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道

沈青栀将茶杯轻放在桌上,目光在苏婼身上停留片刻,指节有节奏地轻叩桌面,问道:

“你是如何重生的?若真如你所说,本宫既然救了你,便定不会让你被暗害。”

苏婼闻言呼吸一滞,眸中布满红血丝,声音颤抖着说:“我轻信了兄长,他与敌国奸细勾结,利用我来暗害您。”

想到自己被兄长陷害入狱,苏婼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

沈青栀轻叹声在苏婼耳畔响起,略带凉意的指尖在苏婼脸上稍作停留,下一瞬,便离开了她脸颊。

苏婼抬眸望向沈青栀,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

重生一事来得太过突然,她自己都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也清楚沈青栀不会轻易相信。

苏婼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殿下若不信,三日后渝洲城定会大乱。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越王沈怀翊。”

沈青栀紧盯着苏婼,只见她言辞间情绪真挚,不像是在说谎。

可如此离奇之事,实在难以让人全然信服。

沈怀翊的生母是皇贵妃陆氏。

在宫里,陆氏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只要是她想做成的事,根本不会去管什么手段是不是正当。

这次发生的事儿,细细想来,确实很像她的作风。

而随行的队伍中便有皇贵妃的人。

沈青栀眉头微蹙,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地说道:“夜已深,今晚就先到这儿,你且回房休息罢。”

苏婼所说之事,她还需验证。

苏婼离去后,霜降一边为沈青栀添茶,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殿下,苏小姐方才所言之事,不知是否可信?该不会是有人派她来故意试探吧……”

没等霜降把话说完,沈青栀便语气平静地开口,打断了她:“不会。”

沈青栀垂眸,目光落在手中那本朝中官员名册上,神色淡然,“安国公不知道册子在我手里。”

沈青栀抛出的鱼饵,皆是计算好的,安国公还远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霜降轻轻点了点头,动作轻柔地为沈青栀披上一件披风,声音温柔且带着关切道:“殿下,该休息了。”

沈青栀轻轻应了一声,霜降见她躺好后,便轻轻转身,抬手轻轻将烛火熄灭,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翌晨,日光熹微,沈青栀正于案前用膳,绿竹在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有满腹奇闻。

“殿下,今晨奴婢起身,闻听祝长史家后院隐隐有婴儿啼哭之声,心下疑惑,赶忙凑近查看,谁料竟是一只黑猫!”

绿竹神色慌张,言语间满是惊惶,“殿下,您说这事儿是不是透着古怪?奴婢莫不是撞邪了?”

沈青栀纤手搁下碗筷,眸子轻抬,瞥向绿竹,神色淡然,缓声问道:“我此前为你画的护身符,可还贴身带着?”

绿竹忙不迭地点头,那劲头好似小鸡啄米,急声道:“带着呢,殿下赐下后,奴婢便日夜不离身,一直妥善戴着。”

晨光熹微,沈青栀用完早膳未久,正闲坐于室中。此时,霜降神色慌张地匆匆入内,脚步踉跄,似是带着万分紧急的消息。

“殿下,大事不好!”霜降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惶与急切,“祝长史府门前,出现了一个老道,那老道竟拖着两具尸体在那儿!”

沈青栀神色未变,素手轻抬,取过茶壶,为气喘吁吁的霜降斟了一杯茶,轻声道:

“莫急,且慢慢说来。”

霜降接过茶盏,小啜一口,缓了缓神,接着说道:

“那老道口口声声叫嚷着,说殿下您……您杀了他的两个徒儿,现下正在府门口大闹,定要殿下给个说法!”

“哦?竟有此事。”沈青栀朱唇轻启,微微上扬的嘴角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锋芒。

未曾料到那位大师此番竟如此沉不住气,这般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不,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沈青栀悠悠起身,神色未起波澜,只轻声撂下一句“去看看”,便款步朝着祝长史府门口行去。

此时的府门口,早已被熙熙攘攘看戏的人群围得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

沈青栀莲步轻移,神色淡淡地从那老道身旁掠过,一双清眸浅淡地扫过一众群众,恰在此时,姜颐匆匆赶来。

沈青栀神色凝重地对他说道:“恐怕稍后会有祸事发生,你千万要谨记,全力保护好民众安危,尤其是那些妇孺老幼,切不可有丝毫疏忽。”

姜颐乍听此言,不禁微微一怔,心下虽有些疑惑,但见沈青栀神色肃然,便也当即应承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道“扑通”一声跪倒在祝长史的面前,声泪俱下:

“祝长史啊,您一向公正廉明,可要为老朽这把老骨头做主啊!昨夜,我那两个徒儿,不过是孩子心性,玩耍间无意中冲撞了长公主殿下的车驾。”

“谁能料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长公主殿下竟一声令下,让她的贴身护卫将我那两个徒儿就地正法!他们还只是孩子,就这么没了……老朽实在是痛心疾首,求长史大人给老朽一个公道啊!”

