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挂空,众人欢聚于月下,觥筹交错间,三三两两的人相拥起舞。
嘈杂的舞厅内,成群的少爷千金沦陷于这场疯狂的舞会。
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打出一片又一片白斑。
幽幽白光穿透玻璃,为顶层昏暗的包厢增添了一丝光亮。
与喧闹的舞厅不同,包厢中只有几道重重的喘息声。
两道身影交叠,凌乱的呼吸声入耳。
又是一场狂欢。
“放开……”一人虚弱开口,他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
“先生,看清我是谁。”青年眼中唯有身下人的倒影,“宋青舟,你看清些,我是谁?”
宋青舟茫然地注视着男人的脸,后者眼中无法掩饰的情愫,让他觉得莫名:“我……不认得你。”
男人阴鸷的眸子闪过失望,微愠道:“那便记住我的脸。”
“你认错了,我不认得你……”他惊呼一声,泪水跌落,在被单上打出水痕。
男人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没认错。”
宋青舟忍住不适:“停下吧。”
几滴热液滚出,青年双眼猩红:“我不会放手的。”
宋青舟眼尾殷红,一双水眸泛着微光,盛着怒意。
年少轻狂的孩子啊,有时候一错,便是一辈子。
他眉心微蹙,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给了那人一个绵软无力的耳光,口中吐出几个不中听的词:“不知耻……”话音未落,他痛呼出声。
男人俊朗的眉宇间染上阴霾,他整张脸犹如被精致雕刻过的雕塑,眉眼深邃。
单看上半张脸,必会觉他盛气凌人,偏偏这人生了一张薄厚适中且较为饱满的唇,倒是柔和了那过于凌厉的眉眼。
他眉宇间带着尚未褪去的青涩和张扬的少年气,是未经社会打磨的小少爷。
“陈洲越,我的名字,记住我。”
这是一人的狂欢,脚踩另一人的尊严。
身下人昏睡过去,男人撩开宋青舟额间的发丝,指腹附上眉尾上方那颗因哭得狠了而泛着红的浅痣,他低头用唇瓣轻触。
视线扫过斑驳的床单,点点血红映入眼帘,他眸光微黯,想起了半月前好友林绝说过的话。
“先占其身,再攻他心。”
陈洲越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人,眼中满是缱绻爱恋。
正午阳光正烈,暖光透过窗帘打在熟睡之人身上。
床上人悠悠转醒,他动动胳膊,只觉浑身乏累,仿佛只要有人一碰,他的四肢便会像白骨一样,散落一地。
“醒了?”
略显耳熟的声音响起,宋青舟本能地打了个寒颤,昨夜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没说话,烦闷地拧紧了眉。
陈洲越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见人不理他,语气也冷了下来:“起来喝口水。”
宋青舟仍是不答,床边响起渐远的脚步声,他微微睁眸,侧头,沉默地盯着暖黄色的窗帘。
男人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宋青舟心气不顺,本想闭眼静一静,不料那小少爷几步走到床边,将被子一把掀开,单腿压上了床。
虽然上身被人套上了件单衣,可下身的皮肤大片光裸,骤然暴露在冷空气中,宋青舟觉得有些发冷。
那小少爷一手拿着用热水打湿的毛巾,一手拿着药膏,面无表情地用小臂抬起了床上人的双腿。
这一动作骇到了浑身发酸的宋青舟,他惊呼出声:“你做什么?”
陈洲越不动声色道:“上药还是喝水?”
“……”宋青舟眉头微动,不等那人动作再进一步便开了口,“喝水。”
陈洲越将臂弯上的双腿轻轻放在床上,给人重新盖好被子。
“喝。”
一杯温水递来,宋青舟接过,一饮而尽,他擦拭着唇边的水渍,将空杯子放回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要再休息会儿吗?”
宋青舟抬头扫了面前的人一眼,淡淡道:“不用,我这就走。”
说罢,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打算离开。
可他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脚一沾地双腿就开始发软,他险些摔倒,好在被人及时捞住,没有摔个狼狈。
“小心!”
“多谢。”宋青舟缓了半刻,站稳后就将那小少爷一把推开。
小少爷没说话,盯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执拗,似是在说:“追不到就誓死不罢休。”
他拦住迈腿往前走的宋青舟,将一张薄纸塞进了其手里:“先生,拿着。”
后者面带疑惑地看向纸上的内容,不出半秒,便面带怒意地抬手,只听一声脆响,一个巴掌重重落在陈洲越的侧颊上。
小少爷挑起长眉,怒视着宋青舟,面露不耐:“干什么?”
宋青舟气得指尖发颤,将支票狠狠甩开:“我还想问你呢,你拿钱给我做什么,羞辱吗?”
