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薛灵玥与何瑛闲逛半日,待尽兴回衙,手中均是拎了大包小包。何瑛多是些胭脂小饰,薛灵玥怀里则是樱桃毕罗,酥油泡螺,李家胡饼,张记糕点……

两人嬉笑着进门,迎面遇上行色匆匆的成珏。她身着官袍,面目寒霜,眉宇之间显出郁气。

何瑛一瞧便知不对,替薛灵玥拿了东西,知趣地先行离开。

薛灵玥面露关切,成珏气道:“还不是那个不着调的林逸之,又不知到何处潇洒去了,害得我有事找不到人。”

“师姐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师父从京兆牵了个案子过来,死者是前银青光禄大夫之子,老大一个人泡得都不像样了,得赶紧验尸。”

薛灵玥皱起秀眉:“前银青光禄大夫不是才三十岁,哪来那么大的儿子?”

成珏怒了努嘴:“再往前数,当年戾太子身边那位。”

薛灵玥一愣:“原来今晨从永定河里捞上来得,是方行简的儿子。”

“看来你已经瞧过了,”成珏舒了口气:“我这就去找林逸之,你休息片刻咱们敛房见。”

她说着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对了,你去把秦艽一同找来,师父晌午亲自找过小宋大人的。”

薛灵玥一笑,即刻应承下来,脚步如飞往内衙去。

方行简,当年有名的江右大儒,其人品礼端庄,诗歌俱佳,是戾太子身边有名的谋臣心腹。

十八年前圣人登基,方行简却心向戾太子拒不归顺,甚至着孝服上朝,圣人大怒将他下狱诛杀,但念及其门生遍布朝中,并未祸及家人。

不久之后文皇后重病,圣人为她祈福大赦天下,其中就包括方行简。可惜那会儿才恢复名誉的方行简早已掉了脑袋,好在他全家得了恩典,总算不用被逐出京。

他似乎是有两个儿子……薛灵玥回忆着,匆匆走到左卫值房,天气渐热,她身上已经出了些汗气,脸颊染上红晕之色。

堂中坐着个年轻的校尉,正提笔篆书,闻见脚步声,他不经意抬头。

堂下来人小脸粉白含娇,一袭俏丽衣裙,仿如枝头初绽的青梅。

他眼神猛地发直,面色肉眼可见的渐渐发红,过几瞬才缓过神来。

见人已行至跟前,他喉结混动,语气吞吐:“……薛校尉可是有什么差遣?”

薛灵玥一笑,杏眸微弯,“秦校尉在何处,我寻他有事。”

“秦校尉不在衙中……”对方目光触及她的脸颊就仓皇地垂下:“要不我给你添杯茶,稍等片刻罢。”

薛灵玥不明所以,听到秦艽不在便失望地“哦”了一声,摆摆手:“不必麻烦,他既不在我就先走了。”

说罢璇身往外走。

对方叹了口气,情不自禁抬头看薛灵玥的背影,脚步轻盈,步履蹁跹,想不到她换下一身官袍竟是这般令人惊艳。

恰在此时,一青年阔步从院外走来,正是捏着案牍,心头喜不自胜的秦艽。

他与薛灵玥打了个照面。

薛灵玥今日身着女儿家的高腰襦裙,头上梳着交心髻,上簪着几个小巧的青玉花钿。

乍见她的装扮,秦艽呼吸一滞,瞳孔瞬间放大,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正巧我还找你呢,有案子来了!”薛灵玥快走几步,看见秦艽手中的案牍:“好哇,原来你知道的比我还早!”

秦艽脑子卡壳,还暗道自己今日挑了浅青色的锦袍,与她身上的弧领青绿衫真是格外相配,站在一处定是赏心悦目。

薛灵玥露出打量的神色:“不是说今儿去见赵煊,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

采花案告破后,诚意侯夫人悄无声息的回府,赵姐小姐依旧无影无踪。薛灵玥眼珠一转,露出狡黠,难不成去见故人一趟,还真给秦艽勾出几分旧情来?

秦艽回过神,面露窘迫地轻咳一声,撇过头不看她水灵灵的眼睛:“哪有的事,日头太大,晃眼。”

他飘忽的视线越过薛灵玥的头顶,无意间与一道藏在她身后的目光对视。

那眼神灼热粘人,秦艽黑眸猛地一眯。

薛灵玥对身后的视线浑然不觉,大咧咧道:“咱们快去敛房罢,一会武师傅验尸,那老大一个人都泡绿了!”

他垂下视线,看着薛灵玥毛茸茸的发髻和珠钗,语气轻柔:“嗯,你先过去。”

“那你快点!”薛灵玥以为他是嫌弃,没再劝。

送她出了左卫的院子,秦艽才脸色一沉,转身大步朝屋里去。今日当值这个校尉与他还算熟悉,一起用过好几次膳的。

“九哥!”见他进来,小校尉周宁慌忙站起身,脸上堆起笑意,主动的恭敬道:“天热,喝点茶?”

“不用了,”秦艽摆摆手,径直把人挤开,走到周宁的位置坐下,而后抬起眼皮,黑眸静静地盯,等着对方先说。

周宁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试探着道:“九哥,你与薛校尉这么熟,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怎么,喜欢她?”秦艽冷笑,果然是被贼惦记上了!

