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没能再继续深想下去。
又一批慕名而来的客人挤进理发店中，等待区和招待区的沙发早已被坐满，更多的客人站在稍稍空旷的地方，直到这些地方也被填满。
温迎被直接挤进了洗剪区中。
这时候，第六条规则带来的取代身份的弊端便显现了出来。
客源增多，但技术人员却大幅减少，所有的工作都积压到了玩家的身上。
玩家难以抽身，对副本的探索便会迟滞下来。
明明客人都是慕首席之名而来，却不可能人人都去做首席的客人。
该怎样才能削减客源增多带来的压力……要么增加技术人员，也就是理发师。
资深发型师也好，理发师学徒也好，只要人数上去了就行。
但这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要么，让顾客减少。
将顾客赶出不行，有概率得到顾客的投诉，也就是零星评价。
所以……
“砰！”
一道裹挟着热浪的炽焰从店门方向射出，一瞬间，客人的数量便被削减了三分之一，清出一条道路来！
血腥味也因高温蒸腾而消失，整个店中的空气都清新了些。
朱杰希揉了把头发，将那似枪似炮的武器收好，神情疑惑，更多的却是不耐。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门都堵死了，我差点进不来，好险迟到。”
随后又嘀咕了两句。
“啧……直接把这些客人弄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算了，死都死了。”
温迎的尾发被升腾的热浪带起，末端烧焦了些许，她顺手拿起发剪，将那些枯焦的发梢剪去。
［本店只接待满意度为五星的顾客。］
若所谓的五星满意是理发店对顾客做出的评分，那么今日大批慕名前来的新客自然还达不到五星。
所以顺应规则，直接杀死便是。
温迎不知道朱杰希是否想到这一层，但哪怕是误打误撞，也算是让玩家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温迎心底嗤笑了一声。
看。
规则逼迫着玩家，规则纵容着玩家。
游戏的恶趣味向来令人作呕。
不过……利用模糊的规则达成自己的目的，也确是一种乐趣。
或许有的时候，她与游戏并无不同。
温迎垂下眸，收起发剪。林雪的气息从她身旁掠过，带着与店内气味违和的清香。她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苏曼和顾九章两人踩着点到了店内，看到店里的客流，也诧异了片刻。
“这么多人？想累死我啊。”苏曼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又无意识地转上指上的扳指。
顾九章毫不客气地嗤笑了声：“你不是干不来这活吗，人多人少的和你又没关系。”
“嘶，实话还说不得了，踹我干嘛。”
苏曼“哼”了声收回脚，顾九章也不像是真生气的模样，反正……两人怼得有来有回，好像玩得还挺开心。
“没有替死鬼了，再干不来这活，不也还是得求个保底。”
“小姑娘你说是吧。”
“……”温迎默默移开了视线，苏曼和顾九章又走到了她的眼前。
“两位有什么事？”
“小姑娘去过首席的VIP室了对吧。”
“那里有一间暗室，温小姐进去过吗？”
“不曾。”
那暗室从VIP室中看，找不到机关一类的东西。温迎第一次去找首席时，首席也没有避讳过暗室的存在。
想来首席是足够自信，认为他们找不到暗室的入口。
“我们认为，道具最有可能在的地方，便是那间暗室。”
温迎颇有兴趣地抬起眸，眉梢微挑：“因为这个地方足够神秘？”
“这算是原因之一吧。”
顾九章耸耸肩。
“这地方比较特别和可疑。”
温迎对顾九章的猜测持保留意见。
“二位想让在下进暗室中一探？”
“若是道具真的在里面，温小姐就可以顺手拿了，多方便。”
温迎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
他们真的是……随意的很啊。
“二位都不知晓如何进入暗室，在下不过是个新人，自然更不知晓。”
其实温迎有些猜测，但是现在却无法验证。
新来的客人很快填补上了朱杰希制造出来的空缺，人数虽然比之前少了很多，理发店却再次渐渐变得拥挤起来。
这次不止苏曼，顾九章的眉也蹙了起来。
“今天人真的很多。”
“刚才那个叫朱杰希的不是清了一批人吗？既然人这么多，我们再清一批就是了。”
两人稍作思考，苏曼已经褪下指上的扳指，骰子在顾九章的手中一抛一落。
温迎指节抵着唇，轻咳了几声。
满意度为五星的顾客，和不满足这一条件的客人，应该有所不同。
她和苏曼及顾九章之间毕竟有交易，并不希望他们在无意间触犯规则。若是之后无人来兑现她所要求的酬劳，这笔生意与她而言便是稳亏不赚。
苏曼的动作一顿，将扳指带了回去：“小姑娘有话要说？”
“两位还记得第五条规则吗？”
顾九章也将骰子收回到掌心中，低声复述了两遍规则，了然般地笑了声。
“多谢温小姐提醒。”顾九章拍了拍苏曼的肩膀，苏曼思索片刻，也想到了这条规则的双面性。
“文字游戏啊。”
这东西，初初读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只会让人觉得，一定要让顾客给自己打上五星的评分。
