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何来别

看着小妹和母亲睡下后,宋青舟带着陈洲越走出医院,不过几分钟,雪竟下得又大了。

“先生。”陈洲越叫住不停向前走的宋青舟,“先生是不是有心事?”

宋青舟停下,转身面朝陈洲越:“是。”

他面色平静,语无波澜地发问:“轻欢的病到底能不能医?”

“先生……”陈洲越心中不宁,神色僵住一瞬。

看他犹豫的表情,宋青舟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同我讲实话便可,不必有所隐瞒。”

陈洲越说不出话,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宋青舟不催促,静静等着。他要听陈洲越亲口说出来,要陈洲越亲手浇灭他心中希望的火苗。

双方都一言不发,在这场默契的沉默中,耳边只有寒风的呼啸,落雪的哀叹。

半晌,陈洲越垂下视线,不再看面前人:“没法子医。”

没由来的心痛让宋青舟眼睫轻颤,苍白的唇瓣微抖:“当初为何骗我?”

“没有,我从未想过骗你,只是这次,我也栽了跟头。”他重新对上宋青舟的视线,那双眸中只余失望与悲楚。

心脏猛地一颤,他没了继续与爱人对视的勇气:“没能及时坦白是我的错,先生可怪我?”

宋青舟心灰意冷,却不是对陈洲越,他摇头,缓声说:“不。”

他抬头看向夜空,大雪纷飞之下,他竟连月亮的轮廓都辨不清了。

“不怪你,我早该明白的。”

“宋青舟……”

“罢了,既是命,便不得不接受。”宋青舟这般说着,泪水却不受控地从眼尾流下。

断续的泪珠汇成溪流,那样多,却冲不走一切的痛。

“宋青舟。”爱人的泪水叫他一阵窒息,心脏发了狠地疼着。

陈洲越抱紧不住落泪的宋青舟,他好想说:“别哭。”

可人痛到极致时,怎么能控制得住眼泪呢。

“哭出来吧,在我怀里。”

宋青舟情绪有些失控,哽咽难言:“怎么办啊陈洲越,她还那么小,我不过陪她度过了十年的岁月,仅十年便要分离。”

他小声呜咽着,头埋进身前人的颈窝,“怎么舍得呢?”

生死离别之痛,他不愿再受一次。

“为什么人的一生总是不尽如人意?”

短短几句话,承载了莫大的无奈与痛苦。

陈洲越心脏像是被人拧成了几节,酸胀又苦涩。

他抚着怀中人的后脊:“过去所错过的一切,都会在未来以不同的方式再次出现在身边。”

“生死之别,是为了新生,为了下一次相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了讲这种人生道理?又是从何时开始,他学会了这种安慰人心的话?

是从他爱上了一个人开始的吗?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爱上了,心也就乱了。

他想要做出改变,但这么久了,他还是他,还是那个陈家少爷。

好像什么都没变,可他又确确实实成为了宋青舟的爱人,成为了宋青舟能够依靠的人。

这还不够,若是他在厉害些呢?若是他再成功些,是不是就能替爱人留住更多?

“都怪我。”

宋青舟张了张口,陈洲越的这三个字一出口,他的大脑就变得空白一片。

不过须臾,眼泪便涌得更凶了:“不怪你。陈洲越,别自责。”

“如果我当初能再早些找到你呢?如果我更强一些呢?”

“天命,我们要怎么抵抗?”宋青舟缓缓睁眸,大雪模糊了他的视线,“该自责的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

母亲说,人活于世,离别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她说要看淡生死,适当的悲伤是对逝去之人的缅怀,可若一直活在自责痛苦中,那这个人便也是死了的。

爱是什么?她说,爱是对所爱之人的任何结局抱以乐观而非悲观。

母亲说:“总有一天,你会懂得的。”

宋青舟露出惨淡的笑容,是啊,总有一天他要学着面对,或许,他就要明白了呢。

“死亡无法避免不是吗?”脸颊上的泪水被寒风吹干,宋青舟双手放在陈洲越颤动的后背上。

“陈洲越,我想要你知道,爱从来都不是单向的付出。从前我所落下的,都会在未来慢慢追回。你给我的爱,我会一分不少地弥补给你。”

“陈洲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怎么能因为一个不属于你的错再责怪你呢?”

寒冬暴雪,相爱的两人在极端的天气中相拥而泣。

宋青舟很少将负面情绪外泄,偏偏在那个小少爷面前,他的痛苦委屈难以咽下。

“就这样,再多依赖我一些吧。宋青舟,再依靠我多一点吧,想要在我身上索取多少都没关系。”

严冬的风狂啸着,越吹越大,偏偏雪中的两人谁也不肯放开彼此。

再抱久一点吧,直到我们穿透彼此的内心,留下刻于灵魂的爱痕。

初雪过后气温骤降,世上的人聚了又散,散了又会在新年团聚,于是人们盼着春节的到来,想在这喜庆的一天,与所爱之人短暂的重聚。

“妈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买年货呀?今年过年都没去。”小姑娘嘟着嘴,长吁短叹的,试图引起母亲的注意。

付漓正切着水果呢,她看着手中的水果,仔细地去着皮:“怎么,又想出去玩了?”

“嗯……”小姑娘被拆穿心思,扭捏地承认了,“但是妈妈,我觉得我现在很健康了,举起一只小猪都没问题!”

小姑娘自信地笑着。

“好,等临过年我们就去买年货。”付漓脉脉地看着女儿。

那是只不愿被束缚于一方天地的飞鸟,终有一天,鸟儿会挣脱绳索,离她远去。

“好耶!”小姑娘接过母亲递来的水果,小口咬着,想到即将来临的新春,她不觉喜上眉梢。

“欢欢,今年春节我们去诗意伯母家过,好不好?”想着前些日子,陈诗意同自己说过的话,她问道。

宋轻欢眼睛一亮:“好呀!”

只要不在医院,去哪儿她都愿意。

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姑娘,付漓笑着,垂眸看向手中的水果,房间里不时传来孩子的傻笑声,付漓心中一阵酸涩。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而这故事中患病的主角却自始至终像个局外人,她似乎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每天开心如往常。

付漓这般想着,泪水有想要涌出眼眶的冲动,她匆忙起身,离开了女儿的视线。

“阿姐,今年过年同我一起吧。”陈诗意说。

“为何?”付漓问。

“想一家人一起过个节嘛。”陈诗意盯着远处的枯树,“爸妈取消了往年所谓的家宴,只是想和你们过个年。他们真的很喜欢那两个孩子。”

她转头冲付漓笑着:“还有阿姐你。”

“好。”付漓同她一起笑着。

可笑意藏不住眼底的悲戚。

秋冬生悲,春夏生息。

能等到来年春吗?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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