周宁没点眼力见儿,脸又红了,“……算,算是罢。”

夏风暖喧,秦艽周身气息却冷得如三九严冬:“我也喜欢,所以以后离她远点。”

…………

东北角的敛房大门外新换了两只灯笼,通体雪色,白得发光似地垂在檐下。即便在夏日的正午,此处也隐隐有凉风袭来,让人不由的心生畏惧。

行至最里一间,堂中间摆一处木床,静放着从京兆衙门转运来的尸身。

薛灵玥与成珏熟稔的拿出罩衣,先后穿戴完毕,又取了生姜含在口中,以防气味难闻。

秦艽动作稍慢,转过身,薛灵玥正递来一片嫩黄水润的姜片。

想起它刺激辛辣的气味,秦艽连忙摇头,用帕子把自己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站在离尸身几步远的地方,拒不靠近了。

武师傅率林逸之为死者上一柱清香,再取来验尸公文,让众人轮流签好姓名。

方行简死后不消三年,妻子和长子先后去世,去岁老母又病逝,家中只留下年及弱冠的方玉节独自生活。如今他也没了,死者无家人在世,验尸倒是省去许多手续。

武师傅戴好面罩,抖了抖袖子,先命林逸之先取白梅葱子加粗盐捣碎,静敷于尸身皮肤表面。

而后他缓缓踱步至死者发顶,指道:“记,死者男,头发蓬乱,内有泥沙,双眼微睁,眼睑内多针刺红点,尸斑集中于颈面部,呈暗紫色。”

“颅后有一凹陷伤,伤口边缘齐整,乃死前所致。”

“鼻腔内有泡沫,口中水草异物,双手微蜷,指甲内有泥沙,腹部微肿,左胸前有一浅表刺痕,长一寸,左腿处有约二指宽暗紫勒痕,观其形状,似麻绳等物……”

林逸之手下飞快,行云流水。

薛灵玥近前一步,尸斑呈于面部,腹部肿胀,说明他不仅是溺水而亡,还极有可能是悬倒入水……

武师傅取来竹签刺入其颅骨骨缝,果然见异量血水洇出。

此亦是悬倒入水的死症之一。

“记,死者伤面肌肉平整,创口边缘紧缩之象,略发白。”武师傅道。

薛灵玥悄声道:“把他吊起淹死,这得多大的力气?”

“不一定是吊,借助木轮挂上去也不是不可。”成珏语气好似再说一块腊肉。

武师傅大致验完尸身体表的创口,道:“看来若非昨日大雨,洛水暴涨,恐怕还没那么快将他冲到下游的永定河。”

说话间,武师傅带着林逸之绕回尸体身侧,开始查看皮肤表面。

泡得暄白膨大的皮肤在药物作用下,隐隐显出青紫的伤痕,状似指痕,多集中于双臂和腰腹两侧。

武师傅伸出手,五指张开略做比量:“其人掌宽约两寸有余,近三寸。”

他又命人将尸身轻轻翻动,露出后背几道暗红的血痕。

细长的条条血痕自肩颈而下,由内向外微微撇开,直到肋骨下方才消失。

“这是什么痕迹?”薛灵玥弯下腰,方玉节被打捞起时,衣物仍好好的穿在他身上,这只能是死前留下。

成珏依状双臂环抱,试了一下,顿时面露难色,迟疑到:“……是女子指甲留下的?”

林逸之点了点头:“像是。”

薛灵玥恍似听懂,脸上浮起窘色。

“这伤痕能瞧出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吗?”秦艽又捂紧了口鼻处的帕子。

武师傅叹了口气:“泡了两天,只能估算是死前一到两日内留下的。”

薛灵玥回忆着京兆送来的卷宗:“街坊们说方玉节并未娶亲,近日也一直闭门不出在家中准备应试,看来他还有个相好的?”

“京兆捕快查证的说不定有遗漏,我们还是亲自去他家走一趟罢。”秦艽后退半步,忽又蹙眉:“先前是哪个捕快接手的案子?”

“是沈凌沈大哥,我今早还在街上遇着他了。”薛灵玥注意力还在方玉节身上,随口答道。

秦艽顿时耷拉下脸,又是沈凌,这人不过无意在街上帮了薛灵玥一次,怎得阴魂不散?

他暗中查过,沈凌其父早年是京兆尹的司法参军,后因卷入案子引咎辞职,沈凌承袭父职,勉强在京兆尹混了个捕快的位子。

视线凝在薛灵玥白皙的侧脸,秦艽手指摩挲着袖口,暗道以后还是叫灵玥少与此人打交道的好。

另一侧,林逸之已经命人合敛尸身,方玉节死因明确,若无必要暂不开膛。

“你杵着干嘛呢?”林逸之从身后给了秦艽一拐子:“不是去查方玉节的住所?”

秦艽不耐得应了一声:“就去。”

“那你与灵玥去查他住宿,趁着天色尚好,我与成珏沿着水道去寻,虽下过一场暴雨,但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

秦艽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林逸之纳闷地顿住脚步,余光撇到薛灵玥忙着换下罩衣,他又给了秦艽一下,面露揶揄:“那咱俩换换?”

“不了,多谢好意!”秦艽瞬间变脸,飞快地拍拍林逸之的肩膀,抬脚走向薛灵玥。

林逸之脸颊抽动:“这死小子,叫我声大哥就这么难?”

薛呦呦:尸体都泡绿了!!!

秦小九:今天我俩穿的是情侣装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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