宋青舟从小便对情爱没什么太大感觉,他本想和母亲妹妹平安度过一辈子,却没想到有一日会和一个男人做这种事。
苦恼、愤懑不知从何发泄。
“轻狂的”小少爷默不吭声,从皮夹中拿出一沓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撕下一张薄纸,又塞给宋青舟。
宋青舟心中刚平复下的火焰,这会又有冒头的迹象。
“我是个普通的教书人,昨日之事不愿再计较,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陈洲越看看他,旋即低下头,俊脸掩在阴影中,不明情绪。
“昨日之事是我不对,先生收下这笔钱吧,不是还要给自家妹妹治病吗?这些就当弥补我的过错了。”
宋青舟了然:“调查我?”
“没有,只是听朋友说的。”
“富家少爷千金怎会谈论我一个教书先生?”他自是不信的。
小少爷一声不吭地站着,两人陷入僵持的局面。
“就算你现在不要,我也会用尽各种方法将这笔钱给你的,先生若是不怕麻烦,大可一试。”
小少爷眉宇间是挥不去的偏执,他想做的事向来没有做不成的。
宋青舟眼神冷漠而疏离,陈洲越心中不是滋味,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更别提这个人是他念了多年的心上人了。
他沉声说:“先生,拿着吧,去医院可以直接将这些钱存起来,不会太麻烦。”
宋青舟也没矫情,他自是缺钱的,父亲早逝,留下了无法工作的母亲和患病的小妹。
他教书所挣还不够他们三人填饱肚子的,哪有钱给小妹治病?
他需要钱,很多钱。只有钱能救小妹了。
他前些天正欲辞去教书的工作,打算找个挣钱多的活计,昨晚他就是因一位熟人的话,被骗到此处的。
这笔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穿好衣服,离开了这个噩梦地。
宋青舟一路沉默这走回了家,路程不长,他却走的格外痛苦。
回家后,他洗过手,去房间看了眼小妹,出房间时,他看见母亲静静坐着,沉默不语。
“妈。”
面前的女人顿了一下,抬起头,满面愁容:“青舟,这钱,是哪儿来的?”
她看见了桌上的支票。
宋青舟嘴唇动了动,无奈般又喊了一声:“妈。”
他酿跄了两步,刚想说些什么,付漓迟疑地问了句:“青舟,你腿怎么了?”
她愣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去扯宋青舟的衣领。
当她看到儿子脖颈处杂乱的痕迹时,她面色“唰”地白了,如同易碎的白瓷片。
宋青舟慌乱的扯着被母亲攥紧的衣领,面色难堪:“妈。”
付漓轻皱眉头,泫然欲泣,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谁干的?青舟,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呢……怎会落得这地步。”
宋青舟将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妈,别看了。”
女人在他怀中小声抽泣着:“青舟,妈说过,欢欢的病没法治的。”
“有办法的,我们只剩她了。”
“青舟……”
“没事,妈,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怨任何人。”他轻笑着。
付漓小声开口:“苦了我的乖孩子。”
宋青舟安抚着母亲,抬眼望着门外的梨花,洁白的花瓣经雨水拍打后落入泥地,脏污的泥土裹住了那片花瓣,它难以洗去身上的污浊,甚至无法脱身。
它不是莲花,因此不会出淤泥而不染。
像他这样的穷人,有什么能力挣扎开富人布下的繁杂圈套呢。
假如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或许能赌上性命与之一搏。可如今的他,放不下的有很多,只能任人摆布。
如今纠结再多也没什么用,既已如此,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了妈,带轻欢去医馆吧,她的病不能再拖了。”
付漓点点头,脱开宋青舟的怀抱,调整好情绪,去整理衣着了。宋青舟洗了澡换了衣服,他站在镜子前,轻叹一口气:面色看上去还算正常。
三人到了医馆,人不算多,宋轻欢还在哥哥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
给人看病的是个老大夫,老大夫给宋轻欢把了脉,面色凝重,单让宋青舟一人留下,让付漓抱着宋轻欢出了诊室。
老大夫开口:“血癌,你有了解过吗?”
宋青舟点头。
“那我便不多废话了,情况并不好,抛开费用不说,以我们这里的医资水平,我能肯定是治不好的。”
老大夫的话如同一道震雷,即使宋青舟已做好了准备,却仍被劈得支离破碎。
“我建议你们带小姑娘去大医院治病,能去国外的最好,当然,也可以先在我们小医馆进行保守治疗,但费用不少,并且不能保证病情会不会突然恶化。”
“多谢大夫。”宋青舟道过谢后便带着付漓和轻欢离开了。
中心医院算是他们这里最大也最好的一家医院了,宋青舟打算带妹妹去那里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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