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上，竹倾澜搂着祁轻纭，忽而便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恐高了。

也许是因为不是他自己御剑吧，他想。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回到青竹峰峰顶，竹倾澜收回白玉长剑，两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祁轻纭又搂着他好一会才不舍地放开。

“你该去修炼了。”竹倾澜提醒他。

“嗯。”

祁轻纭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去修炼，却听见竹倾澜接着道：“我又要去闭关了。”

祁轻纭闻言莫名心头一紧，“你这次要闭关多久？”

竹倾澜思索好一会，才回答：“不清楚，短则几个月，长则十年。”

修真无岁月，大能修者闭关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是常有的事，竹倾澜先前闭关冲击大乘后期，便足足有五百年才出来。

“如果你闭关十年的话，就要错过我的成长了。”

无法再像以往十多年一样看着另一个“自己”一点点长大，竹倾澜也感到很遗憾。

“如果可以，我当然不想闭关这么久。”

可是他没有办法，再不闭关稳固修为，修补灵脉，就真的可能会损毁根基了。

竹倾澜第一次觉得，离开一个人是如此难受的事，哪怕只是分开不久，哪怕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再相处。

他轻轻捏了一下祁轻纭的脸，“这段时间好好修炼，希望等我再次出关，你有所成长。”

祁轻纭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仰头看他，“我会好好修炼的，等你下次出关看到一个已经长大的，不一样的我。”

“好。”

·

竹倾澜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于修剑、炼器、炼丹、绘符一道都有很高的成就，他使的剑是自己做的，吃的丹药是自己炼的，用的符箓也是自己画的。

他是一个不需要师长过多操心的孩子，这也让他很早便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

或许他早已习惯孤独。

祁轻纭虽然拥有他上千年的记忆，但他是一个独立于本体之外的个体，对于这些记忆总有一种朦胧感，每次翻看这些记忆，就像是透过一层薄薄的纱雾观看竹倾澜过往的人生。

他始终触碰不到真正的竹倾澜。

那个孤独的竹倾澜。

青竹峰上的竹林四季常青，竹倾澜闭关后，祁轻纭回忆着竹倾澜曾经在这座青竹峰上的修炼日常，按照记忆开始修炼，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他住在属于竹倾澜的房间里，恍惚间竟有一种他就是曾经的竹倾澜的错觉。

竹倾澜先前闭关，他的房间已有五百多年没住过，但他的被褥上依旧残留着一股浅淡的青竹香气，像是外面竹林的气息，更像是竹倾澜身上自带的香气。

祁轻纭整个人埋在柔软的被褥中，陷入深沉的梦境。

梦中的场景异常混乱，时而是记忆中竹倾澜小时候的片段，时而是这十多年竹倾澜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常，时而又是孤身一人的竹倾澜立在山巅之上，乌云翻卷，滚滚天雷轰然落下，似要将那一抹缥缈出尘的青影无情撕碎……

梦的尽头是祁轻纭诞生那一日所见的浓稠黑暗，无边无际，沉沉地压下来，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无尽的黑暗骤然被一抹青色光影撕裂，祁轻纭睁开双眼，入目是垂挂在床沿的白色纱幔。

天亮了。

雾青色的竹影夹杂着浅金色的阳光自窗沿投映进来，丝丝缕缕照在面前的被褥上，祁轻纭自睡梦中缓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抹光，抬手碰了碰。

白玉般的指尖被这光一照，透出一种几近透明的质感，似乎这指尖将要被这光影所融化。

祁轻纭猛然将手缩回来，他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意味不明。

片刻，他自床上起身，洗漱过后，用灵力凝出一面水镜。

水镜中清晰地照映出他的脸，少年容貌精致昳丽，眉目如画，带着尚未彻底长开的青涩，与青年模样的竹倾澜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别。

祁轻纭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水镜中那张脸，似乎这样他就可以触碰到当初年幼的竹倾澜。

倏而回忆起梦中破碎的片段，祁轻纭手指颤了颤，一挥袖将水镜打散。

该去修炼了。

·

时光荏苒，两年的时间匆匆而逝，祁轻纭成功修炼到金丹大圆满，正想出宗门找个地方渡元婴劫，却见宗主温岐来到青竹峰。

温岐问他：“祁师弟，云间秘境即将开启，你可想要参加？”

云间秘境是青岩宗开山祖师在飞升前留下的一个地级秘境，每隔二十年开启一次，仅限宗门内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弟子进去历练，秘境中有许多引人垂涎的天材地宝，但参加的名额有限，每一次秘境开启，宗门的弟子都要抢破头才能得到一个名额。

祁轻纭要去渡元婴劫，自是无法参加，便回道：“师尊在闭关前教予我一部心法，如今正在参悟，不便参与这一秘境历练，多谢师兄好意。”

“竹师叔又闭关了啊。”温岐闻言有些惊讶。

“师尊闭关已有两年。”

“既然如此，祁师弟安心参悟心法，我便不打扰你们修炼了。”温岐正想转身离开，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祁师弟如今的修为如何了？”

“筑基中期。”

