活动时品牌方送的，价格不菲，各种材料质量过硬，中间还有碎钻，反光效果很好。

先反射到对方乌黑的头发上，停留一下。他发现程归的头发黑得颜色很纯，常人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都会偏棕偏黄，而程归那一小片依然是乌黑。

光泽度很好，质感蓬松。

检查完了头发，陆守南又把那束光朝下挪到对方脑门上，被笼住的一小片皮肤暖洋洋，白皙细腻。

再到下面，他手腕一斜，让那点光只照在睫毛上而避开眼睛，光和影在漂亮的眼睛上交换，睫毛阴影像蝴蝶振翅，随风颤动，玩起来很上瘾。

过瘾之后又顺着鼻梁下滑，落在看起来柔软的嘴唇上，原本的颜色和光组合出了一种新的颜色，很明艳的红。

此时程归正讲着课，说话时一张一合，陆守南意外发现他牙齿也很整齐，不过好像有两颗和其他的不一样，稍微尖一点，不知道是犬牙还是虎牙。

结论就是这人分开看的时候并不像组合起来那么冰冷，五官很灵动。

最后光乱晃了会儿，停在耳垂上。这处小巧莹白，被阳光烤得久了就有点泛红，那红色也挺淡，陆守南沉迷观察，致力于抬着手表一直烤。

程归走到哪儿他就烤到哪儿，专心致志。

等色调接近在红彤彤时，他满意地暂时收手。看到程归默默忍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不错。

到了课间，程归冷漠地拿着水杯出去接水。

陆守南无聊地继乱拨弄，打开手机看了自己的那些周边，比对了一番，果然和里面的限量版人偶挂件一模一样，连那个粉丝标志都在，绝对不是盗版。

想到程归冷淡的态度，“嘁”了一声，他哼着歌起身。

谁知刚刚手表转得圈数太多，不知什么时候勾在那个小玩偶上了，这么猛地一抬手，书包拉链被滑开，整个包也拽得一歪。

“哗啦哗啦”一阵乱响，陆守南匆忙地扶正，打算去捡地上掉出来的东西，听声响有点不太对，也不知道是什么。

一低头，才看到地上原来掉了一堆卡片，乱七八糟地散开，分布在地板上。

陆守南一愣，他还以为程归这人书包里全是那种厚厚的文学书呢。

卡片也看起来奇奇怪怪，闪着锃亮的光泽，乍一看有点像那种路边卖的明星卡片。

如此新潮的物品出现在这个古板的黑色书包里实在违和，陆守南有点疑惑地捡起几张看看，动作一顿。

正是他本人的很多照片。

一张一张又一张，全部都是。

而且从大卡片到小卡片，从春到冬，从衣服多的到衣服少的，应有尽有。有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也全在这里面。甚至有几张的背面还贴了小爱心贴纸，花里胡哨。

数量之多，把陆守南吓得不轻，有点机械地朝回塞。

已经变态到这种程度了吗。

陆守南坐在桌边，手上还剩了一张。

这是他刚出道不久时被骗去拍的，相貌还挺青涩，发型也是多年前流行的那种，主要是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只戴了一条项链，流畅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而且那时候和现在对比起来，实在显得有些单薄。

这张对他来说是黑历史，他独立之后就把一系列偷偷买断了销售版权。原本以为已经彻底消失在没有记忆的互联网，谁能想到程归手上竟然有。

陆守南把眉头拧得紧紧的。

*

等程归拿着装了水的杯子回来，发现刚刚还坐在桌边的人已经端着凳子到了门边，冲锋衣外面又套了件更宽大的外套，拉链还是拉到了最上面。

“里面有点晒，以后我坐这里听课。”陆守南淡定宣布。

虽说不知道程归囤着这么多卡片是什么意思，但基于陆守南那些不愉快的过往经历来看，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甚至要不是为了培训，他早就离开了。

程归不管他坐在哪，伸手想把门关上。谁知刚一动作，陆守南几乎是弹开。

“门开一条缝，以后你坐在那张桌子讲就行。”

“......”程归并不知道陆守南心里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活动，也不多管，拿着书前往桌边。

陆守南拿出手机看看，找出了很久之前有个陌生同性给他的表白，当着程归的面发语音冷酷回复：“我不可能喜欢男的。”

一系列风险防范可以称得上熟练。

程归垂下眼，微微顿了一下，没跟上脑回路。他的潜意识里陆守南一直是有男朋友的，甚至反黑时屡屡用到。

不过并没在思考这件事上花太大心思，反正彼此之间也没交集。

陆守南看程归这副似乎有点伤心的样子，头一次感到有点不忍，连之前和那位两三年好友闹掰时都没这感觉。

“准备上课吧。”程归淡淡。

他一向没什么表情，说话音色也冷，但陆守南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被拒绝导致的。

于是课程结束的时候隔着远远地说道：“不用太难过，记得涂药。”

人已经到了走廊外面。

程归关上门。

他看了一下时间，拿着书包下了趟楼。来到校园门口，就看到程灿曦气喘吁吁地朝他跑过来。

这小丫头还穿着校服，绑着马尾辫，显然是中午放学之后来的，她快速奔跑，腿抡得飞快。

“哥！”

一边喊着一边飞奔扑向了程归手里的书包。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见了。收集的全部卡片都在这里了。”程灿曦说着拉开拉链，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卡片激动万分，仿佛重获挚爱。

她昨天输液的时候把这些带去陪伴自己，结果顺手塞程归书包里忘记取出来，回家之后想了半天。

虚惊一场，程灿曦高高兴兴地拿出个小铁盒，把卡片一张张地朝里放：“我今天刚买了个盒子。”