但前两日他们也有拿到非五星的评分，除了“清除”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更有店长的话在前引导，一般人确实不容易想到，这规则，该从反面来理解。
“虽然我很想把温小姐挖到我们公会里，但温小姐似乎更适合MYTHOSAGE。”
温迎揉了揉眉心，脑子被吵得疼得厉害：“MYTHOSAGE？”
她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这个名称了。
在上一个副本中，弹幕中也曾提到MYTHOSAGE，并将其称为『先知』。
她记得，弹幕的形容是，“很有脑子”。
不知为何，温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声。
“当然，虽然我是这么说得，但还是更希望温小姐来我们『愚人』呢。”
“为了让NEURO吃瘪？”
顾九章随意地笑了声，两手一摊：“对啊。”
“你闹完了没。”苏曼拍上顾九章摊开的掌心，指尖对着拥挤的人群点了点，“那几个，不要杀，他们周身的气场和大部分人不同，应该就是五星顾客。”
苏曼人格的被动效果确实很好用。
温迎感叹了声，目光随着苏曼的指尖向人群中看去。
那几个人，相貌上平平无奇，在人群之中算是普通的厉害，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若不是苏曼指出，温迎也很难注意到他们。
但现在，温迎能明确感受到他们身上让人觉得别扭的地方。
确实是别扭。
他们的发型完全相同，和柯修在温迎面前演示时服务的顾客如出一辙，几个人像是从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样。
要说不好看……其实也不，就是失去了个人特征，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点罢了。
“好吧，只能请这些朋友们下次再来了。”顾九章语调可惜，动作却干脆。
一颗骰子砸入人群之中，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圈，散出些光，随后是白色的烟雾从地底逸出，扰得人看不清眼前局势。
“哎呀。”顾九章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带了丝心虚，“这烟雾会刺激他们，真是对不住各位了。”
苏曼正要落下的绣花针猛地一顿，在空中转了个圈，向顾九章袭去，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骂得语速太快，温迎一句都没听清。
原本交谈甚欢的客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眼睛变得猩红，脖颈向左右两侧扭转了几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温迎连忙后撤，躲过一击。
虽然不知道苏曼骂了什么……但是苏曼骂得真好。
“艹！你们干了什么？！”朱杰希将发剪死死扎入他正在服务的、却已然开始暴走的客人的太阳穴中，向后猛地跳了一步。
“不是，你们下次做什么，能不能提前和别人通个气啊！！”
“抱歉啊！”顾九章在白色的烟雾中大喊了一声，“只是清一下客人而已！对了！那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别杀啊！”
“什么玩意？长得一模一样的？？”朱杰希掏出他那似枪似炮的武器，正准备一炮轰过去。
“会误伤。”温迎恰好被逼到了此处，手上的发剪尖端向地上滴着鲜红的血，“去找林小姐，让她把那几个五星客人聚到一起看好，阁下再用这武器。”
朱杰希炮筒一顿，依温迎所言，开始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林雪，但是看了两圈，都没有发现林雪的身形。
等一下，他为什么要听这个新人使唤？
“我没看到她。”虽然心里腹诽了两句，但朱杰希还是老实地找了。
“林小姐身上有栀子的味道。”
朱杰希使劲嗅了嗅，还真在气味混杂的理发店中闻到栀子香。
他眉头一皱，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他是不是被人当成狗了啊？！
朱杰希晃了晃脑袋，把这种离谱的想法抛到脑后，朝着前方丝毫不收力道地打出一拳：“找到你了！”
林雪身形一顿，腰猛地向后弯去，躲过了朱杰希这一击，整个人由透明到实体，显现出来：“你发什么疯？！”
朱杰希甩了甩手：“都是玩家，大家都在忙，就你躲在这清闲，不好吧。新人让你把那些个长得差不多的聚集到一处，看着他们。”
“啧，我知道了。”林雪轻嗤了声，身形淡去，再次隐入环境之中。
那些模板化的客人暴怒着，却猛地被看不见的东西狠狠一拽，跌到了烫染区的机器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