老道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身体也因悲痛而微微颤抖。

祝长史还没说话,沈青栀就轻轻笑出了声。

“公道?”沈青栀缓缓走近,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听闻了世间最荒诞不经的笑话,旋即,一串清脆笑声逸出唇间。

那些被他们残忍放血养血株的无辜少女们,至今都未能等来属于她们的公道,这世道的公道又在何处?

她来到老道身前,微微垂首,居高临下地睨了老道一眼,目光裹挟着寒霜,令老道周身一寒。

紧接着,她檀口轻启,声音淡漠却又清晰地问道:“你说本宫害死了你的两个徒儿?那可有什么确凿证据么?”

沈青栀一边说着,眼眸微微眯起,周身散发出凛冽寒意,再度开口,声音冷冽异常:

“你可知道,给天家妄扣莫须有的罪名,将会招致怎样的后果?”

老道听闻此言,目光闪躲,心中不禁一咯噔,他着实没想到这长公主竟如此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便将他逼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沈青栀眉梢微微一挑,将老道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个老道显然不是那个能炼制蛊尸的大师,她倒是愈发好奇,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大师究竟何时才会现身。

静谧之际,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悠悠传来,恰似山间清泉淌过心田。

“殿下,此事颇为棘手,不如交由微臣处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晏身着一袭白青色云纹锦绣长袍,衣角随风轻摆,乌黑的墨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缓步走出。

敛在纤长睫羽下墨色眸子,折着柔碎的光,恰似春日暖阳,静静地落在沈青栀的身上。

沈青栀身形微微一滞,美目轻眨,随即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向萧晏,黛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毕竟从一开始,这件事便明显是冲着她而来的。

那魂灵的目标,也分明是她。

萧晏本不该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所以,沈青栀实在难以理解萧晏此番举动的缘由。

萧晏洞悉她心中所想,迎着沈青栀那满含困惑的目光,从容地走到她身侧。

微微俯身,用仅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嗓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轻声呢喃:

“殿下,当初可是您特意吩咐微臣一同前去的。如今事情尚未解决,殿下难道就要忍心抛弃微臣了吗?”

沈青栀听闻,目光再度落向老道,老道浑浊的眸中,透着几分诡异。

她不禁心底一沉,淡然地摇了摇头,似是对即将发生之事已有预判。

她微微侧身,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轻声对身旁的萧晏说道:“萧将军,待会儿场面大概率失控,还望您护好人群里的妇孺老幼。”

萧晏一下明白她的心思,不多言语,仅是沉稳颔首。

就在沈青栀话落的瞬间,原本跌坐在地上佯装颓丧的老道,眼底陡然闪过一抹狠厉阴鸷。

几乎在同一时刻,老道身形微微晃动,一只干枯如柴的手迅速探入袖中,掏出一支古朴竹笛。

竹笛入手,老道毫不犹豫地将其横于唇边,刹那间,一阵尖锐刺耳、透着阴森寒意的笛声骤然响起。

笛声所及之处,原本直挺挺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两具尸体,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竟猛地有了动静。

它们的手指微微抽搐,紧接着,缓缓抬起了僵硬的头颅。

而这一切,正是沈青栀等待的时机,沈青栀与萧晏对视一眼,二人目光交汇。

与此同时,沈青栀身形如闪电般掠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两张黄符,精准无误地贴在了两具尸体的眉心处,瞬间即燃。

萧晏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老道意图溜走的细微动作,身形一闪擒住老道。

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笑意,可开口时,声音里却裹挟着丝丝冷意:“沧南,把他带下去。若是他不肯招供,直接用刑。”

话落,一直静立在萧晏身后的沧南,如鬼魅般迅速出现在他身侧。

沧南伸手接过老道,动作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祝长史深谙此道,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地指挥府兵,有条不紊地疏散围观人群。

不一会儿,喧闹的场地便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

萧晏转过身,眼中饶有兴致,看向沈青栀,温声问道:“殿下,如今这局面,下一步你打算如何行事?”

沈青栀神色淡然,听到问话,缓缓掀开眼皮,目光冷冷睨了一眼渐渐散去的群众,缓缓吐出一个“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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