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的态度让场面陷入尴尬，助理提醒他后才不情不愿地对乔清舟说了句幸会，举杯极其敷衍。
“幸会。”乔清舟不介意，反倒是很高兴地与他碰杯。
日料上菜比较慢，杨伟拿出企划书先一步递到负责人面前，乔清舟不疾不徐地给大家挨个续上热茶，企划书放在手边，没有急着递过去。
杨伟的神情不算很谦卑，助理帮忙附上解说。趁负责人阅读的空隙，蓝杉握住乔清舟放在腿上的手，口型询问：“紧张吗？”
乔清舟摇摇头，凑近她：“我想上厕所。”
感觉到对方的颤抖，蓝杉让她去卫生间冷静一下，但乔清舟拒绝了，她控制住自己坐直身体。
待负责人随意看完后，乔清舟立即双手递上自己的企划书，积极地摊开解说：“我们的初步方案是化毛猫粮和壮骨狗粮，这是我们的五版方案，排除了四个，剩下的方案已经研制出样品并使用两个月以上，这是我养的狗，大龄犬，得过犬瘟，这是蓝杉养的猫，这几张照片分别是吃之前、吃三天、一个星期、半个月、一个月、一个半月、两个月的状态，请过目。”
负责人惊喜地挨个看过去，照片里是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傲娇漂亮，长长的毛非常容易掉，背景黑绒沙发上全是白毛。越往后看掉的毛越少，波斯猫优雅地盯着镜头，一眼能看出来很受宠爱。
看到金毛的照片时，乔清舟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您请看。”
视频有一分多钟，场景貌似是在小区楼下，四周都是绿植，乔清舟在录视频，出镜的是一个穿着卫衣的男人，蹲在一旁，金毛在两人中间缓慢地向前走，放大音量可以听到乔清舟和男人的加油声。
后面的视频里金毛走得越来越稳，男人的声音不大，但蓝杉听清了，他说的是“好棒啊”，夹杂着乔清舟惊喜的赞叹声。
显然视频和照片大大加强了负责人对乔清舟方案的喜欢，可以说完全偏向于乔清舟，整场饭局下来一直对侃侃而谈的乔清舟投以欣赏的目光。
令蓝杉意外的是，杨伟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解释方案，只一味地夹菜吃，好像不在意负责人的选择。
蓝杉瞥见杨伟摩擦的手指，明白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冷静。
果然，杨伟怼了一下助理，助理眼疾手快地打开已经搁置一旁的企划书递上：“刘哥您看，我们来之前有调查贵司之前的宠物粮，此方案优化了口味，给客户新的——”
“我们之前做的很差？”
助理话有点哆嗦，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杨伟瞪着他感到害怕：“啊没有，我们可以给客户新的——”
“我们客户挺满意的。”负责人喝了口日式酒，随后打断了助理的话。
乔清舟已经全部说完，跟着端起茶杯，一脸灿烂地和三位负责人敬过去。蓝杉拽拽她：“谈工作是敬酒，敬茶是结婚。”
负责人哈哈大笑：“没事没事，小乔这样挺好的。”
分别时，杨伟脸黑得能滴墨，负责人和乔清舟她们一起去了工厂的实验室，毕竟眼见为实，来都来了，自然要看一遍。
蓝杉从后视镜看见了杨伟指着助理的鼻子破口大骂，她蹙眉，把车窗升了上去。
实验室里乔清舟展示了她的PPT，五人商讨了一下午，双方十分满意。
负责人举起手：“我们开价，这个数，如何？”
乔清舟：……
“怎么？不满意？”
乔清舟一言不发地打开合同，翻来覆去地检查：“这么多钱，不会签的是卖身契吧？”
负责人大笑起来，双方确定好合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乔清舟热情洋溢地和负责人告别，上了蓝杉的车后叽叽喳喳个不停，怀里紧紧捏着合同，立马拍照发到研发小组的群里。
前面十字路口正好绿灯，蓝杉单手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扯下一根线头：“杨伟这个人还是有点东西的，他当年的学术报告我记得有刊登在杂志，我家有那本杂志。他仕途比较顺遂，不过近几年搞食品谋利的多了，估计想赚这份钱又拉不下脸求。”
“他应该不缺钱吧？像我缺钱的要什么脸。”乔清舟看得很开。
“嗯，我挺喜欢你的，如果我是负责人，我肯定愿意跟你合作。”蓝杉第一次在章树源那听说乔清舟时，章树源就已经夸过她了。
“你本来也选了我合作呀！”
“是。”
“所以你喜欢我！”
“是。”
乔清舟狂喜，脸快笑烂了，指指她又指指自己：“那，那我们是朋友吗？”
“不早就是了吗？”
“我以为你拿我当合作伙伴呢。”
蓝杉无语了一下：“乔清舟。”
“啊？”
“你这脑子居然能悟到你男朋友喜欢你，不容易。”她真心实意地说道。
“我没感觉到啊，我表的白。”
蓝杉：“啊？”
乔清舟太过开心，回程的路很远，她一点都没感觉到，到家后还意犹未尽想再说点什么，被蓝杉赶下了车。
“干嘛干嘛！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但你看看后面呢？”
“什么？”乔清舟回头，路灯下站了一个人，穿着熟悉的黑色外套。