程归就站在旁边看着，那只肉乎乎的手中无数个陆守南卡片闪过，各不相同。

他不知道收集别人照片有什么意思，人还是那个人，不过是换了不同场景和衣服，摆了不同动作而已。

“咦，怎么少了一张啊！”程灿曦清点完毕，发出疑问。

她低下头，就差把脑袋塞进书包里了。

“哥，我能翻一下这几本书吗？”

得到应允之后，她又开始细细地在书里寻找，还是一无所获。找的时间太久，停在路对面的一辆车开始按喇叭。

想也知道这初中小女孩不可能一个人跑这么远来A大，肯定是有人送她的。

程灿曦回头看看那车，招了下手，小脸带着失落：“估计是路上掉了吧，好可惜，那张都绝版了。算了，我先走了哥。”

穿校服的背影奔跑着消失，程归也把书包放回宿舍，继续他的任务。

那张程灿曦心心念念的消失小卡片正安静地躺在陆守南的书页之间。

等陆守南回到宿舍，想根据剧本对一下剧情。随手一翻，忽然看到了这张卡片，他想起当时把其他卡片放好之后，想细看看这张，结果程归突然回来，就顺手夹进这里。

他指尖捏起来，短暂思考该不该拿回去还给程归，不过一秒钟就立刻反扣过来，塞回最后一页。

剧本读着读着就稍微有点走神。

挂他的Q版挂件，偷看他的资料，写真还有电视剧，还暗中收集卡片。就这样第一面见面还假装不认识，对他还那么冷漠。

要知道陆守南恐同非常厉害，以前从来没多想过，但自从入这个圈子以来种种恶心的暗示和邀请见得太多，各种各样的手段方式都有，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认识不认识他的人都听说过，他不能接受同性恋。

*

“守南，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赵子明实在是受不了了，下午好兄弟们一起打个台球，陆守南这人也不上场，抱着个球杆在旁边，神思飘忽，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又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大家都转向和最近和陆守南经常见面的江天睿，江天睿摇摇头：“不知道，这几天一直都不太正常。是不是上次那事儿，有个男生表面冷漠，暗地里偷看他电视剧吗？”

芝麻大的事儿，其他人没理解到苦恼的点在哪。

“没事儿。”陆守南拿起手里的杆子，一杆把球杵进去。

今天运气不错，杆杆进洞，很快桌面上的台球就被清得七七八八。

等玩了一阵子，江天睿看看钟：“我得先走了，大家继续玩吧。”

“江总今天这是不想请客？怎么晚饭时间走？”徐高调侃。

“和那个小同学约了五点见面，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陆守南手上一顿，目标球偏了一些，斜弹开来。

趁着江天睿收拾东西，蹭到他旁边问：“哪个小同学？”

“就是A大的，程归啊。”江天睿说道。

“他约你见面？”陆守南好奇道。

“他就是约了我见面。”江天睿对他这副态度感到不悦，强调道。

陆守南把杆子朝旁边一撂，不想再继续打台球：“我和你一起回A大，正好有点事。”

趁着江天睿回家换衣服，陆守南看着这人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也在旁边站了一下，把微乱的发型拨正。

正对镜子整理衣服的江天睿把他推开，这人朝旁边一站，镜子里便立刻出现了个模特似的参照物。

五官英俊得和画似的，身材比例也逆天，分明只是揣着兜，就能把旁边所有人都衬成五五分。

江天睿没了继续梳理的兴致，打电话让司机把他们送过去。

等坐在车上，江天睿不由自主地对着车内后视镜看看。陆守南则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看着窗外景色。

等车子停到A大，又遇到了门口不让进的新来小保安，这回倒是把陆守南给认出来了，但坚决不让江天睿进。

“以前我开车都没拦过。”江天睿出师未捷就受到阻拦，感到不理解，开车能抬杆，难道人走进去就不行吗。

“不行。”

“.....”

江天睿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回头打电话让自己司机把车送回来，自己开上，到了门口杆自动抬起，畅通无阻地进了校园。

陆守南见他一直回头朝门口望，于是安慰道：“可能是上面的规定吧，也不是保安能决定的。”

“这小保安也怪好看的哈，制服挺板正。”江天睿回过头。

陆守南多余这一说，默默闭嘴。

下车之后，江天睿打算自己去赴约，不让陆守南跟着。

陆守南很不在意的样子：“我跟着干什么，闲得没事干？走了。”

他去寻找自己的好朋友小狗，准备一起去锻炼身体。但可能正好是饭点，小狗也去干饭了，于是他随便绕了两圈，找个长椅坐下，正好能远远地看到江天睿。

等了一阵子，程归在五点准时出现，这个方向似乎是刚从图书馆回来。

陆守南没想到竟然真是程归约了江天睿见面。好奇地看那两人对话，因为距离离得远，也听不清说什么。

好在大多都是江天睿在说，程归只是偶尔做出点反应。

陆守南觉得正常，毕竟程归和自己都没说过几句完整话。

他再一回神，发现那两人竟然都一块儿朝宿舍走了，虽然距离离得远，但也算是肩并肩。

程归这么朝三暮四的吗。

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也准备起身。忽然被一个路过的学生认了出来，拉着他要合影。

于是耽搁了会儿，回去正好撞见江天睿从宿舍里出来。

捧着一堆高高耸立的礼物，正中央还插着一束枯萎的玫瑰花。

看上去怅然若失，垂头丧气的。

陆守南拍了拍他的肩，贴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戏了。”江天睿这人好处就是不拖泥带水，人家说再见就再见，从来不纠缠。

“没事儿，下次一定行。”陆守南作为好兄弟，自然是要安慰一下的，虽然他已经目睹了n次相似的场景。一看到次次都一模一样的场景，就冒出之前种种，有种穿越的感觉。

“谢谢你。”江天睿抬头看了他一眼，“能先把笑容给收一收吗？牙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