祁轻纭的修为有竹倾澜作遮掩，若非他刻意显露，大乘期以下的修者都无法看透他真正的修为，所以他说自己是筑基中期，在如今修为只有洞虚后期的温岐看来，他便是筑基中期。

温岐赞叹道：“祁师弟当真是天赋异禀，才十三岁便修炼到筑基中期，倒是比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好多了。”

祁轻纭抿唇笑了笑，一副被说得不好意思的样子。

温岐看着他，不由眉心一跳，祁师弟这长相……真是与竹师叔越来越像了。

温岐不敢再多看这张脸，“那我便回去处理即将开启的云间秘境的事了，师弟在此好好修炼罢。”

“好，师兄再见。”

温岐走后，祁轻纭穿过竹林来到闭关室前。

竹倾澜还未出关。

有点可惜，他这次渡元婴劫竹倾澜是看不到了，以往每次他进阶渡劫竹倾澜都是陪伴在他身边的。

这样想着，祁轻纭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出宗门渡劫的事情。

竹倾澜的储物空间与祁轻纭共享，里面的东西他都可以拿出来使用，渡劫法器和丹药之类的东西完全充足，倒是准备要渡劫的地点得好好斟酌，修士自结丹开始便需经历天雷劫，得选一个人少的地方。

唔，要不就像上次渡金丹雷劫一样去雪山吧，虽然雪山在北境，距离地处南境的青岩宗有一段距离，但下山去买一架速度最快的飞舟，一个多月应该能到达。

一般剑修都挺穷的，但竹倾澜不是一个单纯的剑修，他还兼职器修丹修符修，灵石之类的东西倒是不会缺，买个好一点的飞舟绰绰有余。

祁轻纭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闭关室，回屋仔细伪装一翻，便偷偷溜下山了。

·

青岩宗附近有一座城名为清曦城，隶属于青岩宗势力范围，城中聚集着众多修士，人来人往，异常繁华，祁轻纭下山后决定在这座城内购买飞舟，却发现它与竹倾澜记忆中的模样变化很大。

至少几百年前进入这座城不需要交入城费这种东西。

穿着甲胄法器，身形高大的城门守卫一脸凶悍，对着一众修士大声呼喝道：“每个人进城都需要交一个下品灵石！”

祁轻纭顶着一张用灵器伪装变化后显得有些普通但依旧清秀的脸，披着黑色斗篷与其他修士一道排队进城。

排了好一会，他觉得有些无聊，开始翻储物空间，然后他就发现了，储物空间里没有下品灵石这种东西，等级最低的也是中品，数量还很少，余下的大多都是上品和极品灵石，下品灵石因为平常用处不大，为节省空间，竹倾澜便将其清理出去了。

很快，城门前的队伍轮到祁轻纭。

守卫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快交灵石！不交就别想进城！”

“可是……”祁轻纭皱了皱眉，“我这次出门没带下品灵石。”

“没灵石就快滚！连个下品灵石都没有还进什么城！”

祁轻纭正想拿中品灵石出来，却听见后方响起一个笑声，穿着一袭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走到他身旁，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白玉骨扇，瞧着是个地级上品灵器。

“我说……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有没有想过人家没有下品灵石不是因为拿不出，而是因为下品等级太低了出门不想带啊。”

锦衣青年轻蔑地瞥那守卫一眼，丢过去一个中品灵石，“一个中品灵石，把我们两个的费用都交了，剩下的是本公子赏给你们的。”

守卫连忙接过这个中品灵石，见他的穿着打扮，明白这不是个好惹的存在，那一身凶神恶煞的气势收敛起来，赔笑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我这不是按规定行事么。”

锦衣青年翻了个不太雅观的白眼，嗤笑，“呵，按规定行事，我可不记得十年前清曦城有这样的规定。”

听他这么一说祁轻纭便明白了，交入城费是这十年内才开始的。

锦衣青年丢下一个中品灵石便离开了，祁轻纭见状也跟着走进城门。

进城后，祁轻纭拿出一个中品灵石还给锦衣青年，“谢谢，但我不需要你帮我交入城费。”

锦衣青年接过灵石，我观道友你身家不凡，区区一个中品灵石罢了，用不着还。”

祁轻纭挑了挑眉，“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身家不凡，而不是真的穷到拿不出一个下品灵石？”

锦衣青年摇着扇子，目光落在祁轻纭的黑色斗篷上，“普通人可穿不起上品天蚕丝织就的衣袍。”

祁轻纭一时沉默地看着身上的斗篷，说实话这件斗篷是他从储物空间的某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当时见它看起来比较朴素还有遮掩身形的作用便穿上了，也没想过他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上品天蚕丝，听起来挺稀有。

祁轻纭翻了翻记忆，从属于竹倾澜的记忆中找到有关天蚕丝的记述，确实是一种很稀有的炼器材料。

嗯，这件斗篷还是竹倾澜自己炼制的，怪不得会被丢到角落里。

丹药、灵器、符箓、阵法、秘境的等级由高到低，分天地玄黄四级，每级分上中下三品。

秘境只分级，中间不分品。

天级之上还有圣级和神级，不过这两个级别的东西极其稀有，后文如果有出现会再作说明。

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灵石之间的兑换率都是100：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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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闭关