灯影绰绰，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乔清舟看出来他在笑。
“季冬远！”每次乔清舟开心的时候，她喊的季冬远三个字就会格外高昂。
季冬远忽然明白，为什么诗人会说蝴蝶扑向你的眼睛，以为是月明。亲眼见过爱人盛满希望的眼睛是时，当真恍如天上明月。
下一秒，明月入他怀。
“快回家吧，”他的声音沾上夜晚湿冷的白雾，“我准备了大餐呢。”
从蓝杉视角看过去，两人依偎在一起，乔清舟仰头说些什么，季冬远一边听一边搂过她。蓝杉启动汽车，突然想念自己的小猫，高傲但黏人。
她顺手接起电话，心里想着等下用什么方式撸猫，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蓝杉。”
“……打我电话干嘛？”
对面语气轻快：“你不回我微信我就一直打！”
“……江浮白！”
“诶，好久没听你喊我名字了。”江浮白喜笑颜开。
冷空气在窗户上凝结成冰，家家亮起灯，窗户一面冷一面暖，于是冰开出了花，远远看过去，像是北风的吻痕。
“这就是你做的大餐？”
乔清舟好笑地看着冒烟的锅子，扭头凑到季冬远面前：“火锅底料是你做的？还是牛肉是你亲自切的？”
距离太近了，彼此脸上的毛孔清晰可见，但乔清舟不自知，她只是觉得好笑，季冬远见状偏开一点脸，又舍不得离太远，小声回答：“肉是我切的，火锅底料是买的。”
“好好好啊哈哈。”乔清舟蹲下身去看慢慢和乐多，季冬远悄悄松了口气。
“这些肉是你烫的吗？”
“嗯，”季冬远陪她蹲下，“我多买了点牛肉，先给它们烫好了。”
“吹凉了吗？”
“吹凉了，它们特别心急，我拿了小风扇吹的。”
“哈哈哈可能在它们眼里，小风扇是增添美味的东西吧。”
他们对待两只小狗颇有耐心，乐多两口就吃完了，他们守着慢慢吃完牛肉才起身，结果腿麻了，双双腿软跪下。
季冬远本身还好，下意识去扶乔清舟的时候被带着跪下了，两人面对面，一时无话可说。
事发有点突然，季冬远心怦怦直跳，恨不得跳出嗓子眼，这样跪下太像夫妻对拜了，他心忍不住荡漾起来。
乔清舟毫无预兆地开口：“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
季冬远同志站起来了，转过身又转过来，咬牙切齿：“乔清舟同志，你跑调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国歌！你是间谍！你是五十万！呸汉奸！”
“不是，乔同志你那张嘴能离厕所远点吗？说出来的话跟厕所里的东西没区别。”
很少听见季冬远骂人，乔清舟委屈的同时十分新奇：“你快快快，再骂我两句！”
“干嘛？”
“当M。”
季冬远：“乔清舟你现在这么堕落了吗？”然后他看见乔清舟拿起手机打开了麦当劳。
“我真的服你了。”季冬远含恨下了一大筷子牛肉，乔清舟缩着脖子等吃。
屋里的人走出来：“是清舟回来了吗？”
“是！奶奶我们签合同了已经！对方给我这个数！”
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去把糖打蛋端出来：“我知道我宝贝最厉害，瞧，早准备好了。”
“糖打蛋！”乔清舟从小不爱吃鸡蛋，但糖打蛋的鸡蛋她喜欢。
“来小远，你的。”老太太做了两碗，她自己吃不得冷，便坐在对面看两个孩子吃。
火锅咕嘟升腾起雾，扑到脸上湿乎乎的，乔清舟抹了把脸，继续吃。
桌子底下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她擦去湿迹子的手，用力，温暖。
暖气混着火锅的麻辣香气，乔清舟爱吃肉，所以她第一口必须是肉。漂浮在上面的油红通通的，肉片菌菇翻滚着，风穿过就红了。
“放个动画片？”
“我要看那个……”乔清舟噎住，没说出下半句。
等她缓过神，发现季冬远已经调好了蜡笔甜心，慢慢乐多围着他腿转悠，惹得他发痒：“好了别闹，让我给妈妈选一下集数。”
他跳过了乔清舟不爱看的地方，选了一集人物也在吃饭的剧情。
“你喜欢这个对吧？”
乔清舟没说话，对他勾勾手指。
季冬远一头雾水地弯下腰靠过去：“不喜欢吗？还是——”
啵。
乔清舟在季冬远侧脸落下一个吻，一时之间空气里所有的分子都跟着这个吻剧烈抖动起来，要化掉了，季冬远心想。
然而乔清舟亲完就接着吃火锅了，压根儿没注意他的春情泛滥。
速度太快老太太也没注意，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吻轻飘飘地落下，没有重量，却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季冬远的心发出激烈的呼喊，乔清舟不会亲别人，只会亲自己，之前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乔清舟会为自己改变，不会为别人改变！“所以她喜欢我，她爱我！”
“你挡着我看电视了，别杵那。”
季冬远：“我愿意。”
乔清舟：？
乔清舟觉得季冬远很像一块坚果巧克力。外表是冷静的黑色，内心装着很多大大的奇怪的想法。跟他犟的话，咬上一口会咯牙，但细细品尝，就会发现甜得掉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